海涛面态冷肃神色镇定，直视美联沉声详答：“在专门拦阻白色的越野车，盘查的很是细密，其它的车辆泛泛查过就让道放行。我特地专门转到你的酒吧附近窥看，外面停着一溜警车，门里门外警察不少。我很是忧心，为求保险，特意绕道过来的。”

    美联惨然一笑，“想不到警方动作如此神速！我若稍慢一步，兴许连城都出不来了。”

    海涛转视一眼平躺在后座上的人，平静地问：“后座上的这个人是谁？”

    美联恨恨的冷声道：“一位该死的、忘恩负义只会嫉妒报复的陪酒女，就是她把顺河路那套房泄露出去。肯定是那位王警官，偷开房门溜了进去，打开了墙里的保险柜，窃走了龙丹的头发。大风大浪都挺过去了，最终却败在这个小女人手上！真是劫数难逃！只考虑到留着或许还有用处，哪知道这么快.....要是早日毁掉物证就好了。现在，只剩下恨，满心的恨！无以复加的恨！”

    海涛转身从椅缝伸手过去，揭开覆盖在李玲脸上的薄毯，一张舌尖吐露白里透青、恐怖又狰狞的脸露了出来。他目光下移，看了看死尸脖颈上乌紫色的一圈勒痕，重新盖好毯子，转向美联面态平和的轻声责怨：

    “你怎么自己动手呢？不留着等我来办。把车往前开，找个僻静的山坳，把她弄出去。”

    发动车辆的美联，冷冷地说：“没必要扔到外面去，塞进后背箱里就行。”

    车行一阵，拐进一条林木庇护的杂草土路，又颠簸着行驶少刻。

    海涛倏然发话，“就停在这。这地方还可以，周边的树木把视线都挡住了。你坐着我来，钥匙给我。”

    美联坐在车内默默抽烟，静静等待移尸的海涛。

    微光里，她雪衣如雪，哀恨眼神幽幽。

    冷华中，她玉肤似玉，纤细十指冰冰。

    稍后海涛回到车内，上下着手拍拍黑色风衣，左右动指整理耳鬓乱发。他的两眼看向美联，“给我支烟，我也尝尝味道。”

    美联目波哀哀凄凄一笑，取出支烟自己的唇含着点燃了，取下往海涛嘴缝轻然一送，又偏眸抬指摸着他的脸颊，幽美的柔声笑问：“怨我吗？我是走不成了。说不定你还能走掉，要走赶紧走吧。”

    “走哪去呀？你以为警察还会给我开后门，只抓你不抓我。这烟抽起难受，还是你来抽吧。

    海涛将烟轻轻凑近美联唇边，乜斜着眼悠悠地说：“看你懒眉懒眼抽烟的冷艳姿态，很享受呀！”

    “你这种不抽烟又肉麻的大坏蛋，倒是很少见。”

    美联的风趣话，一半认真，一半玩笑。

    “我是坏蛋，你说的。”

    海涛不由分说，一把搂住美联狂吻着……

    美联好不容易抽出了嘴，凄美笑着匆匆轻语：“你这坏蛋，把灯关了，快点。”

    声吟吟，花魂绕弦谱心曲。

    风凄凄，云途飞影舞独孤。

    江长长，流水悄带落花去。

    月冷冷，白露已化寒霜无。

    片刻后，车内幽昧的光亮起。海涛怀里的美联又吸起了烟。

    稍后的稍后，美联轻声问：“海涛，口渴吗？要不要喝些水？”

    海涛紧紧搂着美联香软的身、静静看着美联美丽的脸，不出一声，不发一语。

    美联温柔对视海涛，温柔地轻声语：“吴雪应该到地方了。我必须赶过去与她会面，把一切都了结掉。”

    “那就开车吧。”

    海涛缓缓松开美联，拿起身前的小瓶装矿泉水，打开瓶盖，一口一口慢慢喝了下去。

    美联移身坐回驾驶座。她悲伤的美颜上，两眼通红双唇紧抿。她微微发颤的右手，缓然放开了手闸。

    白色越野车前后抖动几次，缓缓前行不远掉头后，在幽黑的雾林里慢速行驶起来。

    杂木蔓生荆棘乱布的林间草路，两团微光飘移在阴沉灰暗的渺渺雾影之中，凄凄恻恻复戚戚，如无处生根浮曳不定的孤零鬼火，觅不到冥幻梦界生与死的门。

    没行一会，美联猛然停住车，一头扑入海涛的怀。她软润的透凉双手轻柔抚摸着他粗糙的脸。

    她眸中的泪水止不住两条线般流下来，淌成泪的河、聚成爱的海，围抱他至今仍然炙热的心。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海涛微笑着掏出兜里纸巾，抽出一张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流，“还是想再亲亲你，怎么就是亲不够你呢！”

    长发遮脸的美联，紧紧环抱住海涛，不愿松开，直至永远。

    车，磐石一样静止在林畔漆黑的无边暗影里，空悬虚幻天际的一弯凄幽寒月，如哭泣的泪眸，远远地哀然遥视孤独无助的它。

    撕破瀚远时空的啸动狂风，肆无忌惮扫荡着林内冰凉的雪白车身，席卷走残留的寸许温暖，独剩狂乱迷躁永无止尽的切骨哀悔。

    野地上方，凌乱参差的扭曲残枝，随风颤栗，颤栗出心底的伤，黯然痛缅人世间这份痴狂悲怆的绝恋。

    空荡的天野，苍茫的大地，一切的一切都已沉睡不醒。

    “美联，你的手呢？我困得睁不开眼睛，把你的手给我。”

    海涛狂乱抚摸着美联送过来的手，声音微弱又缓慢，“你手好凉。如果当年，你这双手不沁入那冰冷的江水……怎么你又哭了，别哭。还是哭吧，我喜欢听你最后的哭声。”

    “海涛，我们已无生还之路。以往想方设法让你离开我，你就是不愿意。终究没法赶走你，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带你上路吧。”

    美联的温热双唇，摩挲着他已被伊人泪濡湿的脸。

    “为何不让我陪你，走完最后一程？后面的风雨，你独自一人没法承受。”

    海涛的诀别语，声音细微，几不可闻。

    风雨永在，大海长存。

    人生路上至死不渝的他，已将伊人爱永留在心，等待来生再寻。

    “你的事情已经做完，剩下的让我自己解决。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来陪你，真正永远的只陪伴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