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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张副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种毒药现在还出现在了我们小姐的身上。”

    梁景玉拍了一下桌子,高声说:“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梁老先生就不要在装了,贵府曾经不是出现过一次医疗事故吗?那次医疗事故的死者是怎么回事,梁老先生应该是心知肚明吧?死者年纪不过三十岁,因为身体感染的风寒,来到贵府开了一味药,结果服用之后身体日渐衰弱,不超过一个月就死了。”

    梁景玉的脸色吃了一惊,还欲开口反驳的时候,突然沮丧的垂下了头颅,开口说道:“这……其实确有其事,这件事情的原因再于我的疏忽,亲戚家有一个小孩,非叫我收作徒弟,我没有办法拒绝,他年纪轻轻对药理不甚了解,给人开药的时候开错了药,才有了之后的悲剧,事后我已经将他赶出了福泽堂,也赔偿了死者一笔钱。”

    张副官看了杨水生一眼,将信未信的点点头,说:“如此说来,梁老先生是承认你家是有这门秘方了,能够让人内脏衰竭,但是却查不出原因的药物?”

    梁景玉脸色很难看,但还是点点头。

    张副官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你为何要害小姐?”

    梁景玉茫然的看了他们一眼,眼中有些委屈:“我并未做过这件事……等等!雨柔身上也出现了这种病症?”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发现了什么事情,嘴中嘀咕道:“那人……竟然是冲着雨柔去的吗?”

    张副官有些不耐的催促了他一下,梁景玉猛然回神,一张白脸变得通红,他开口说:“张副官你可得相信我,雨柔是我儿子未过门的媳妇,我怎么可能害她。”

    “我作证!”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杨水生的耳中,他和副官侧眼看了一下,梁思成穿着一身格子西装,风尘仆仆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我父亲确实没有害雨柔,听到你们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一件事,我们家前段时间有贼光顾,但是奇怪的是什么都没丢。”

    “对对对。”梁景玉也连忙附和,他脑中琢磨了一下,说道:“那个贼到了将我的药房翻的乱七八糟的,我派人整整收拾了一天才拾点好,但是因为药品太多,已经无法进行核计了,也不知道丢了什么,莫非就是那个时候……”

    张副官半信半疑的看了梁景玉一眼,随后开口问梁思成: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贼?以前出现过吗?”

    梁思成仔细的想了想,最后摇摇头,眼睛片闪烁着一种疑惑的光芒:

    “以前从未出现过,但我隐约记得他的样子,他带着一个蓝色的面具。”

    第119章 奇花

    那个出现在赵府的蓝面刺客曾经偷偷潜入过梁家的药房,在梁家药房窃走了梁家的独门秘方,然后又偷偷潜入赵府用这个秘方害了赵家小姐。难怪那个蓝面刺客出现之后,赵家小姐身上就突然出现了这种怪异病症,从时间上来说,确实对的上号。

    可是那个蓝面刺客又是谁?为什么要害赵家小姐?

    这个问题杨水生想不明白,这也不是他该想的事情,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治好赵家小姐身上的病症,而一直苦于无法知道病症的根源,但如今,病症的根源已经了解到了,只要梁景玉将那种药物的成分告诉他的话,他有九成的把握治好赵家小姐的病。

    但是涉及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梁景玉却有些犹豫,他以梁家秘传的配方为由拒绝了杨水生,这理由合情合理,饶是杨水生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反驳他。

    关键时刻,梁思成开口说道:“杨先生先别着急,回头父亲想明白了,自然就会告诉你的,父亲还有客人,恐怕不能继续招待你们,由我送你们回去吧!”

    这该算是不欢而散吧!梁景玉对杨水生拂了一下袖子,连句送别的话都没有,可见他心中确实是恼怒的,然而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是,若是杨水生真的治好了赵家小姐的病,他要在省城怎么待下去?他的省城第一的名号还保得住吗?

    梁思成将杨水生他们送到了福泽堂的门外。

    杨水生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张副官却愤怒的说:“岂有此理!难道小姐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难道她竟不如你们梁家的一个秘方重要?无论如何,这秘方我是一定要讨过来的,思成,你觉得我将这件事情告诉司令的话,他要如何处置?”

    “你冷静一下。”梁思成看了他们一眼,他对杨水生说:“雨柔的病好了之后,我会带她离开这里的,我比你们更清楚这个家族能够带给我的痛苦,只有离开这里我才能够收获我想要的幸福,我想雨柔也是一样的。”

    他又看了杨水生一眼,唯独在看着杨水生。

    “还记得你从三光庵出来之后,我去探望你的时候给你送去的那个药吗?你必然会奇怪,怎么梁家的独门秘方竟然会将人置于死地?我虽然不了解药理,但是我想,是药总有它的两面性,一面是用来救人的,一面是用来害人的,怎么用全在用药者自身。”

    梁思成这句话一语双关,似乎隐藏着更深的含义,杨水生一时无法窥探到更深的地方,但是浅显的字意他已经听懂了,他对着梁思成微笑着点点头,开口说:

    “我知道什么意思了,我也明白你的苦心了。我会治好小姐的病的,身为朋友,无念其他,只能为你送上我最真诚的祝福,愿你为赵家小姐所做的付出,无怨无悔。”

    说完,杨水生和张副官一同上了车,汽车向赵府的方向驶去,杨水生顺着倒视镜看着梁思成的身影,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的消失在杨水生的眼前。

    张副官听的有些糊涂,询问杨水生他们那段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杨水生想了一下,始终无法用合适的语言表达出来,便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梁思成是一个生在命运之中的人,却活在了命运之外,他此刻做的事情,全都是为了今后的每一步做准备。”

    神机妙算,预卜未来。

    回到赵府之后,士兵立刻拦住了张副官,向张副官汇报有关于司令的指示,关于嫌烦的通缉令可以发放,但是尽量避免发放到租界内部,涉及到调查方面的问题,要尽量保证租界与华界的和平,尽量不要起冲突。副官得令之后立刻在省城排兵布阵,拘缉嫌犯。

    张副官自是有忙不过来的公事,而杨水生也有他的事情要忙。

    在满城贴满了通缉令的时候,张副官不负远在天津的何琛探长的嘱托,将在逃的犯人一举抓获,同期全国掀起了君主立宪的请愿高潮,而杨水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任这个世界闹得有多欢,他的目光唯独聚焦在自己所做的事情上。

    他已经将自己困守在房间里整整一天,全凭着自己的行医天赋,面对着一碗被捣碎的药粉细细研磨。这便是梁思成先前送给自己的药物,杨水生当时以为他是给自己带来的药物,却没有想到梁思成神机妙算,知道杨水生早晚用的上这个药。

    离开福泽堂的时候,梁思成已经暗示了杨水生,这便是他们梁家的独有秘方,但是这个药丸是用什么药物融合而成的,还需要他自己仔细来钻研检查。

    他捻了一小撮药粉放在了自己的鼻子前边,这里边的味道固有他所熟悉的药物,但是有些成分却让他伤透了脑筋,他列了一张药单,上边写上了配置这种药的药材,罗列起来也有大概三十多种,每一种都堪称是稀世珍品,可见梁家的秘方实在是奢侈。

    发现自然是十分不容易的,但是有一种药材,任他用尽任何方法,始终无法探明它的出处,杨水生知道这种药材绝不是中原独有的,杨家的药圃也决然没有这种药材。

    糟糕的是,这味药材起到的作用是举足轻重的,任何药材都无法代替,偏偏就是无法找到这种药材的来源,这让他的内心很是焦急,阿离送来的饭菜他也未动一口。

    就在他心烦意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阿离敲了敲房门,杨水生烦躁的说:

    “不是刚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阿离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杨水生因为困惑而有些颓唐的样子,她心里有些不忍,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杨水生看了一会,开口说道:

    “那是刚刚,先生专心致志,竟然不知道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

    “那又如何?”

    “先生真是糊涂,你不是叫我提醒你去给赵家小姐瞧病吗!”

    杨水生拍了一下脑袋,他一门心思琢磨药的事情,竟然忘了这一茬,距离上次给小姐诊病隔了快一天的时间了,此刻他务必要稳定小姐的病情,不能再发生什么意外。

    赵府的危机没有解除,门口依然把手着训练有素的北洋新军的士兵。

    杨水生来到这里已经是一件常事了,他是府中少数几个可以随便来找小姐的人之一,这份殊荣倒是让杨水生不知如何是好。他和阿离进到院子里的时候,丫鬟正在院子里浇灌花朵,七色奇花,带着异香的气息,杨水生闻到之后竟忍不住怔了一下。

    它的生命似乎随着时间衰退了,花朵的香味已经变得很淡了,彩色的花瓣也有些暗淡了,但是杨水生却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奇特,有点熟悉,他一直在寻找的那味药材,带着一种淡淡的芳香,药品不属于中原,正如这七色奇花一样,来去神秘。

    山西商人向赵司令进献来自于西藏的奇特物品,其中就有这株七色奇花,这个杨水生本来早就注意到,却莫名其妙忽略掉的东西,竟然是医治赵家小姐的关键。

    第120章 奇书

    “先生,小姐在房间。”

    丫鬟对杨水生伸出了自己的右胳膊,向门边摆动了一下,杨水生恍然回神,他点点头,径直的走了进去里,小姐正坐在桌子边看着一本书,上次杨水生来的时候,她没看完的那本书,当时她和杨水生聊过许多有趣的话题,关于西方的催眠论。

    “先生来了?”

    小姐微笑的看着他,但是面容憔悴,杨水生的眉头皱了一下,觉得她的生命开始衰退了,不过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了,他想起了院子里的那株奇花。他现在有把握治好她的病,此时此刻只是顺便查看一下她身体的情况,稳定一下现状。

    阿离从药箱里取出腕枕放在了桌上,小姐熟练的将手搭上了腕枕,一双秀眉了然的看了杨水生一眼,他抬起手腕,提了一下衣袖,将自己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小姐的手腕上,那细微的脉搏在皮肤之下微微跳动。

    脉搏果然与之前已经大为不同了,如院中的那株奇花一样,开始凋零陨落,他估算着她的生命还能延续多少天,心里却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沉重感。

    “十四天。”

    杨水生突然开口说出了这个数字,赵家小姐不明所以,开口问他:

    “什么十四?”

    杨水生听到之后,淡淡的说:“从小姐患病至今,唯有十四天的寿命,十四天之内不会死,但是十四天之后身体的脏器会全方面的衰竭,任何人都救不了小姐。”

    她听到了之后没有畏惧,反而淡淡的笑了笑:“原来是十四天,他只活了十四天,他用最后一口气等到了我,对我说他必死无疑了,将我交给了思成……”

    “你知道张开……?”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小姐看着他,眼神深邃而忧郁:“你知道他刚回来的时候我多么开心吗?他送给我礼物,珍贵的夜明珠、玉石,价值不菲,我想过他用任何方式发迹,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劫走庚子款的海盗。”

    “当他和我说他必死无疑的时候,我没有怀疑他,我相信他会死,会被他的海盗同伴杀死,我是陪着他一起等死的,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吗?”她的语气悲伤柔弱,“十四天,还有五天的时间,我也在等死的这条路上,也许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我不想知道我是被谁杀死的,也许是那群海盗,或是父亲的仇人,但是等待死亡,让我感觉到了痛苦。”

    “你不会死的,我会治好你的病的。”

    杨水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院中的那株花朵,那株花朵将用它的生命延续赵家小姐的生命,活着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无论是无意的付出,还有有意的付出。

    小姐以为杨水生是在安慰她,她淡淡的笑着,对杨水生声明自己的生命是无所谓的,但是杨水生却十分冷静、认真的看着她,他不愿别人随意的放弃生命,尤其是当她的生命已经不属于她自己的时候,因为她的未婚夫还在等着她。

    “我会治好小姐的病的,只需再给我一天的时间。”

    小姐并无太大的反应,身边的丫鬟却惊讶至极,杨水生瞄了她一眼,早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是杨水生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开口说:“院子里的那株花快枯萎了,小姐不介意将那株花送给我吧?”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

    杨水生对她道了一声谢,随后和阿离一起搬着那株花离开了小姐的庭院,阿离感觉杨水生有点怪怪的,来到小姐这里之前整个人有些颓然,但是离开的时候却仿佛很高兴,似乎是收获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她瞧了他手中讨来的那株花,难道……

    “先生敢对小姐下保票,难道这株花是关键?”

    杨水生看了一眼阿离那双清澈但又精明的大眼睛,他微笑了一下,说:“先前我研究解药的时候,总是有一味药查不出个原因,但是机缘巧合,谁知道我一直要找的那个,我一直都没有找到的那味药,其实就是我手中捧着的这个奇花。”

    “听说这个花是从西藏运来的,先生既然不认识这个花,必定也不清楚这支花的药理,先生要如何利用它呢?”

    阿离提的问题确实困扰着杨水生,不过他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向赵家小姐讨了一天的时间,专门用来查找这株花的药理药性。

    想到这里,他转头对阿离说:“你去通知一下张副官,麻烦他帮我搜集一下西藏本地特产的药物书籍,全部都要,我要俱无遗漏的检查一番。”

    阿离将杨水生的原话转达给了张副官,但是没有和张副官说为什么,张副官听到之后还以为杨水生疯了,他到哪里去给他弄那么多有关西藏的医术。不过他还是应了下来,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到各个书店搜查有关的书籍,足足有一车多,全都给杨水生运了去。

    各类书籍堆在杨水生的房间里如小山一般,任谁看到都会叹息“呜呼哀哉”,偏偏杨水生拍着手叫好,张副官不理解他,问他:“你要这么多书籍到底是要干嘛?”

    “扩充自己。”

    张副官不解,而杨水生则淡淡的笑了笑。

    夜里,赵府寂静的仿佛没有生命存在一般,而杨水生沉浸在医术之中,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个活着的生命,一眼阅过大部分医术,有些他早就读过,因此没有一会儿,堆在他身边的医书变得越来越少,但是他却始终都没有找到有医书记载那株奇花。

    一阵夜风吹过,窗子悄悄的打开了。

    烛火在黑夜中摇曳了一下,杨水生有些恍然,从医书中抽出了自己的思绪,他放下医书,转身想要关上窗户的时候,他的身体顿了一下,感觉黑夜中隐约有一个人影。

    黑影!

    他猛然想起了前几次出现在府中的尸体,以及那个来回穿梭在赵府之中的神秘人。

    巡夜人的火苗依旧在远处飘荡,但是距离这里还很遥远,不知为何,杨水生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先前的那个黑影已经退隐在了黑暗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可是杨水生的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他觉得那个黑影就隐藏在黑暗中。

    他紧张的向那边走去,脑中想起了前几次出现在府中的尸体,脚步变得越来越缓慢,将要靠近那边的时候,他的脚刚刚搭在了石桥上,就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喘息声。

    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些揪紧了,眼前确实有人存在,他刚要开口呼喊巡夜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杨先生?”

    杨水生在原地犹疑了一下,他后退了两步,这时,遮盖明月的云朵瞬间消散,一束洁白的光芒让杨水生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他惊讶的看了一眼那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王戊,怎么是你?”

    “先生。”王戊的声音有些恐惧,“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反正醒来之后就出现在了这里。”他说话的声音瑟瑟发抖,杨水生惊讶的发现,他的浑身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