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周东南接着说:“也没碰到好的。”
“你要求还挺高。”
周东南埋头下来,啃她的肩。
成芸在他身体之下,仰头看着黑暗的天棚。“你能等我多久。”
潜心品尝的嘴唇停下,成芸感到两侧床褥微微一沉,周东南撑起身子,俯视着她。
“什么?”
“你等她等八年,等我能多久。”
他不懂,凝视着她,等着她解答。
“阿南,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儿?”
“另外一个地方。”
“多久?”
“我不知道。”
“多久?”
成芸忽然觉得离开他的怀抱身体很冷,她伸出手,自己抱住了自己。
周东南说:“我跟你一起。”
“一起不来的。”
“那你告诉我多久。”
“我真的不知道。”成芸还是觉得冷,她去抱他,在碰到他身体前的一刻,周东南翻身,屈膝坐到一边。
“我给你买了票。”成芸说,“你先回贵州。”
“我不走。”他很直接。
“别留在这。”
他侧头,“为什么。”
成芸想了很久,最后给了那个他自己也用过的回答。
“不好看。”
周东南怔住了。
成芸也坐起来,慢慢挪到他身边。
她自黑暗中看见周东南强忍的一张脸,她轻轻拨动他的肩膀。“阿南……”
周东南悄声说:“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等你。”
一语道出,成芸忽觉轮回倒转。一时间,天地皆净,雪花漫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面对重重阻碍,无望的未来,还有朦胧无知的爱人。
对着坐在床边的自己说:
“回家等我。”
她尤不愿意,在雪中撒泼,喊叫着你去哪,去多久,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等你。
他抱住她,亲她的脸,亲她的额头。
雪花在他们之间消融。
你不相信我么。
你等我。
成芸梦中清醒,自己正把面前人紧紧拥着。
他是谁,她又是谁。
“你回家等我。”成芸说,“我会回去,我一定回去找——”
寂静的惨夜,无休无止的折磨,漫无边际的荒芜……
成芸说着说着,忽然大哭出声。这出庄生晓梦里,只有她贯穿始终,没有人比她更懂阿南——包括她自己,每一个阿南。
“算了,算了。”她似崩溃一样摇头,“你别犯傻了,别等了,你还是把我忘了吧!”
周东南张皇无措,他的大手捧着她的脸,好不容易让她安静下来。
她第一次像个疯子,看他的表情就像同情一个濒死的囚犯。
他为什么哭,他明明好好的,他明明那么爱她。
只是等而已,他怎么可能忘了她。
他的镇定让成芸慢慢恢复理智,她在狂夜之中看进他的眼睛里,忽然就改口了。
“不,你还是等吧。”她平淡地说,“我死也要拉着你,你怎么可以不等我。”
周东南不在意她刚刚的疯言疯语,摸她的头,低声说:“你别哭,我会等的。”
如今,他的声音依旧和缓。轻轻易易,许下半生。
而她一点都不意外,泪眼朦胧中淡言道:“你回贵州去,就当成全我。”
周东南波澜不惊,“好。”
他们坐在床头,在长夜之中相拥。
十二点过了。
人是不是该期待黎明了。
火山海啸,太阳初升;地震火灾,太阳初升;干旱洪涝,太阳初升。
永远这般,好似人间情爱,伤透再伤,死过再死,到头来山间月色依旧照耀着痴傻的有情儿女,世间沉沦。
第六十四章
阴天下,有人等着看热闹。
可电话打来,最先被抓的并不是那个女人,而是总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与李云崇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没有人想到。
天似乎一瞬变得嘲讽。
一直到人被抓起来,都没有人通知李云崇。
这怎么可能呢?
曹凯已经两夜没睡了。这次雷声很大,不知道最后的雨会下成什么样。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与之前的所有都不对劲。
部门经理被抓,几乎是毫无征兆的,对方就像一个古老的刺客,声东击西,藏身于暗,当一切尽在掌握,再一击即出,要人性命!
他一遍一遍地检查着,除了那些冠以部门经理名字——或者说,可以推到部门经理头上的账目,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在他手里。
他应该还知道一些事情,但他手里有没有证据?
使劲挠头,曹凯咬牙顶着,再一次检查。
电脑、书柜、保险箱……
眼前一阵一阵眩晕,但他不能倒。他才四十岁,他前途无量,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就这么玩完了!
他认识那个经理,并不是个聪明人,只是李云崇手下的小角色,他只了解李云崇分毫,就算知道一点□□也圆不过来。
手一哆嗦,他还是再一遍祈求老天。
让他去死吧。
只让他一个人去死吧。
给李云崇打电话,李云崇的疲惫更甚于曹凯。
“他知不知道具体的?他能不能说?”逼到极致,曹凯也顾不得尊卑,“他到底知道多少!?”
李云崇道:“不要再在那个破办公室里待着了,蒋律师马上就到了,你先跟他接触一下。我还得见保监会的人。至于部门经理……你不要管他了。”
“就他现在在里面!他要是乱说乱咬——”
李云崇大吼一声:“照我说的做!”
话音未落,蒋律师已经进屋了,满头大汗,神色惨淡。
“反贪局的人□□来了。”
曹凯只觉得眼前一晕。
真正的大厦将倾。
保监会到反贪局,性质骤变。
蒋律师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曹凯。“先别慌,还都不一定的。先等里面那个的消息,现在查也查不到我们这。”
李云崇放下手机,脸色阴沉。车开在长安街上,他年轻的时候很喜欢这条街,因为它两侧是全中国最坚固的结构,走在其中,都能感觉到那股隐隐的禁忌感。
刹车,他身体一晃。
他再次拿起手机。
一个红灯里,拨了四个电话。
电话怎么会讲得那么快——当然是没有人接听。
不争,不争,不与官争,不与国争。大家都是聪明人,换别人碰到这种事,他也不会接电话的。
手心出汗。
车子发动的一瞬,他的脑子里居然浮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对他说,保重。
太久了,他想她想成了习惯,他似乎都忘记了要如何处理那些复杂的、错乱的人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