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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那时,他也是这么笑的。

    成芸把口香糖吐了,喝了一口茶。

    “红姨走了,谁照顾你?”

    李云崇好笑地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非得要保姆来照顾。”

    成芸转头,在空空的屋子里扫视一圈,说:“你也给张师傅放假了?”

    “元旦嘛,厨师也得给自家老小做顿饭。”

    成芸放下茶杯,说:“这几天我住在这吧。”

    “行啊。不过——”李云崇话锋一转,看着成芸道:“你住这,那谁照顾谁就说不好了。”

    成芸耸耸肩膀,不回应。

    元旦过后,更多人开始期盼新年假期。公司里聊天的话题也从“年底业绩”渐渐偏向“年假要怎么用才划算”。进入二月,年味更浓,成芸住的国际公寓大楼上,挂了好多红灯笼。一到晚上一起亮,像一棵会发光的大枣树一样。

    每次站在楼下,成芸都能很快找到自己的屋子——因为只有她的房子,从头至尾都是光秃秃的。

    公司的人事部门和后勤部门也买了不少东西,把公司外面和院子装点一番。离除夕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已经有人准备开始请假了。

    公司很忙,假不好请,可成芸还是给很多人放了假,结果就导致包括成芸在内的几个领导层加班严重。李云崇对此不太满意。

    他经常对成芸说,驭下要严,自己也要自律,可成芸总是记不住。

    成芸又一次加班,李云崇打来电话时忍不住说她:“你就是做事太凭心情,兴致一来,就不顾后果。”

    成芸不置可否,随口道了道歉,接着干活。

    手头的工作不少,成芸觉得自己想赶在放假之前结束的可能性太低。加班结束后,成芸离开公司,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跟值班的员工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家。

    因为避过了晚高峰时期,成芸开车还算顺利。虽然也没有一路畅通,但最起码没有堵得走不动道。

    街上的路灯亮着,两边挂着灯笼。灯光昏黄,照着灯根下残留的小雪堆。十字路口有点拥堵,成芸把握时机,拐进了一条小道里。

    成芸对这片交通很熟,每条小路她都认得,就连一条路上有几家奶茶店她都清楚。

    这条路有点曲折,路灯很少,不过也不暗,因为街边有很多小店,晚上都亮着灯。

    成芸很喜欢这条路,这儿让她想起小时候在家乡的街上玩闹的情景。只不过那条街在他们那儿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商业街,而这在北京,只是一条没什么人来的小巷。

    成芸往窗外看,思索着要不要停下买点快餐直接带回去。

    就在她思索之际,眼角忽然瞥到什么,那一刹那成芸几乎是过电一样,大脑没有做出任何思考,脚已经把刹车踩到底了。

    还好速度不快。

    还好后面没有车。

    饶是这样,路边也有行人对这种突然式地刹车法表示不满,从车边走过抱怨几句。

    可成芸听不着。

    她看向外面,马路对面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破摩托车。

    车上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腿长,一脚踩着脚蹬,一脚直接踩着地。

    他双手插在衣兜里,好像在等谁。

    因为是夜晚,天色暗,成芸不能一眼分辨出什么。她把车窗按下,没有了黑色的车膜,冷风灌入,成芸眯起眼睛看。

    很快,一个中年妇女从旁边的小吃店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外卖的塑料袋。她出来后直奔摩托车,跨坐上去。司机踹了一脚摩托,转身骑走。

    成芸二话不说,发动汽车跟了上去。

    小巷道里,摩托车开得并不快,成芸保持跟他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其实这个距离跟着已经算是明目张胆了,但那摩托车司机一点都没注意到,一心一意地辨认方向。

    又拐了个弯,摩托车停在路口。

    中年妇女下车,从包里掏钱。

    成芸也下了车。

    司机收完钱,插在后面的裤兜里,要走,成芸在后面喊了一声。

    “喂!”

    司机好像没听着,摩托车开动,往一条小巷子里拐。

    成芸一股无名火上来,从后面跑着追进去。里面的巷子更黑,细窄的街道两边无树无灯,墙角是堆积起来的黑雪。

    成芸憋着气大喊一声:“周东南——!”

    这一嗓子就不止是声音大了,细细听来,里面几乎有一股狠绝的味道。

    暗巷之中,风雪飘摇。

    摩托车停了下来。

    成芸脚下不停,一路跑到走到摩托车前面。

    司机围着一条大围巾,把半张脸都裹了起来。他看着挡在面前的女人,抬手,把围巾拉下去。

    呼吸之间,一股白气冒出来。

    这时,他才像是回应一样,说了句:“嗯?”

    成芸看着他拉下围巾,露出那一张黑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成芸一开口,声音都发颤。

    “你干什么?”

    周东南不太懂说:“什么干什么?”

    成芸指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东南一脸茫然,“什么?”

    成芸猛地转过身,又转回来,深吸一口气,阴沉沉地说:“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哦。”周东南把手套摘下来,搔了搔脸,说:“刚来。”

    成芸无意追究他话中真假,又问:“你来北京干什么?”

    “给人送点东西。”

    成芸冷笑一声,“你又干上快递了。”

    周东南没回答。

    成芸手掐着腰,脑中乱得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东南倒是先开口了。

    “不冷么?”

    “什么?”

    周东南打量着她,冲她努努下巴,“你穿这么少,不冷么?”

    成芸低头,这才看到自己连外套都没披就直接追下车了。神奇的是她现在根本就不冷,非但不冷,她简直热成一团火。

    “……北京真冷。”周东南低声呢喃一句,又把手套戴上了。

    成芸沉了一口气,说:“你只送东西?”

    周东南看着旁边,含糊地嗯了一声。

    “送完东西就回去?”

    周东南的围巾把脖子团团围着,他不说话了。

    “我不管你干什么。”成芸缓缓说,“别来找我。”

    周东南的目光转过来,静静地看着她。

    成芸语气冰冷,“我们俩两清,你自己该知道。”

    周东南微低着头,看着路上残留的雪印,过了好久,周东南才回话。

    “我知道。”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你给了我很多。”

    “你知道就好。”成芸收回目光,没有一丝语气地说:“送完东西就回贵州去。”

    成芸说着,与他错身而过。

    阿南就坐在摩托车上,双手插在衣兜里,一脚踩在黑泞的地面上。

    巷子太黑,不知道有没有人回过头。

    第二十九章

    那天晚上成芸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她回到公寓,把自己摔到床上,躺了好久好久。

    坐起来是因为冷,她忘了开空调,而等她开了空调后,又发现自己外套找不到了。

    如果说成芸这房间还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找东西方便。成芸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乱放,因为一打眼过去,屋里一共就那么几样,放哪都能找到。

    所以在成芸找了十分钟依旧没有找到外套时,她几乎气炸了。

    她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嚎叫一声。

    屋子虽然空,但还不至于有回音。

    喊完一嗓子,成芸忽然想起来,衣服在车里,她忘了拿回来。等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点了一根烟,成芸盯着天花板,才慢慢清醒过来。

    多长时间了?

    窗外灯火辉煌,成芸看着缓缓盘旋的烟雾,心想,到底多久了?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