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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怎么回事?”杜芷书问着。

    “老奴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秋月她们几个丫头提起过,说是因为尹贵嫔挨的罚。”

    “那尹贵嫔如今呢?”

    “尹贵嫔倒是没事,就是更不出门了,仿若宫中没有这么个人了似的。”

    杜芷书叹息一声,她也管不了这么多,陛下的后宫,留给陛下自己去烦恼,她清扫好自己门前雪便好。

    ☆、第54章

    夜里,杜芷书一个人捧着话本子看了许久,脑海中回旋着许多事情,却没有一件理出头绪,直至身后传来个声音,才是打断。

    “半个时辰了,娘娘怎还在看这一页?这一页内容,奴婢都能背下来了。”

    杜芷书这才回头,看见紫瑶时,也是一愣,问着:“伤都好了?”

    “无碍了。”

    杜芷书叹息一声:“倒是本宫害了你。”

    “可不是,奴婢刚陪着娘娘身边,娘娘一动不动,奴婢也不敢动作,肩膀都是酸的。”

    杜芷书被逗笑,说着:“才躺了几天,怎么就学会秋蝉插科打诨的本事了。”

    收起话本,才是认真看向紫瑶,带了几分疑惑问着:“有件事情,你老实回答本宫。”

    见娘娘刚才若有所思,就猜出娘娘有心事,遂点头看着杜芷书,“奴婢不敢瞒娘娘。”

    抿了抿唇,杜芷书才是问出:“二姐可有和你说过,觉着元妃在暗害她?”

    紫瑶凝神一顿,而后才道:“娘娘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觉着这么久,二姐竟一点察觉都没有?”

    紫瑶这才回着:“淑妃心善,从不以恶意揣度他人,倒是太后有提点过淑妃,淑妃却没有上心,淑妃总说人心肉长,谁都不会平白无故害人。”

    “是么?”杜芷书淡淡看了眼紫瑶,而后没有说话,二姐与紫瑶最是亲密,若二姐会和李昭仪说这样的话,紫瑶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上,不是李昭仪在说假话,便是紫瑶有意瞒她,可是,为什么呢?她们二人,谁都不应该的......

    静默了一会儿,才是叹息一声,道:“二姐一直是姐妹中最善心的。”

    杜芷书说完,正欲起身,可能因为想着事情,一时不察,小腹撞在了桌角上,疼得她弯腰捂着肚子,嘶嘶地抽气。

    见状,紫瑶脸色大变,忙上前扶着,见杜芷书咬着唇,担心询问着:“娘娘可有事情,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紫瑶急着想要喊人,杜芷书却拉住她的手制止,深呼吸后,才是站直腰身,道:“不碍事。”

    “不行,还是得唤太医来瞧瞧,娘娘如今肚子里还有小皇子,马虎不得。”

    “放心,没有伤到,这孩子岂会这么容易就去了,起码也得拉着元妃一起!”

    杜芷书状似随口一说,紫瑶确实吓得不轻,煞白了脸,有些不可置信,迷惘着呐呐道:“娘娘?”

    “行了,一句玩笑罢了,本宫也累了,伺候本宫歇息。”

    杜芷书才走几步,却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扭头往门口看去,正是陛下走进。

    陛下挥手示意紫瑶先行退下,才是走近杜芷书身边,还不待张口说话,陛下便从身侧搂过她,双手抚着杜芷书的小腹,柔声道:“他可有闹你?”

    “这才怀胎多久,哪这么快啊!”杜芷书放下心来,看陛下如今平和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听见她之前的话。

    “唔,他现在可能只有这么大,再过几月,手脚都长全了,就会这样踢踢小腿,伸个懒腰。”

    感觉小腹被轻轻地触碰,一下,又一下,柔柔地,力度正好,竟让她脑海里浮现小小婴儿伸展四肢的画面,一时愣神。

    “等他出世,眉眼或许像你,嘴巴像朕,他会软软地贴在我们怀里,肉肉的小手搂着我们的脖子,咿呀学语后,奶声奶气地唤朕一声父皇,唤你一声母后。”

    之后两个人静静拥着,一句话不说,不知是不是憧憬着为人父母后的画面。半晌,杜芷书才是挪了挪身子,陛下却不松手,搂着的双手愈发紧了些。

    “陛下,臣妾肚子被勒得不舒服。”

    杜芷书低声说着,陛下这才松手,道:“这么晚,朕以为皇后休息了。”

    “陛下不也还没歇息。”

    “唔,皇后不在身边,朕睡不着。”一边说着,一边解了外袍就往床榻上躺去。

    “陛下,还没脱鞋!”杜芷书走上前说着,却看着陛下已经闭目躺着,没有反应。

    杜芷书摇头,还真是一着床就能睡着,想一想,从前日她在雪地昏倒,到现在边关战事起,陛下应该是一直没合过眼。

    杜芷书看了他半晌,直到平稳的呼吸渐渐传来,她慢慢靠近,看着陛下的睡颜,陷入沉思: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初见,她伏地跪拜,他不动声色;再见,他却替她解了酒围;三见,她是他的皇后,他与她携手,却在洞房夜留她一人……

    他应该是喜欢她,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可是,他这样的喜欢,她承受不了,父亲与姐姐她无法割舍,那挤压心中的所有的怨愤,除了他,她还能找谁清算?

    愈来愈近,杜芷书倾身靠近,而后缓缓伸出手,虎口张开,渐渐逼近陛下的睡颜,直至停在陛下脖子前,才是顿住。愣了许久,杜芷书看着重光帝的倦容,一瞬不瞬,冰凉的眼神,从愤恨,至无波。

    终是收回手,杜芷书弯腰替重光帝脱下长靴,替他掖好被角,才是将自己的外衣退下,往床榻里头躺去。

    -

    第二日醒眼,身边被褥已经空无一人,杜芷书梳洗后,吩咐下人熬了盅菊花参汤。

    第一回来到宣政殿,相较后宫的殿宇,更添几分威严。御书房外的小公公远远见到皇后,赶紧地跑进去通传。陛下与朝臣议事时,本从不见外人,但如今大梁宫内谁不知道陛下独宠皇后,况且皇后还怀有身孕,谁都不敢有一丝怠慢。

    得了何公公恩准,两位年轻的公公领着杜芷书进了书房。书房内燃着清香,除了端坐上座的陛下,下边还站有三位大人,中书郎江子期、武卫将军杜熙和威远将军赵久良。

    几人好像刚刚商谈完事情,见杜芷书走进,重光帝遂挥退了他们三人,才看向杜芷书,颇为诧异问着:“皇后今时怎么突然过来了?”

    “昨夜臣妾看陛下颇为疲累,今晨又匆匆忙于国事,遂准备了菊花参汤给陛下提神去疲。”杜芷书说完,转身从紫瑶手中的托盘内舀出一碗,走上前递给陛下。

    重光帝勾起嘴角,接过汤碗,道:“难得皇后惦记朕,有心了。”

    见陛下一口将参汤喝完,竟是一滴不剩,杜芷书才是提醒着:“国事虽忙,陛下也要紧着自己的身子。”

    “朕知道,朕有妻、有子需要照顾,不会将自己累垮的。”重光帝看着杜芷书,说着。

    杜芷书抿唇,伸手抚了抚小腹,好似带了几分母亲的欣喜,说着:“臣妾第一次怀胎,许多事情不太懂,正巧大姐刚生了第三个女儿,臣妾想借着看望大姐的名义,去向大姐讨教些养胎经,毕竟大姐生养了三个孩子。”

    重光帝挑眉,凝神看着杜芷书,道:“想出宫?等朕闲下来,陪皇后一起去。”

    杜芷书摇摇头:“如今边关战事吃紧,臣妾岂敢这时候劳烦陛下,到时候天下人都得说臣妾不识大体了,臣妾乃一国之后,不该这般没有分寸。再者说,陛下若是过去侯府,大家也都是拘谨,臣妾不过想去和大姐讨教些怀胎的经验罢了,并不是要紧事情。”

    静默了一会儿,重光帝点头:“行,皇后挑个时候,让杜统领护送皇后出宫。”

    “嗯,就明儿上午吧。对了,臣妾像大姐讨教经验,可是该备一份大礼?”

    重光帝挑眉:“皇后可自行准备,不必问过朕。”

    “莫非这孩子是臣妾一个人的,和陛下没有关系?”

    杜芷书语气含了一丝娇嗔,让重光帝微微一怔,却很是受用,原本因为边关战事而搅乱的心情霎时明朗愉悦了许多,笑道:“依皇后的意思,朕该替咱们的孩子给安阳侯夫人送去什么大礼?”

    “做父母的,最在乎还是子女,陛下赏赐什么给侯爷或夫人,都不如赏给那刚刚出世的小娃娃。”杜芷书说完,又侧头想了想,道:“要不陛下给那孩子取个名字?”

    重光帝听罢,点点头,而后提笔,毫不犹疑地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大字——珺和。

    “这本是朕给咱们的女儿想的名字,除了这个,皇后再备一些孩子的东西送过去,说是朕的意思。”早在半月前,陛下就想过日后和小词会有许多孩子,有儿有女,闲暇时忍不住想了许多名字,珺和这个名字是其中之一,但他总觉着听着有些沉重,似肩负太多,他们的孩子,应该是娇宠着捧在手心的,像心爱那样。

    杜芷书屈膝,“臣妾替那孩子谢过陛下赐字,这孩子有陛下的恩典,日后一定能福顺安康。”

    重光帝展颜,只说了一句:“若朕与皇后的孩子能一世福顺安康,那安阳侯府里的三位小姐也都能福顺安康。”

    杜芷书一愣,而后点头笑了笑:“会的。”

    -

    从御书房出来,杜芷书堆着笑容的脸微微垮了下来,面容显出几分疲惫,才走几步,迎面却对上赵久良,他刚才好像正和几名公公说着话,在杜芷书来之前,公公们刚刚退开。

    脚步起先稍微顿了顿,而后仍旧保持着与刚才一致的步伐,缓缓走近。赵久良远远地弯腰行礼,待杜芷书经过他身边时,轻浅的一声传来:“微臣明日启程去河阳,二哥就在那里。”

    杜芷书僵着身子从赵久良身边走过,没有一瞬的停顿,赵久良脑袋低俯在交叠的双手之下,长袍遮住了脸颊,也挡住了蠕动的嘴巴,由于声音很轻很轻,只有杜芷书一人听了大概,怕是杜芷书身后跟着的紫瑶也不能听得十分真切。但对于这个赵久良,紫瑶却是存了几分心思,这个人对于娘娘,绝对不是救命恩人这般简单......

    ☆、第55章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朝阳初升,建安街头商贩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吆喝,开始冰冷却热火的一天,突然遇见宫廷车马,纷纷跪地行礼,有好事的孩子忍不住抬头想偷窥马车中的人,却被身边的家长按住了脑袋,迫使着低垂着头。

    许久没有领略过建安街上的热闹,透过车帘,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摊贩,却再没有熟悉的声音,今日的她已非昨日,何时才能漫步在建安街上,如寻常人一般?

    收回视线,杜芷书闭目倚靠着,抿着苍白的双唇,手中一张纸条紧紧捏着,昨夜梦了许多,也想了许多,那些年的一桩桩一件件,痛过,不舍过,却只化作今晨的一张薄纸......

    “娘娘不舒服么,要不要叫杜统领停下。”紫瑶看着杜芷书面色有些苍白,眼角似还有泪痕,遂询问着。

    却不知为何,本来正想斟杯茶给杜芷书的秋蝉,突然手滑,茶水打翻在软软的坐垫上,湿了一片。

    “奴婢,奴婢该死!”秋蝉赶紧收拾了,跪着领罚。

    杜芷书睁眼,眼中已经恢复清明,看着一反常态着的秋蝉,问着:“你今日怎么回事?又是打翻茶盏又是踏空台阶。”

    被问及话的秋蝉愣了愣,仍旧跪着呐呐道:“奴婢,奴婢该死,奴婢……”

    “别总是说该死,可是病了?早知道就换冬绫跟着出来,让你好好休息。”

    “谢娘娘体恤,奴婢身子没有大碍。”

    杜芷书探究看着秋蝉,想起刚刚紫瑶的话,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出宫时,秋蝉看见领队的是杜伊柯,才差点踏空摔着,刚才又是紫瑶提到了杜伊柯...之前听冬绫说过秋蝉喜欢杜伊柯,可今日看秋蝉的反应,明明不是娇羞,而是害怕,但她为什么会害怕伊柯?

    “你和杜将军熟悉?”

    杜芷书话语刚落,秋蝉便忙着摇头辩解:“不熟不熟!”

    这惊恐的模样,倒是此地无银了,果然,秋蝉害怕伊柯。之前她被禁足锦荣殿,伊柯是守卫锦荣殿的左卫统领,那时她想知道宫中的消息,都是靠秋蝉向守卫侍卫们套话而来,按理,她对伊柯不会陌生,而如今这么急忙撇清,不合常理。她还记得秋蝉几个曾一起嘲笑过火灾那夜杜伊柯无功而返还伤了手,可在西山时,便不对劲了,应该是中间发生过什么?

    “是么?你可有话要对本宫说?”杜芷书眼神愈发锐利地看着秋蝉。

    秋蝉莫名地低下了头,却是心虚:“皇后要奴婢说什么?”

    杜芷书的眼神没有收回,秋蝉一害怕,哆嗦着道:“奴婢只是有些胆怯,之前以为杜统领虚有其表,还曾笑话过他,那日却见他拖着那么大一只华南虎,很是吓到,怕,怕哪天奴婢笑话他的话语传到杜统领耳里,自己也变成那只血淋淋的老虎。”

    秋蝉平日都跟在她身边,若有事情,紫瑶不可能不知道,扭头看了眼紫瑶,却见紫瑶摇摇头,遂作罢。

    正巧这时候马车缓缓停下,紫瑶和秋蝉一人掀起一边的帘子,杜芷书缓缓走下,已看见侯府外跪着的安阳侯和夫人。

    “快去把大姐扶起来。”

    杜芷书吩咐了紫瑶和秋蝉,待两人先一步上前,自己则缓步走近,在杜伊柯身边稍稍停下,一张纸条塞进了杜伊柯手中,“交代个可靠的心腹,将这个现在赶紧送到西城门口,亲手交给赵久良将军。”

    杜芷书的声音刻意压低,身旁又没有人跟着,杜伊柯也是不动声色,握紧了拳,掩住了纸条,而后平静地跟在杜芷书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