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纪淮点点头,又摇摇头,让柳琇蕊更是糊涂,“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何意思?”
纪淮笑笑,“我确是收到了吏部的文书,只是,上面只让我回京待命,并没有安排旁的官职。”
“回京待职?”柳琇蕊意外极了。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去也好,留也罢,全看圣上安排便是。”纪淮倒不甚在意。
柳琇蕊见他不在意,自然也不放在心上,转念一想又觉得极为欢喜,她的亲人都在京城,回京的话岂不是能见到父母兄嫂了?说不定等她回到京城,便能当姑姑了。
吏部既有了文书下来,接任的县令自然亦会不日抵达,柳琇蕊前前后后地忙着准备回京一事,纪淮则要将手头上诸事一一整理妥当,以便接任之人能顺利接手。
除了蓝嬷嬷、书墨及几位侍从是一路跟着他们到耒城县来的外,其他的多是柳琇蕊到了此处或买或聘的人,三年里头间或添添减减,如今留在府中的也有二十来人,不算多,但亦不算少。
云珠是签了死契进府的,加上如今又是柳琇蕊身边的贴身丫头,自然要跟着上京,其余之人,柳琇蕊也挑了几位得力的打算带到京城去,余下的则给了银两,让他们另谋出路。
既然准备离京,自然得与相熟之人告别,比如同在一城的李世兴夫妇。这日,纪淮亲自陪着妻子到李府去,马车在府门停了下来,一阵尖锐的妇人声从外头传入来,让柳琇蕊不悦地蹙了蹙眉。
“你们敢挡着我?我可是你们夫人的母亲,便是她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的,洛芳芝呢?让那死丫头出来迎我!”
“快去快去,迟了小爷打断你的腿!”紧接着又是一个带着几分流气的年轻男子声。
“何人在此喧哗?纪大人到了,还不快快让开!”纪淮尚未发声,车夫便率先喝道。
纪淮无奈,只得掀开帘子下了车,冲着守门的李府下人点点头,那人连忙上前见礼,“纪大人!”
“不必……”纪淮话音未落,那尖锐的妇人声又响起,“哦……好啊,我就说那死丫头为何一直留在这小县城里不走呢,原来是搭上了县老爷!夫君尸骨未寒便……”
“住口!”一阵怒喝猛地响起,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处,目光狠辣地盯着那妇人。
☆、第九十八章
车内的柳琇蕊也被这突然的怒喝吓了一跳,轻轻将窗帘子拨开一道细细的缝,透过缝隙往外一看,见一身青衣的高大男子杀气腾腾地站于门槛之内,她定睛一望,认出那是李世兴。两把男女尖叫声混杂着乍然响起,她手一抖,窗帘一下又将外头发生的一切盖住了,只听得那妇人声惊恐地问,“你、你是人是鬼?”
她一怔,猜测着大概是李世兴的模样吓到了那对母子,她方才只是看到李世兴的右边脸,那被毁了的左边脸恰好被挡住了。自李世兴归来后,她也曾到过李府几次,每回见到的李世兴都是用半边面具遮住受伤的左脸,如今他这般出现,想来是担心这对母子上门来找茬,这才急匆匆地出来制止,连面具都忘了带上。
那口口声声称是洛芳芝母亲的女子,想来便是她的继母了,至于另一位男子,十之*是她那由外室子转为嫡子的异母弟弟了。
车外的暗流涌动柳琇蕊便是没有亲眼目睹,可亦能感觉得到那紧张的气氛,京城鼎鼎有名的黑面阎王,对付这两个小角色实在是轻而易举。果然,不一会的功夫,车帘子便被人从外头掀了开来,纪淮微微笑着冲她伸出手,示意她下车。
柳琇蕊将手搭在他的上面,小心翼翼地踏在小木凳上下了车,夫妻两人一前一后地跟在李世兴的后面进了门。她抽空望了望身后战战栗栗的那对母子,见他们在门外踌躇了一会,终是咬咬牙亦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门。
远来是客,更何况对方还是名义上的岳母与舅兄,李世兴也不好太过于绝情地将他们拒于门外。再者,有他在,难道还怕他们闹出什么夭蛾子来不成?
柳琇蕊却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尤其是那妇人还是跟在她身后到了洛芳芝处,她看着洛芳芝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直接挽起她的手在椅上坐了下来,对她身后的洛夫人杨氏完全是视而不见。
洛杨氏脸色青红交加,想要训斥她一顿,却又怕惊动前厅里的李世兴,她也只是听闻李世兴死了,这才兴冲冲地带着儿子过来,想着能趁机将李家的财产夺过来,反正洛芳芝一个寡妇,由着娘家人接手也算不得什么。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黑面阎王居然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还变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方才乍一见到他,差点将她魂都给吓破了。
她恨恨地寻了张椅子坐下,视线来来回回地在柳琇蕊及洛芳芝身上扫过,让柳琇蕊更感不自在,心中再一次暗悔今日来的确不是时候。只是她再无奈,如今人也已经到了,只得微微侧身避过洛杨氏的视线,接着洛芳芝的手轻声道,“我今日来,是与你道别的,想来你也已经知晓,过不了多久外子便要回京了。此番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还望你与李统领多加保重。还有小念恩,前些日子我与云珠,还有佩珠赶做了一批小衣裳,还有一些孩子耍的小玩意,望你莫要嫌弃。”话音刚落,云珠便捧着一个大大的黑漆锦盒走了进来,洛芳芝忙不迭得吩咐正为客人倒茶的鸣秋接过。
“难为你想得周到,那孩子就是个呆不住的。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与纪大人,大恩不言谢,只愿你们此去一路顺风,他日若有机会,咱们在京城再相聚。”
一旁的洛杨氏听到此处,‘咚’的一声弹了起来,手指抖啊抖地指着洛芳芝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有孩子了?”
洛芳芝自出嫁后便彻底与娘家断了关系,无论是当初以为李世兴过世,还是怀孕生子,都不曾向洛家传过半点消息,若不是洛杨氏偶尔得知李世兴‘死了’,她也不会带着儿子寻到耒坡县来,更不可能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其实早已经生下了李家的后代,否则她便不会大咧咧地直接跑过来了,毕竟无子的寡妇和有子的寡妇可不同。
洛芳芝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是,我有儿子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你、你这是什么话?!”被说破了心事,洛杨氏恼羞成怒了。
“娘!”一阵稚子清脆的呼唤伴随着‘咯咯咯’的笑声及‘哒哒哒’的脚步声传了进来,片刻的功夫,穿着小短褂的小念恩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外,到了门口,小家伙腿短,门槛又高,可他居然极为熟练地两三下爬了过来,再迈着小短腿朝洛芳芝扑过来,抱着她的腿仰着小脸蛋冲她乐呵呵地笑着。
神色冰冷的洛芳芝一下便柔了脸色,轻轻替儿子拭去额角的汗水,爱怜地戳戳他的小鼻子,嗔恼道,“你啊,又调皮了!”
小家伙许是也知道娘亲并不是真的恼了自己,只管抱着她笑个不停,好一会才发觉含笑坐在一旁的柳琇蕊,又‘咚咚咚’地跑到柳琇蕊身边,扯着她的袖口来回地晃,“姨姨,弟弟,弟弟……”
两个仅差一岁左右的小家伙相处久了,便也建立了感情,如今小念恩见她出现,却不见那个小小的玩伴,不由得便有些急了,嘴里‘弟弟弟弟’地唤个不停。
柳琇蕊失笑地抱起他柔声道,“弟弟在家中,念恩这回便与姨母一起耍好不好?”
小家伙得知玩伴不在,失望地嘟长了嘴巴,引来柳琇蕊一阵轻笑。
洛杨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与李世兴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小人儿,嘴巴张得老大,这样的容貌,根本没有人怀疑他会不是李世兴亲生子。她一下便感到头都大了,暗悔来之前没有着人打探清楚。若是那黑面阎王果真死了,洛芳芝纵是有了儿子,虽然对她们来说是有点麻烦,但再想想办法也未必不能成事,可如今李世兴没死,李家还有了后,她这莽莽撞撞地跑了过来,完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是一场空,只怕还是送羊入虎口。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差点悔得肠子都要断了。
因李府上来了亲戚,柳琇蕊不便久留,纪淮与她倒是想到一处去了,才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丫头来禀,说是纪大人正等着夫人回府呢。
洛芳芝也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多留,只是细心嘱咐了几句,便教儿子向她道别。
从李府出来,再上了回府的马车,柳琇蕊长长地舒了口气,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总算是过去了,那洛杨氏的眼神,真真是让人忍不了。
纪淮倒是笑容满满的,让她好生意外。
“可是遇到了好事?”她纳闷地问。
纪淮摇摇头,轻轻抚着她的脸庞道,“我是在笑,笑一只闯上门来的大肥羊,李兄这回许是又能赚一笔了。”
柳琇蕊不明白,“为何这么说?李统领他是打算对那对母子做些什么?”
纪淮笑笑地也不再搭话,搂着她的腰肢闭目养神,柳琇蕊也不执着于答案,知道他这段日子忙于处理公事确是累坏了,伸手扯过一旁的薄被,轻轻覆在他身上。
洛家有今日富贵,全凭当年洛芳芝生母以及外祖,李世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又深爱着妻子洛芳芝,对那薄待了妻子的洛家又岂会有好感,必定会想方设法替妻子讨回公道,他又是个行事不在意旁人看法的,怎么舒畅怎样来,洛家那些人又岂是他的对手。
纪家的小夫妻俩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启程离开了生活了三年的耒坡县的,该道别的已经道过别了,该移交的也已经移交了,是以他们走的时候并不曾惊动旁人。
北上的官船一路往京城方向开去,柳琇蕊怀中抱着腻着她不肯离开的儿子,怔怔地回望着越来越远的小县城,终是有几分惆怅地叹息一声。
这是她成婚后生活最久的地方,也是她由家中娇娇女慢慢向当家主母转变的地方,那座府衙里,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见证着她的成长,见证着他们夫妻走过的每一步,还见证着爱子的出生。在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当离去时才突然发觉,原来她对此处也是有着不可割断的深厚感情的。
脸上一阵肉嘟嘟的触感将她从思绪中唤醒过来,她低头望望挥舞着小胖手的儿子,见他冲自己咧着嘴笑个不停,两颗米粒般的小牙露了出来,样子是说不到的趣致可爱,让她忍不住在他脸蛋上亲了亲。
“小坏蛋,回到京城可不行这般淘气,外祖父母年纪大了,经不起的。”她连连亲了几口,才柔声教导道。
小家伙一边咿咿啊啊地叫唤着,一边将小拳头往嘴里塞,柳琇蕊连忙扯开他的小手,板着脸教训道,“不许吃手!”
小易生睁着一双与她极为相似的眼睛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出两个小小的身影,柳琇蕊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用力将他往上抱了抱,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将锲尔不舍地咬拳头的小家伙接了过去,柳琇蕊不用望都知道来者是何人,除了她的夫君纪淮外不作他想。
“此处风大,还是进舱里歇息吧,离到京城还有段日子。”纪淮抱着儿子轻声对她道。
坐船的日子确实是不好受,才不过几日功夫,一开始兴致勃勃地跟着书墨在船舱里钻来钻去的小易生便腻了,亏得他身子结实,也不会晕船,只是每日吵闹着要到别处去耍,让纪淮与柳琇蕊头都大了,只得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又哄又吓地将小家伙安顿好。
“也不知大哥大嫂他们帮咱们在何处买了屋子?”这日好不容易地将又闹起来的儿子哄睡了过去,柳琇蕊无精打采地伏在夫君怀中,绞着他的手指道。
得知将要上京,柳琇蕊便写了书信给柳耀河,拜托他在京城为自己置宅,毕竟纪淮此番回京候职也不知会候到何时,而她一个出嫁女,纵是父母亲人非常乐意他们夫妻俩回威国公府住,可总也不是长久之法,她也总得替纪淮考虑考虑,长期住妻子娘家保不定会让人闲话,在公事是她帮不了他的忙,可在这些小事上却不愿他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什么地方都好,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便行了,其余的倒不必在意,说不定没几个月咱们又要离京了。”纪淮亲亲她的额头,柔声道。
这几年他的俸禄都是直接交给了柳琇蕊,而柳琇蕊在耒坡县又有产业,赚的银子虽然比不得城中富商,可在京城置一套简简单单的小宅院还是负担得起的。
在船上过了一个多月,终于要靠岸了,憋闷了这么久的小易生伏在爹爹怀中,远远望着岸上来来往往的人与车,乐得直拍手掌。
扶着云珠的手下了船,双脚踏在陆地上时,柳琇蕊一时有几分不适应。在水上飘荡了这么久,如今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太违和了!
“阿蕊,慎之!”一个响亮的叫声蓦地传来,柳琇蕊下意识抬头一望,见一身盔甲的英伟男子大步朝她走过来,她愣了一下,细细一看,不由得大喜,“二哥!”
来人正是她的亲兄长,当年的祈山村小霸王,如今的御前侍卫长柳耀海!
柳耀海走到她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哈哈大笑,“差点要认不出了,果然不同往日,端的是一派官夫人的范!”
柳琇蕊含泪嗔了他一眼,喉咙里似是被物堵住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耀海眼中亦是有几分雾气,可却是很快便压下去了,又回过头去与纪淮打了招呼,视线便紧紧地落在乖巧地伏在蓝嬷嬷怀中的小易生身上。
小易生察觉他在望自己,冲他甜甜一笑,两颗小小的牙齿又露了出来,激动得柳耀海满脸通红,话也说不利索了,“这、这这这,这便是、是我我、我那小、小外甥了?”
柳琇蕊好不容易才收敛情绪,从蓝嬷嬷怀中抱过儿子,指着柳耀海教他,“易生,这位是二舅舅。”
小易生好奇地望着在阳光的照射上更显英挺的柳耀海,拍着小手咯咯咯地笑,笑得柳耀海嘴巴直抖。
“有话回去再慢慢说,此处人多不便,阿蕊,多年不见,可还记得我?”一位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走了上来,笑盈盈地道。
柳琇蕊一怔,迎上她的视线,好一会才惊喜地道,“你是陈家……不不不,如今该唤大嫂了!”
陈氏俏脸一红,可仍大大方方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车都在等着呢,你大哥也在,得知你与妹夫许是这几日到,爹娘与伯母都激动极了,如今都在家里。”
☆、第九十九章
一行人到了威国公府,柳琇蕊重又见到久未谋面的亲人,激动的泪光闪闪,一家人自有一番亲热欢喜。最受两府长辈欢迎的自然是头一回见面的小易生了,小家伙从高淑容怀中移到李氏,再到关氏及新上任的镇西侯夫人袁氏怀抱里,最后连柳敬东兄弟几个也按纳不住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抱过抱着挂在胸前的小玉老虎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家伙,笑意盈盈地逗着他说话。
柳琇蕊亲热地一手挽着大伯母李氏,一手挽着娘亲高淑容,脸上欢喜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好不容易激动的众人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柳琇蕊望了望进门不久的小婶婶袁氏,见她眉目含笑,神情柔和,与当年的清清冷冷截然不同,一瞧便知婚后日子过得顺畅和美。
“阿蕊见过小婶婶!”她迎上前去朝着袁氏福了福,恭恭敬敬地唤道。
袁氏脸上微微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亲手扶起了她,声音柔和地道,“平日总听你小叔叔提起你,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不管怎样也要到侯府去住上几日。”
“四弟妹一来便要与我们抢人,这可是万万不行的!凭说我们不放人,便是阿蕊自己,想来也不愿意到侯府去打扰你们这对新婚夫妇。”关氏笑着打趣道。
袁氏脸上红晕更浓了,羞得微微低头再不敢搭话。还是李氏笑着拍了一下关氏手背道,“你这促狭鬼,新媳妇脸皮子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的老这般取笑人家,当年你与三弟不也是这样?”
柳琇蕊嘴角弧度越扬越大,这般温馨和睦,又温情无限的氛围,她已经许久不曾感受到了,亲人围绕在身边的感觉,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未出嫁时的日子,她仍是集长辈疼爱于一身的柳家唯一的姑娘。
“怎的不见堂嫂嫂?”她环视一周,不见堂兄柳耀江的妻子陶静姝,不禁出声问道。
“你堂嫂嫂前些日子受了些凉,大夫让她好好静养。她原也想出来迎你们,可又怕身上的病气传给了小易生,小孩子身子弱,最是受不住,故才不能前来,如今还是在她屋里躺着。”李氏温言解答。
柳琇蕊先是一怔,继而连忙道,“如今她身子可好了些?自当年易州一别,我已许久不曾见过她了。还有两位侄儿呢?如今是在何处?我也想见上一见。”
“那两个小不安生的,昨日闹了一宿,今日好不容易才被各自的奶娘哄睡下了,你可不许去吵醒他们。”高淑容摇头笑笑。
陶静姝与陈氏先后生下了威国公府新一辈的两位小公子,两个小家伙只相差了一个月,已经十几年不曾听到婴孩哭声的威国公府,如今每日都是此起彼伏的婴孩哭闹声,经常是二房这边的小弟弟哭了,过不了多久,大房那边的小哥哥亦‘哇哇哇’地扯起嗓子,似是在回应一般,让府里众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柳琇蕊与在场的家人聚了旧,心中始终挂念不曾露面的陶静姝,向长辈们告了罪后,便由着大嫂陈氏引着她往陶静姝院里去。
“她也只是咳嗽得紧,许是之前差点小产伤了身子,生钰哥儿的时候有些艰难,幸而母子平安。大伯母也说了,让她好好休养一阵子,先将身子养好了再说。”一路上,陈氏低声将陶静姝的情况简略向她道来。
柳琇蕊听得心中一紧,连忙问,“可有大碍?”
“说大碍倒无大碍,就是身子骨弱些,大夫说过,休养得好了,于将来子嗣亦无大碍。”陈氏出身农家,柳家众人虽亦是她自小便相熟的,但毕竟身份与当年大不相同,她进门来也是战战兢兢了一段日子,幸而这位比她进门早几个月的嫂嫂处处提点她,让原担心对方身份高贵会瞧不上自己身世的陈氏暗暗松口气,再加上陶静姝性情柔和,待人体贴周到,让她心生好感,两人又同是新媳妇,一来二往的倒也处出几分感情来了。
“静姝姐姐……堂嫂嫂是因何事才导致差点小产的?”柳琇蕊忍了又忍,终是问起了这个困惑她多时的问题。
陈氏嘴巴张张合合,脚步越来越慢,许久才压低声音道,“也不知她从何处得知,大堂兄曾到祈山村找叶氏一族族长……嫂嫂听闻此事后一时失神便滑倒了。”
柳琇蕊脚步一顿,心口一窒,片刻间百种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孕期女子原就容易多思多虑,再何况心思细腻的陶静姝,乍一听闻夫君待前未婚妻事事周全,一时恍惚出了意外倒也是怪不得她。只是,她心中担心的是大堂兄待她,到底是何种态度?
叶英梅若仍在世,她自然希望她成为她的堂嫂,不是陶静姝不好,而是因为叶英梅毕竟是第一个让柳耀江心动之人,能得最初恋慕的女子相伴一生,对柳耀江来说,那是一种最难得、最可贵的幸福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叶英梅过世了,斯人已去,可活着的仍得走过余下的人生之路。几十年不算长,可亦不算短,她无法看着自幼待她亲厚的堂兄孤苦大半生,能得美好如陶静姝这般的女子陪着他度过余生,她很感激,可是,感情是需要相互维护的,更不可能单方付出,再热情的心,若是长久得不到回应,也是会冷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