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浣娘笑道:“可不是,我也在奇怪呢,她们倒也不至于如此,你也说过,虽名为伺候,但实际上倒真是监督来的。怎的这次回来就跟换了人似的,刚刚我听她们那些话,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呢。”
元媛点头道:“没错,她们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只怕与李嬷嬷回了王府一趟不无关系,想那王妃得了空儿,自然要打听打听咱们在这里是否安分?那李嬷嬷倒不会有什么好心说咱们好话,但王妃为何还赏东西呢?她又不怕咱们不安分,大不了找个缘由休了杀了都成的。再加上嬷嬷们的转变,就不难想到,必是李嬷嬷告状不成,反而王妃不知为什么,对我倒流露出亲近之意,因此她们才会对咱们恭敬客气,王妃又说我委屈,赏了那么多东西。”
浣娘皱眉道:“王妃有心亲近,倒是好事儿啊,你怎么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元媛心想到底是古代的女人,一心只想着能够飞上枝头做凤凰,你哪知道我这来自21世纪的剩女想法?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只淡淡笑道:“我不是不高兴,而是怕。你想啊,王妃为什么会忽然对咱们好?对咱们亲近?像她们这种女人,所作所为无不是有所求的,而我们能给她什么,勉勉强强的,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也不过是这个身份了。我自己猜度着,必然是王府里有什么争斗,王妃占不了多少便宜,然后不知怎么的让她知道了我在这庄子上的一些行为,她就把我看成助力了。你听刚刚李嬷嬷说的,王妃喜欢稳妥的人,不喜欢轻浮之辈,她们现在是一门心思巴结咱,肯定不会说谎。既如此,我便借着这机会告诉王妃,我是个再轻浮不过的人,即便有点手段,一听说能飞上高枝,也就迫不及待了,这样的话,她必然就放弃了咱们,不会让咱们卷到王府争斗中去了。”
浣娘这方恍然大悟,摇着头笑道:“真难为你,这么多弯弯绕的心思,都是怎么就在这么短的时间给绕出来了呢?”
元媛笑道:“嗯,我这封信去了,想必这小小危机也就解除了。嘿嘿,不必再提这些烦心事,我们去厨房,我给你煎地瓜片吃,到时你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好吃了。”
浣娘连忙道:“那我怎么敢当,还让姑娘弄,姑娘教给了我,我自己弄吧。”
元媛已经向亭下走去,一边道:“你们没见过这东西,如何会弄,白白的倒糟蹋了,我们只拿回来几根,我当日又忘了告诉那老头这东西应该怎么培育,只怕他们还以为是和稻米瓜果一般有种子呢,所以必然要留出两根培育出芽来,然后下种,这东西得来不易,那些外国人此时还不知在何方漂流,手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万一丢了,可不能让这好东西在我手上绝了种。”
她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篇,浣娘是有听没有懂,不过既然自家姑娘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她就放心了,也不必多说什么。
如此过了两三日,总算把这几日不在府中时落下的那些事情都处理完了。这日吃过午饭,元媛便笑道:“总算是喘过口气了,这两日你们一个个都绣帕子香囊,看的我心痒痒的,我只说要和浣娘学这些,究竟到今儿才算是有了空闲。”
芳草笑道:“这些活计姑娘何必着忙,左右有我们呢,必然把最好的都给你。”
元媛摇头道:“我才不稀罕,这便如吃螃蟹,要自己剥着吃才香甜有趣,我如今倒要先选一副绣花架子和绷子才好……”
一语未完,就听芳书在外面道:“姑娘,苏总管要见您,说是有急事。”
元媛瞬间瞪圆了眼睛,然后拍了拍额头,咕哝道:“难道我就是个忙碌命不成?”一边也只好叹气道:“先让他进来吧。”
芳草芳龄忙挂起了珠帘,不一会儿,苏以就来到外间,元媛让他坐在椅子上,就问道:“我不是说过吗?外面的事情,你拿主意就行,仍如以前一样,我并不是来管这庄子上的事儿的,如今又有什么天大的事,非来找我?”
苏以忙道:“实是一件大事。姑娘大概也知道,我们庄子在这附近有六十顷土地,多是良田,每年种稻米大豆等物……”
他不等说完,元媛就点头道:“是,我知道啊,怎么了?”
苏以继续道:“咱们家这地论起来,倒也不多,才六十顷,这附近多得是有几百顷土地的大财主,但这六十顷田,却是十分的肥沃,因此有人竟然把主意动到咱们的地上了。”
元媛冷笑一声道:“连王府的产业也敢打主意,那人胆子不小,到底是谁?他可还用了什么手段不曾?不然的话,你便可以一句‘不卖’回绝他了,何必还来找我?”
苏以忙道:“姑娘真是聪明。那吴老爷的确来找过我,说要买地,我也没卖给他,也暗示了这是王府的产业。可他浑然不怕,还说什么总有一天,要把这些地弄到手,姑娘,我今儿才打听出来,原来他是言亲王的一个手下,背后有言亲王给撑腰呢。”
元媛停了正拨弄着茶碗盖的手,皱眉道:“言亲王?那该是皇子吧?”
苏以心想我的天,这位姑娘看似厉害,怎么于这些形势都不太清楚的呢?因此连忙道:“不是的姑娘,言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咱们王爷是皇上的异母弟弟,这……这事儿实在不好办,所以我才来请您的示下,让你拿主意。”
元媛皱眉道:“既这么着,兄弟之间也不能失了和气,便让给他一点子,给他五六顷地就好了,也不必要银钱,这便已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
苏以就沉吟不说话了,半晌方小心道:“姑娘,不知可否屏退左右,小的有几句要紧话要和姑娘说。”
第十九章
元媛就示意浣娘等人退下,这里苏以方走到帘前,跪下小声道:“姑娘到底是不出去,因此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那言亲王仗着是皇上的亲哥哥,行事十分咄咄逼人,偏咱们王爷又是个正直的,起先让了几回,见那言亲王忒不像了,也就不肯再让,如今咱们给了几顷地,虽然是姑娘不愿起纷争,但只怕王爷不高兴呢。”
元媛便明白了,想必这两位王爷都是战斗值百分之二百的斗士,在朝堂上互不相让的。更有甚者,甚至都会牵扯到派系之间的斗争。她因此沉吟了一下,便道:“既如此,就回绝了吧。”
苏以道:“我也正是如此说,只是听人说这姓吴的颇有些手段,如今他虽被咱们拒绝了,只怕还会使些什么卑鄙手段,姑娘不可不防。”
元媛笑道:“这个也没什么,他不动作,咱们又能防到哪里去?咱们客客气气的拒绝,做足了礼数,让他挑不出毛病便好了,若他真的不知进退,倒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却也未必输他们呢,只是这一切事不要张扬。”
苏以道:“这个姑娘放心,那姓吴的虽是言亲王的人,但只怕两位王爷还没有空来理会这两个小小庄子之间的争斗。只是那姓吴的已把周边的土地都买下来了,咱们的土地就在他们中间,他要是耍起阴招来,实在防不胜防。”
元媛道:“我晓得了,我们静观其变吧。”
苏以答应了,便转身退下去,这里元媛思忖了半晌,决定这件事还是放手给苏以做,虽然他来请示自己,但听他说话,却没有半丝惶恐,何况他为人又精明圆滑,交给他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这事儿元媛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几日她跟着浣娘一起学做女红,已经会裁简单的衣裳了,也能绣一些简单的花草,虽不能和浣娘以及芳草芳龄芳书等人的绣品比,但几天时间能有这样成绩,元媛已经很满意了。
这日下午,主仆几人都在房间里边绣花边说着闲话,忽听芳莲道:“姑娘,过几天便是九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成佛日,凤凰山那里的观音庙有大庙会,可热闹了,姑娘不如也去烧柱香,听说很灵验的。”
元媛还不等说话,就听浣娘道:“你哪是让姑娘去烧香,分明是自己要玩儿,庙会那种地方,人多不说,品流还杂,咱们姑娘怎么好抛头露面的,就是上香,也该挑个人少的清净日子,没听说只在庙会这天才灵验的道理。”
芳莲被浣娘揭穿了心思,就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这里元媛却来了兴趣,微笑道:“大家每日里闷在庄子上,也没什么趣味,这庙会既热闹,便去看看有什么,左右我又不是什么富贵小姐。”
原来她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就听说城隍庙会很热闹,可惜因为工作忙,一直没去参加过,如今回到古代,没想到竟能了了心愿,何况听说庙会上有许多新奇玩意儿卖,弄得她不免动了游兴。
芳草芳龄芳书芳莲等都是青春年少,哪有不爱玩的道理,听她如此说,都喜出望外,一个接一个的撺掇起来。浣娘眼见“寡不敌众”也只好无奈答应了。
不到一天,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连汤嬷嬷和李嬷嬷也十分兴头,汤嬷嬷便道:“姑娘上次回王府,我留下来看家,这一次轮也该轮到带我出去见见世面了。”
李嬷嬷撇嘴笑道:“你也不看看你那老脸,出去能吓死多少人?正经说,还是我跟着姑娘妥当。”
汤嬷嬷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呸,你那老货的脸还比我年轻不成?若说我能吓死人,那正好,若有那不开眼的登徒子,我便往他面前一站,活活吓死了他,省的他来冒犯姑娘……”
她两人凑趣斗嘴,让元媛和浣娘等人都笑个不住,最后还是汤嬷嬷胜出,获得了去庙会的资格。
转眼间就是九月十九。因为元媛放了话,除了有活计离不开的下人们,其他人都可以放假一天去庙会。因此天刚亮的时候,整个府里就开了锅。丫鬟媳妇们的说笑声不绝于耳,人人都打扮好了,因元媛命她们自由行动,所以人都是一拨拨出去的。到天大亮时,元媛和浣娘以及芳草芳龄汤嬷嬷等也坐着马车出门了。
路上不时看见老老少少三两成对的往凤凰山而去,也有几辆马车,平日里安静的小路上,此时倒是熙熙攘攘的。马车走一走就停下来。
元媛不耐烦了,对浣娘道:“我们下车走吧,还比坐车要快一些。”说完,芳草芳龄早就不耐烦了,便让马车夫停下车,她们就下去了。
一路溜达着往凤凰山走,倒也十分新奇。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却见到有几百个乞丐聚集在一起,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看男男女女的体型倒是高大,只是望着众人的眼神却有些怯色,也不伸手乞讨,只是有人扔几个钱的时候,会有女人和孩子低低的道谢。
元媛站定了脚步,惊奇的小声问浣娘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浣娘,不是说大宁王朝安定富强吗?怎么……怎么会忽然出现了这么多乞丐?”
芳莲不等浣娘说话,就抢着道:“姑娘还不知道吧?这不是咱们国家的人呢。是乌拉国那边的,啧啧,要说也挺可怜的,明明好好一个国家,让个皇帝给整的乌烟瘴气,连活路都没了,只好逃难到咱们国家来。”
元媛惊奇道:“原来如此。这可真有意思了,从没听说逃难还要逃到别国去,难道那个国家离咱们很近?”
芳书笑道:“可不是邻国呢,只是他们能逃来这里,却也是长途跋涉了。我前儿听小千说,这些乌拉国人种田放牧都是好手,乌拉国的土地大多富饶着呢。只可惜他们人太傲气,所以到处也找不着活儿干,因此你看,倒混到了这乞讨的地步。”
元媛皱了皱眉,果然就见那些男人女人虽然衣衫褴褛,但一个个神情中丝毫没有乞丐应该有的谄媚和卑微,就算有人施舍,孩子和女人道谢时,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自卑之感。因此施舍的人实在不多。
元媛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吧,这种好事要做起来,哪还有个完呢?我也不过是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里努力求活而已。
因这样想着,便让浣娘上前给了他们两个银元宝,那些人都深以为异,看了元媛几眼,然后女人和孩子们都跪下来低头施礼,就连那些男人,也多合十感谢她们。
元媛和芳书芳莲等人便上山去了,一路走来,这庙会果然热闹,有许多新奇玩意儿买卖,糖人儿,泥人儿,绣品,书籍,各色小吃都是应有尽有。主仆们在寺庙里烧了香许了愿,又买了许多东西,便看那太阳渐渐西下,知道是该回去了。
此时人潮明显比白日里少了许多。元媛等人下山的时候,路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帮人,走到山脚下,那群乌拉国人仍在那里,她听见有人小声哭着问母亲晚上能不能吃一顿饱饭,不是今天才有人给了钱吗?
然后听到男人的训斥声,说那些是留着救命用的,一顿若吃饱了,日后就没饭吃了等语。还说什么再哭,再哭就不给吃饭,到时候饿死了,就和以前饿死的几个人一起作伴去。
元媛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自认为不是那种老好人,但是在现代社会,虽然也有种种不平之处也有穷人,可被活活饿死的,还真没听说过。因此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问汤嬷嬷道:“嬷嬷,我刚刚在佛前许下大愿心,为了保佑王府富贵绵长,保佑我爹娘长命百岁,愿做一件大善事。此时这些人凄惨至此,我有意把他们接回去,安排几个住处,从此后让他们为咱们家干活,嬷嬷觉着怎么样?”
汤嬷嬷有些为难道:“姑娘要做善事,这自然是好的。只是听说这乌拉国人都有些傲气,不太服禁管的。再说了,又有多少活计可给他们干呢?府里人手都够了,地上的事情都是佃户再弄,实在安插不下去啊,更何况,又去哪里弄屋子给他们住呢?一两个三四个都还可,这么一大帮子,总也有几百号人啊,咱们也怕……养不起啊……”
“他们只求一口吃的,倒也不至于很难养。”元媛微微一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何况咱们又不是一辈子白养着他们,眼下已经入冬了,不过是帮他们过个冬而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几百条人命,你看他们缺衣少食的,若不帮一把,只怕这个冬天过去,就得冻死二三百。”
汤嬷嬷听元媛如此说了,便笑道:“既然姑娘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做主吧。王妃娘娘也是好行善积德的人,笃信佛祖菩萨,想来知道后也不会怪您的。”
元媛心里知道这老东西是用王妃来提醒自己。但她正害怕王妃把主意动到自己头上,唯恐一封信的力度不够,正想再做点出格的事儿,让那王妃以为自己是个极愚蠢没知识的人,不堪大用,从此彻底把自己丢在一边才好。而这些人,正好可以借她来利用一下,反正救了他们,想必这点小小的利用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这么多人,首先这住的地方便是个问题。此时芳莲却笑道:“姑娘不知道么?就在咱们府外边,靠近后山的地方,有一个石头营呢,那里虽是石屋,但收拾收拾,住人是没问题的。
“石头营?那是什么东西?”元媛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旁的汤嬷嬷接口道:“说起来那都是太祖年间的事儿了,距今怎么着也有三百来年,当日这里是一大片荒地,连年征战下,虽然大宁朝最后得了天下,但基王朝也留了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太祖皇帝没办法,只好号召文武大臣和王公贵族亲自带着军队各处开荒,这一处便是当年开荒开出来的,府外边的石头营,是当年兵士们住的地方,因为都是石头造的,虽然粗糙,但几百年来竟然不倒,因这是将士们的一份功绩,轻易也没人动它,如今不过是偶尔有人中午歇脚时在那里住着,咱们府里的人也不理论罢了。”
元媛奇道:“还有这样地方?我竟是坐在井里的青蛙了,就在自己家边上,却也不知道。”言罢她就走上前去,对那群人道:“你们这里谁是主事的?”
汤嬷嬷走上前来,慌忙道:“姑娘,这种话何必你说,让老奴和他们说吧,你别没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汤嬷嬷这番话一说完,那本来已经站起来的高大汉子就变了脸色。元媛连忙笑道:“阁下不要在意,我们宁朝的规矩,想必你们如今也知道一些,我一个女子,本不应该随便同你们说话的,便是家里总管报告事情,尚要有珠帘遮挡,此乃男女大防,非是轻视之意。”
她说完,汤嬷嬷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低头咕哝道:“都这副样子了,还傲气什么啊?非得等到都饿死,才肯低头吗?”
元媛笑道:“嬷嬷也不必这样说,这也许是他们乌拉国人的特点,自尊心强,宁可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这份傲骨倒值得人敬佩,不同于那些狂妄自大的骄傲之徒。也罢,浣娘,你便把我的意思和他们说了吧,究竟他们愿不愿意,还由他们说了算。”
元媛说完,便登上马车。汤嬷嬷撇撇嘴,跟在她身后,小声抱怨道:“姑娘,我就说他们不服禁管,你瞧瞧他们那性子,这几百号人比咱们府里的多好几倍,他们又身高体壮的,别因为什么事发起狠来,能把咱们都吃了。”她越说越担心,暗暗埋怨元媛做事不知道分寸。
第二十章
元媛淡淡道:“嬷嬷虑的,我何曾没想到?只是你看他们宁可聚在一起乞讨,宁可有人饿死,也不在街上干那些鸡鸣狗盗之事,可见都是些性情中人。即便傲气一些,那也是他们自尊心强,这类人,一旦被你收服,便会终生铭记在心,即便不会对你忠心耿耿,也绝不会恩将仇报。我才听芳草说各国军队中都有乌拉士兵,翘勇善战不说,从未听过有人背叛,你说这样人,咱们怕什么?倒不如做下这件大好事,将来王妃知道了也欢喜。”
汤嬷嬷真以为元媛是因为得了赏赐,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一心只想讨王妃的欢心了。再加上她说的也有道理,因此倒放了一半心,只是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你以为这样就能讨王妃欢心了?只怕她从此后就把你撂开的远远的呢。
元媛上了车,不一会儿浣娘过来说那些人愿意跟她回去,只是一定要有事情做,他们要靠自己的劳力吃饭。
元媛笑道:“这都眼看要入冬了,能有什么活儿给他们做?罢了,让苏以过来和他们说吧。”
一行人回到家中,元媛就找苏以过来说了这件事,把他吓了一跳,踌躇道:“姑娘,这收留几百个人可不是小事儿啊,那么多张嘴,一天就要费几斗粮食呢。”
元媛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嗯,这么说,咱们家是供不起了?”话音未落,苏以就连忙摆手笑道:“岂有供不起之理?再来十倍人数也供得起了。也罢,先让他们过个冬天,待到天暖了,再看给他们安排点什么去处吧。”
他虽然答应了元媛,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弄了这几百号人来,还不乱死你,到时你便知道厉害了。不过他也犯不着在这种事上忤逆元媛,当下连夜去接了那些人回来,就命他们在府后面的石头屋中暂居了一晚,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房屋,但好歹四面有墙壁,元媛又命人送了许多旧被褥,总算比在大街上挨冻强的多了。
第二日一大早,元媛便起来了,吃过早饭后戴上遮面的斗笠,就来到府后的那个石头营前,原来这里和花园不过隔着几十步的距离,从花园另有一个小门通着那儿,只不过平日里都是上锁而已。
却见那些乌拉国人已经热火朝天的干起活儿来了。原来那石头营中许多屋子被过路的放牧人当做歇脚之地,里面难免有牲畜粪便之类的,那些放牧人也不在意,好在天气干燥,那些粪便都风干了,倒也不是很脏。
那乌拉国人的头儿叫做巴比干,此时见到元媛,便喜笑颜开的跑过来,脱下头上破旧的毡帽行了一个礼,用流利的汉语道:“感谢女神仙救助我们,以后但凡女神仙有差遣,归于部落上下六百八十四人,无不从命。”
元媛笑道:“别说这样话,我不过是发下大愿心而已,也并非要你们过来做活儿的,我府里也不缺人手,待度过这个寒冬,明年开春了,仍让你们自由找工作干。离乡背井的逃难过来,也不容易。”她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又何尝不是“离乡背井”,不由得心中升起无限感慨,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巴比干不知她的心思,以为她是天性善良,同情自己等人的遭遇,心下更是感激,他本来听说元媛不给他们活儿干,过了冬天还要任他们自己流浪,是有些失望的。但是转念一想,人家女神仙做到这地步,免费供他们吃住以度过寒冬,这便是天大的恩情了,不然这一个冬天,部落里这些人只怕要因为冻饿死一多半,自己怎么还想着奢求更多呢?真真是贪心不足。因又觉万分羞愧。对元媛又行了一个大礼道:“女神仙请放心,我们有手有脚有力气有手艺,一定可以自食其力的。”
元媛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问道:“你们这是打算收拾一下住处吗?”她看向远处,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原来见她来了后,那些男人女人和孩子都停下手中活计,望着他们这边,神情中带着紧张之色,大概是终于有一个勉强温暖的晚上,所以生怕转眼之间就又生出什么变故。
“是的。”巴比干挺起胸膛,指着那一排石头营道:“这些屋子很好很好,只要略略收拾下,再铺些干草,又有女神仙送我们的被褥,这一定就会是个温暖的冬天了。”
“什么?一些干草被褥,你们就能过寒冬?”浣娘惊叫了一声,一旁的汤嬷嬷也不屑笑道:“真真是个没见识的,听说你们乌拉国也是四季分明,怎么竟不知寒冬的厉害?就这石头屋子,窗上勉强糊那么一层纸,连个门都没有,更不要提火炉暖炕地龙的,你们竟然还想度过寒冬?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人儿呢?”
巴比干朗声大笑道:“我们都是经过风霜的,以前在自己国家的时候,几间草屋还不如这石头屋子结实,也是没有火炉暖炕地龙,还不是一年年的过了下来,若不是皇帝又下命令要那些珍禽异兽,我们也不会整个部落都逃到这里来。”他说到这里,脸色就黯然下去,悲切道:“往年完不成任务,部落里已经有上千人被杀了,再不逃走,只怕归于部落就要消失掉。”
元媛见他神情悲痛,便没有立即询问,而是对身后的苏以道:“苏总管,今年各处的账已经收上来了吗?”
苏以忙道:“还差几处,其余都交上了,正打算收齐之后便去禀报姑娘呢。”一边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双手举过头顶递给元媛。
元媛接过来翻了翻,面上现出笑意,淡淡道:“这方是正经儿的账目呢,以前那庄乾,贪的也实在太黑了些。像这样,即便少沾点儿,也是有限,更何况你们每日里辛苦,在外面办事也要打点,这点儿银子不从公中弄,难道还让你们自己贴补吗?”
苏以额上一下子就出了一层细汗,心里暗暗叫苦道:“我的娘啊,这不是个活神仙吧?我不过和其他几个管事贪了那么千儿八百的银子,账上又做的滴水不漏,她也没细看,怎的就知道了?当下除了赔笑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元媛其实倒没有那么神通广大,瞬间就看出账上的手脚,只不过是忖度人心,知道苏以他们一定会这样做罢了,因此轻轻点了一下,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好糊弄就是。平心而论,这苏以又能干,贪心又不强,就算是很难得了,于是也只轻轻一笑,便揭过去了,并没细问深究。
又翻了几页账目,元媛沉吟了一下,便指着其中一处道:“把这处账中,挪出一千两支给他们,把这石头营好好修葺一下,弄成人住的屋子给他们,火炕厨房什么的都不要少了。”她说完,抬头看看四面,沉吟道:“恩,这些石头营他们也是住不完的,不必全修,只修出够他们住的便成。”
苏以心中一惊,暗道我的姑娘喂,你倒是出手大方,一拨就拨给了一千两。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满脸是笑的答应了,心知王府也不看重这处产业,更何况,这账目比往年多进账了两万多两银子,人家要拨出一千两算什么?别说还揪着我的小辫子,就是不揪着,咱也没说的。
待苏以离开了,元媛方问那巴比干道:“我听人说,你们乌拉国人身强体壮心灵手巧,多是以放牧种地为生,怎的皇帝又派你们去捉珍禽异兽,难道你们还是猎户吗?”
巴比干叹了口气,黯然道:“我们乌拉国,曾经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乌拉族人天性聪明,又肯吃苦耐劳。我们是以部落的形式居住各地,每家都有几顷良田,春夏的时候,我们一边种地一边放牧,像黄牛一样的忙个不停。到了秋天收完粮食,我们就去山上打猎,或者下海打渔,我们的土地是最富饶的土地,受纳拉大神的庇佑,山上有打不完的猎物,水中有捕不尽的鱼虾。我们的国家因为我们而变的富强,可是到了这一代的皇帝,他为了自己的玩乐,竟做出许多天怨人怒之事,不到十年功夫,富有的百姓们就流离失所,我们的钱都被征去给他玩乐了,还有那些贪得无厌的军队和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