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一步一山河

    “剑即是我……我即是剑……”

    “剑即是我……我即是剑……”

    碎星真人倒骑着小毛驴，口中不断念叨着：“剑即是我……我即是剑……”

    进入两仪微尘挪移大阵的阵法通道之后，碎星真人忽然抬起手臂，在毛驴背上用力一拍。

    啪！

    小毛驴迈开蹄子，朝着大阵中央疾驰而去。

    这种速度，比起柳毅的坐骑鹤童子，竟然还要稍稍快些。

    碎星真人也闭上了嘴巴，不再念叨。

    等毛驴跑到距离九幽鬼嚎阵只有千米远的时候，驴子猛地停了下来，碎星真人翻身而下，笔直站在枯黄的草地上。

    碎星真人头发有些花白，身材枯瘦，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全然不似一个修为高深的玄天宗剑修。

    可当他睁开眼眸之时，眸子里散发出的精光却比夜空中任何一颗星星都要明亮。

    仿佛有两道锋锐至极的剑尖，镶嵌在他瞳孔深处。

    “玉溪派！我来了！”

    碎星真人沉吟一声，右臂缓缓抬起，手臂如剑笔直对准头顶苍穹。随即，三个手指猛然弯曲，只剩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

    嗡嗡嗡嗡！

    一股清越的剑鸣声，刺破夜空，传遍方圆百里。

    空中那些正在围攻九幽鬼嚎阵的横山地界修士，猛然转过头，看向地面。他们只见到一个身材高瘦，容貌衰老之人，正一步步朝着九幽鬼嚎阵走去。

    “少主！这人绝对是一个高手！”

    戚瘸子飞到路不败身边，远远指着碎星真人，说道：“此人骑着小毛驴而来，可我们却一直没有发现他，直到他身上发出剑鸣，我们才察觉到他的存在。莫非他已经修炼到了将自身融入天地的境界？”

    阵中，柳毅亦是发现了碎星真人。

    “一步一山河！”

    羽毛传音说道：“这人竟然领悟到了一步一山河的层次，必定是一个仙人！他身上剑意盎然，必定是玄天宗的高手！”

    柳毅眉头一皱，心中想道：“此人到底是谁？”

    “他叫碎星真人，是玄天宗掌门凌万剑的徒弟，传闻此人在剑道一途的资质，与凌万剑相差无几！”

    崔思琪早已被轰隆隆的法术以及法宝声音惊醒，此刻正站在柳毅身边，将碎星真人介绍了一番，说道：“只可惜！碎星真人似乎误入了歧途，修为始终停留在纯阳境巅峰，无法突破至仙人境界。十年之前，他竟然将自身修为全部废掉，自毁元神，舍弃了一身道法，散去了一身真元，只留下一身剑意……”

    羽毛亦是传音说道：“柳兄，这小丫头骗子说的不错。碎星真人体内没有半点真元，只剩下纯粹的剑意，若论修为实力，只怕他连他自己那头小毛驴都比不上。”

    柳毅传音问道：“只剩下剑意，也算是修行之士？”

    “算！上古之时，天下间有无数奇异的修行之士，修行法门也各不相同，我就曾经见过只修炼剑意，再以剑证道，达到神人境界的修士。”

    羽毛传音答道：“甚至有人把自己修成一块石头，把自己变成一滴水，一股风……天地间有众万法门，只要还在修行，就算是修行之士。”

    嗡嗡嗡……

    嗡嗡嗡……

    碎星真人身上剑鸣之声越来越明亮，身上剑意越来越浓烈，在夜空中显化出无数道似有若无的剑气波纹。

    原本平静无风的原野上，陡然间刮起了滚滚狂风。

    柳毅具有五行灵根的资质，能够看到天地间五行灵气的颜色。此刻凝神一看，顿时见到狂风当中竟然带着耀眼夺目的五彩光辉。

    滚滚狂风，是由天地灵气组成！

    “先杀了此人！”

    路不败忽然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怒吼道：“这人肯定想要施展一种威力极大的神通，必须在他将神通施展出来之前，将他诛杀！”

    “遵令！”

    数百修士，齐齐施展手段，攻击碎星真人。

    可碎星真人神色却无悲无喜，迈出独特的步法，朝着九幽鬼嚎阵走来，每一步仿佛都要破碎虚空而去，融入天地之间。

    横山地界修士释放出的法术，全被剑意波纹绞碎；他们施展的法宝，全被剑气波纹挡开。

    就连路不败催动凝剑崖释放出的剑气光辉，也被剑意从中间破开，由一道剑锋变作两道，从碎星真人身边斩了过去。

    碎星真人走在破开了的两束剑光中间，毫发无损。

    “剑即是我……我即是剑……”

    碎星真人口中念叨一声，毅然抬起头来，朝着空中路不败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蔑视。

    当走到九幽鬼嚎阵前方百米之外的时候，碎星真人头顶剑意波纹，终于显化出了一道剑锋。

    剑锋奇黑无比，却又耀眼夺目。

    当黑光凝聚到一定程度之时，也能灼伤人的眼眸。

    周围所有修士都觉得眼眸刺痛，齐齐眯上了眼睛。

    唯独只有柳毅，睁大眼睛看着碎星真人，看着他头顶手臂上承载着的剑光，体会着碎星真人剑中真意。受到碎星真人一身剑意所影响，柳毅胸中剑气勃然冲出，亦是化作一道剑气锋芒，悬在头顶。

    周围滚滚灵气狂风，被碎星真人头顶黑色剑锋吸了进去。

    黑色剑锋最开始只有十来米长，随着吸入的灵气越来越多，剑锋越变越长，越来越黑。

    碎星真人神色冷漠得像一块石头，举着剑锋摇摇指着路不败。

    路不败被剑锋指着之后，本能的想要后退，想要逃跑，可他手足四肢已经无法动弹，体内真元已经被磅礴精纯的剑意锁住，整个人竟然被定在空中！

    随着碎星真人一步一步走向九幽鬼嚎阵，黑色剑锋也在一米一米往上攀升。

    当碎星真人走至阵法旁边之时，黑色剑锋已经来到了路不败胸口。

    可就在此刻，碎星真人迈动的脚步停了下来，空中剑锋攀升的过程也戛然而止。

    柳毅倒吸一口凉气，凝视着碎星真人。

    碎星真人亦是将目光从路不败身上转移，远远看着柳毅，一束淡淡的剑意，从碎星真人眼中冲出，直达柳毅眼中。

    剑意之内，传达着一道讯息：“道友！请助我完成这一剑！”

    第二百六十七章：三千年来第一剑

    柳毅根本就来不及躲闪，那道剑意已经融化在他心神当中。

    随着剑意消失，一幅幅画面，在柳毅记忆中斩开。

    画面之内，记载着碎星真人冲击仙人境界失败，最终散去元神，自废修为，散去一身真元，随后一心求剑。

    修为失去之后，碎星真人已经没有了纯阳境高手五千年的悠长寿命。

    好在他体内还存留有精纯剑意，让他又活了十年，只是在这十年之内，碎星真人不断衰老，已经满脸皱纹，头发发白，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

    数月之前，碎星真人得知横山地界入侵蛮荒，他就骑着那只小毛驴，横渡大海，来到蛮荒地界支援玉溪派。

    小毛驴是六阶灵兽，能腾空飞行。

    可到了蛮荒地界之后，碎星真人却让小毛驴跋山涉水前往玉溪派。他正是要借着这个跋山涉水的过程，不断凝练自身剑意。这就和他刚刚一步一步走向九幽鬼嚎阵一样，当他走到阵法之外，迈出了最后一步之后，剑意已经凝聚到了他所能达到的极限，而剑锋威力，也达到了巅峰！

    柳毅接收到的那一缕剑意当中，记载着一个剑修在生命的尽头，最为艰辛的求道过程！

    同样是剑修，柳毅自然能感受得到碎星真人心中想法。

    今时今夜，碎星真人已经油尽灯枯，生命走到了尽头。夜空中这一道黑色剑锋，是碎星真人此生最后一剑！

    而碎星真人传给柳毅的那一道讯息，是碎星真人此生最后的愿望。

    论修行法门，二人同样是剑修。

    论门派传承，碎星真人来自于玄天宗，与柳毅算是同门。

    论今夜的形势，碎星真人跨海而来，是为了驰援玉溪派！

    “我答应你！”

    柳毅放出一道剑意，将这一句回答传达至碎星真人心中。这种用剑意传音的法门，是柳毅现学现用，刚刚揣摩出来的，以前从未用过。

    闻言，碎星真人像石头一样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一道笑意。他之所以选择了柳毅，只因柳毅身上剑意勃发，仿佛是夜色中一团喷张燃烧的火焰，在第一时间就被碎星真人注意到了。

    柳毅挥动衣袖，施展出一股清风，将碎星真人吹进了阵中。

    而碎星真人手臂上那道剑锋，依旧在指着路不败，漆黑剑锋距离路不败仅有半尺之遥，可路不败却禁在空中无法动弹。

    “这一剑，理当威震天下！”

    柳毅沉吟一声，飞到碎星真人头顶，站在那一道漆黑的剑锋旁边，再挥动手臂，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指尖刺入漆黑剑锋当中。

    嗡嗡嗡！

    一股清越的剑鸣，从柳毅身上响起。

    碎星真人身上的剑鸣缓缓静了下来，他就像是一个雕塑，站在柳毅原来站立的地方，一动不动。

    “碎星真人竟然将周围百里山河的天地灵气，全都汇聚在一处！引动天地之威，铸成了这一道剑锋！这一剑，已算是天地之威！难怪羽毛兄会说，此人已经达到了一步一山河的层次……”

    柳毅心中这么想着，嘴角勾起一道弧线，十分率性的笑了笑，淡淡的道：“碎星道友，你修行的剑道精神纯粹，却又太过于纯粹。你施展这道剑锋之时，只收取了天地灵气。可这天地之间，不仅仅只有天地灵气……”

    柳毅一边说着，一边控制着漆黑剑锋，将滚滚狂风般的天地灵气引入剑锋之内。

    此剑由碎星真人完成了一半，剑锋已然成型。柳毅凭着自己体内精纯剑意来控制这道剑锋，就能将路不败一举击杀……

    可是，柳毅要做的，并不仅仅是将这一剑剩下的一半完成。

    碎星真人抬起头来看着柳毅，神色有些茫然。

    此时此刻，黑夜已经过去。

    东方天空，出现一抹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