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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老板娘跟外头炸油条的男人打了招呼,才跟凌琤说:“跟我来吧,就在这楼上。”

    这里的小商铺整个就是老板娘家的,老板姓戴,叫戴为君,老板娘姓李,叫李欣,家里有个八岁大的儿子,因为先天不足至今没有上学。凌琤会知道得这么详细,是因为他上辈子就曾住过这家。当时租的也是插间,只是时间比现在晚了两年。后来签约世海娱乐,他才从这里真正搬出去。

    李欣将凌琤带到客房,让凌琤看了看里面的环境,这时候戴安从主卧里探出头来,冲着凌琤傻笑了一下。

    李欣眼里闪过一丝酸处,凌琤则蹲下来对戴安招了招手,“小家伙,过来哥哥看看。”

    戴安有些认生,一直看着凌琤却没出来。李欣咬咬唇,让孩子回了屋,才对凌琤解释说:“这孩子有点笨,但是挺乖的,平时就在家里,不会打扰到你。”

    凌琤知道戴安智力比较弱,便没有多问什么。其实李欣租房子收钱也不过是想给孩子多攒点钱,这点凌琤心里也清楚,于是他换了话题,说自己年纪小没有身份证,不知道能不能行。

    李欣本来有些纠结,但一听凌琤说家里养父母不要他了,他必须得想办法快点养活自己,便也有些心软下来,跟戴为君商量了一阵之后,以一个月一百块的价格把客房租给了凌琤。

    凌琤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厚道,但是这个时候,能解决问题才是王道,手段这东西,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他也懒得多去管了。他付了三个月的租金,之后趁着天还早补了个觉,然后出去给自己买了些日用品,顺便在外头熟悉一下新环境。虽然曾在这里住过几年,但是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多少都有些陌生。

    可惜这个时候的手机还没有普及,不然还能跟贺驭东联系一下。他倒并不担心郭亮弄出来的问题,因为这种情况对于贺驭东来说都是小事情,只是有些好奇他走之后贺驭东是什么反应。

    刚想完,不远处就有一位大哥拿着大哥大从眼前晃过。

    凌琤:“……”

    却说这个时候贺驭东正在收拾东西。他拿来的衣服一半给了凌琤,不过原属于这一半衣服的整理箱空间却并没有空,因为被他鬼使神差地放进了凌琤给买的床单和夹被。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太舍得扔,明明这东西两样加起来连一百块都不到,但他就是想留着。

    凌琤走了,门卫大爷告诉他这小子去闯江湖。他简直不知道自己给凌琤那么多钱到底是对还是错!这小子难道不该去念书,然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

    贺驭东砰一下盖上行李箱盖子,朝门外喊:“赵哥,再去一趟市一中!!!”

    赵凯苦逼地应了声:“知道了少爷!”

    妈蛋的,明知道凌琤不在那儿还偏偏要反复去确定一下,这都第五次了,少爷到底是在犯的什么病!!!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伙伴们建军节快乐!

    最近越更越早了,有点憋不住更新……(喂!

    ☆、导演

    贺驭东也觉得自己抽得有些厉害,可是他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有些事情明知道不需要做,但是不做就会感觉特别焦躁。第一次发生类似情况是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和同学们一起住宿舍,晚上宿舍门明明关上了,但他总是反复地想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关好。明明住在家里时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可在宿舍就不行。后来不得已他就搬出了宿舍,因为想要不打扰舍友们休息,他就只能忍着,而这感觉相当不好受。

    这时候还没有“强迫症”一词,所以贺驭东并不清楚自己患的就是强迫症。大概这个时间知道贺驭东可能有这问题的人只有凌琤一个。

    凌琤知道贺驭东有强迫症是在上一世二十五岁的时候,因为贺驭东把他关在家里不让出去,他差点把贺家砸了。那时候他恨贺驭东霸道独-裁,而贺驭东沉闷的性子也不会跟他多解释。如果不是管家蓝叔告诉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贺驭东是因为有强迫症,才会控制不住地想把自己喜欢的人拴在身边。他那时候被关在贺驭东的卧室里,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逃出去,因为当时根就本不相信贺驭东爱他。

    直到生病,贺驭东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才知道自己是一直误会了。可惜那时候他已经没什么能给贺驭东的,除了越来越差的身体,和越来越痛苦的记忆。至于钱,贺驭东好像从来没缺过这东西。

    凌琤也说不好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但就是那么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自己最后一次被关起来时,贺驭东无奈又自责的画面。

    因为喜欢所以想时时看见对方,又因为知道这样太自私,所以无奈又自责,但却控制不住自己。

    有强迫症的人自身就很难受了,所以这一世,凌琤希望能给贺驭多留下一些美好,少一些苦涩。

    抚了把脸,凌琤用笔戳了戳纸张上的一行小字。那上面是他唯一能想起来的在94年盈利的股票,而在这股票旁边他又记录了两个不同的数据。其实这支股票并不是牛股,他会记得还是因为曾经在书上看到有人专门拿来做例子,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凌琤啊,来吃早餐。”李欣端了一杯豆浆和三根油条上楼来,在凌琤门外喊了一嗓子。见到凌琤出来时放到他手里,笑着说:“刚才累坏了吧?”

    “谢谢姨,没什么累的,您也歇会儿吧。”最近早上人多,他就干脆在楼下搭了把手。寻思反正跑步锻炼也是锻炼,帮人干活也是锻炼。只要能有效减肥,这点人情无所谓了。

    “我们这样的生意都是早上特别忙,等过了这阵儿也就好了。你快吃,豆浆凉了要回生的,喝着就不好了。”李欣说完看了会儿不远处乖乖伏在桌上拿着铅笔画圈的儿子,不由笑了笑。她这客房辗转也租过好几个租客了,可是很少有像凌琤这样有耐心的,不但带她儿子玩儿,还肯教他学东西,就跟待自己亲弟弟一样。现在她跟家里人都放心了,所以欣慰之余,不论是早餐还是中午或晚饭也都带着凌琤一份。

    凌琤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早餐之后说:“对了姨,今天我还要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回来了。”他打算再去证券交易所看看。

    “行,不过在外面可得注意安全。”李欣说完把凌琤吃完的杯盘全都拿走了。

    凌琤去换了身衣服,随后便带着钱出了门。

    这时候的证券交易所还很少,整个b市一共就三家。凌琤坐了约四十分钟的公交车才到达倒车地点。他要再换一辆车才能到达交易所,而这选的还是离的最近的那一个。

    等车的人有些多,凌琤闲着没事就往对面瞅了一眼。那里是一片老旧的平房区,以后全都是要拆掉的,建起来的楼房在二十年后少说也能卖四万一平米,价钱基本上是翻一百倍还不止。不过他的思绪却很快从那片区域抽了回来,因为就在刚刚,有人在他身后隐约提到了“开机仪式”这四个字!

    可当他再转头的时候,却没有再听见任何的类似言论。他根本就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发言,况且刚才那么小的声音,说话的人分明与他有一段距离,而这周围的人就算没有一百却也有五十了,完全无从问起。

    车恰巧在这个时候驶了过来,凌琤略犹豫了一下便上车离开。熟不知,这个时候站在车站的某个人突然像被电了一样,大喊了一声:“他,就是他!快给我追!!!”

    凌琤抓好扶手,寻思着刚才听到的话。既然已经到了开机仪式,那想必角色肯定都已经定下来了,就算他去也只是看看片场而已,所以这应该不算错过机会吧。昨晚他用戴家称面的大称量了一下自己的体重,现在是76公斤,还得继续减。

    这一程路程不长,凌琤进入交易所的时候是差两分钟十点。他到他每次来了之后都会固定看盘的地方,见左右都是人便站在那里一时没动弹。他最近关注的都是凌光实业这一支,而关注这支股并不是为了要买它,他只是想确定,这一世的命运轮盘还会不会跟上一世一个转法。

    凌琤见卡座上有人离开,便想坐过去,但是旁边正好来了个老爷子。那老爷子他见过两回,便干脆说:“大爷您坐吧。”

    老爷子没客气,坐下来笑说:“小伙子,你也炒股?”

    凌琤微弯了弯嘴角说:“就是随便看看。”

    今天是9月12号,凌光实业开盘价12.85元,和他记忆中的价格差不多。前两次也是,和他记忆中的没什么偏差。也就是说,这一世还是跟上一世一样,或许他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变得更富有,但是他大概还是活不过三十五岁。

    凌琤突然觉得交易大厅里的空气有些闷,便干脆转身出去了。谁知刚出了门口不久,旁边便有人冲过来狠狠往他背上拍了他一巴掌,激动得语无伦次地说:“你你,老许我找着他了他在这儿你快来!!!”

    凌琤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个似乎精神有些不正常的人,“你这人怎么回事?”

    那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手太重,兴奋得脸都红了,开口就问凌琤,“小子,你要当皇帝吗?”

    凌琤正想问问什么皇帝?不远处便走过来一个人。那人个子不高,肤色微黑,留着及肩的长发,并且还有两撇小胡子,看着不管放在哪个年月都能称之为风格迥异。而令凌琤沉默的却并不是这人前卫过头的装扮,而是这人分明就是上一世跟他合作过好几次的导演,许晓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凌琤:贺驭东,你今天没出场啊,做什么了?

    贺驭东:犯病,满世界找你了。

    凌琤:那你出场的时候想干什么?

    贺驭东:犯病,把你关起来。

    凌琤:那你还是别出来了!!!

    祝小伙伴们七夕快乐。

    ☆、皇帝

    许晓星一生中指导拍摄的电影和电视剧并不多,但几乎部部都堪称经典,因为许晓星这人十分挑剔,不管做什么事,力求精益求精,经常认真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常说他拿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他爱它们,所以要对它们更为严苛。

    不过这么个执着且优秀的人,和凌琤一样,命也不算长,没活过五十岁就因为遇到事故死了。这也是为什么凌琤当时回头的时候没有一下子认出来的原因之一。现在这个许晓星,与前一世凌琤所熟悉的那个许导年纪相差实在太大,还有就是这扮相,确实让人……无语。

    凌琤亦步亦趋地跟在许晓星身后,瘫着一张脸听着旁边的陆白给他灌迷汤。

    陆白似乎还没从找到合适演员的喜悦中回神,他的神情仍是激动而兴奋的,“凌琤我跟你说,跟着咱们许导演,只要你表现得好,以后绝对前途无量!吃香的喝辣的那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有机会一夜成名你知道吗?王风杰认识不?他就是我们许导……”

    凌琤察觉陆白突然停了,疑惑地转首看了他一眼,就见陆白对着许晓星黑得跟阎王似的脸哈哈傻笑。

    许晓星扳着脸看了陆白半晌,特别打脸地说了一句:“他就是个骗子,凌同学你别听他的。”

    凌琤勾了勾唇角,既没应和也没反驳。

    许晓星见凌琤年纪轻轻却出奇的沉稳,便对他印象更好了一些,心里那股子担忧也更减去一分。

    单从外貌上看,凌琤确实是符合他们这次要找的小皇帝人选。年纪相仿不说,长得白白净净,五官也出色。最难得的是他还有点胖,这实在是太难得了。要知道找个胖子容易,找个长得漂亮气质又好的胖子却比登天还难。现在就看凌琤在镜头前的表现如何了。有的人长得好,但上镜效果差,可有的人就相反,长得一般上镜却跟换个人一样。

    至于会不会紧张,许晓星觉着这一点他并不太担心,因为凌琤自打一开始被他们叫住以来就表现得十分镇定。这种镇定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内由外散发出的泰然。

    不过凌琤是个门外汉,不知道领悟能力强不强。

    凌琤这会儿有些安静,因为他忆起许晓星早期指导拍摄的一部电视剧和两部电影,其中电视剧是根据历史人朱德元帅改编的抗战片。而电影则为一部明朝为背景的古装宫廷剧,还有一部架空背景的搞笑电影。小皇帝,那显然是电影里的角色,只不知是哪一部了。

    当年为了磨练自己的演技,好的作品他当然看了不少,其中就有所有许晓星指导拍摄的经典作品。他记得,明朝为背景的古装剧里,皇帝是明思宗朱由检。这个角色戏分不多,但是比较正经。而那部搞笑电影里的皇帝……

    想到后者,凌琤忍不住脸颊一抽。这时候试镜的地点到了。

    凌琤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拍摄设备,怔了一瞬。前一世他病了之后就再也没看过这些,因为拍戏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爱好,可是渐冻人症的问题彻底断了他的梦想。贺驭东不想他触景生情,从来不会让他看到这些,哪怕连个相机他都没见过。

    然而如今,他的心态却又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的梦想似乎由一个成就性目标变成了一个人。

    想到贺驭东,凌琤嘴边不自觉地便是个感恩的笑容。许晓星本来想跟他说一下戏里的内容,却因为这笑猛地顿了一下,待凌琤重新回过神,才开口问他:“你的事情你能做主么?万一试镜成功你父母不同意……”

    凌琤知道许晓星的顾虑,便说:“我的事情我可以完全作主,而且我也没有父母。”

    许晓星皱了下眉,没有多问,只说:“那就先试试吧。不过你没有拍戏的经验,我就亲自给你演一段,你记得注意我表情,一会儿就照着这个给我演一次就行。”

    凌琤赶紧道了谢。要知道这在以后可是很少见的事情,也就这个年月还有这样不吝授教的老师了。

    不过凌琤这种感恩的心情连三分钟都没保持住就出现了断层!因为许晓星演的,分明是那部搞笑电影里的其中一部分!!!

    胖得跟球似的小皇帝穿着一身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衣服挤在一群乞丐中间,乞讨(?)

    许晓星不愧是疯一样的导演,入戏不要太快,演技不要太炫丽!凌琤只见他突然跪到了地上,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朝着某个位置看过去,眼里满是希望被对方慷慨解囊的渴望,就好像他看的地方真的有个活生生的人一样。

    然而事实上屋里就他们俩和陆白这个副摄影师,以及一名道具师和一名摄影助理。他们都在围观,并没有在许晓星望着的那个方向。

    突然,许晓星的表情又变了,他眼中的渴望在转变成一瞬间的震惊之后,立时退了两大步,甚至转身就开始拼命跑起来,好像急切地想要脱离对方的目光,甚至脱离这个世界。如果不是因为有道墙堵住了他的去路,凌琤会觉得他真的想从这里彻底逃出去。可是屋子大小有限,所以许晓星在跑到墙时便停了下来。

    转身,那表情又变成了死人脸。

    许晓星看着凌琤仍旧十分淡定的面色,“刚刚看清了么?”

    凌琤点点头,“您刚才跪在地上看着的人是您熟悉的人,并且对方是骑着马过来的对吗?”

    许晓星想要拿茶杯的动作因此停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凌琤麻溜地将茶杯恭敬地递到许晓星手里,“仰望的高度,还有您当时的反应。”

    许晓星拿着茶杯,眼里迅速揉进一抹欣慰,态度又更好了些,“小同学观察力不错。一会儿摄影师准备好之后,你就尽情地演。”

    凌琤想了想,“我觉得我需要一样道具……”

    道具师立马与凌琤的思想频道接轨,迅速给凌琤拿过来一个掉牙缺齿的破碗!

    凌琤:“……”这么容易跟他心有灵犀的居然不是贺驭东,蛋疼。

    道具师拍拍凌琤的肩,“加油!”

    凌琤道了谢,在心里揣摩了一会儿胖皇帝这个角色,便见陆白朝许晓星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凌琤前前后后加起来得有三四年没有拍过戏,但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一丝紧张。他的底子厚,乞丐也不是没演过,所以就在许晓星说了声开始之后,他的整个气场为之一变,从从容淡漠到与乞丐们格格不入的纠结,只一瞬间便将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上来。

    这一场演艺没有台词,全部都要用动作和表情诠释,这无疑加大了对情绪掌控的难度。许晓星和陆白甚至并没有指望凌琤能把整个过程演下来,认为只要他能把乞讨时的迫切或者见到熟人时的惊恐哪怕演出一样来,都算十分不错。可是他们低估了这个胖小子,因为他居然不光演完了全程,甚至于演得不比许晓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