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想了想,康是福道:“也难怪子允他没这心,说来他也是个可怜的。听渊鱼说,他身负冤屈,恨不得早日高中,沉冤得雪让泉下父母得以瞑目。”
黄氏听了,大啐一口,道:“这些个屁话,你也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除了戏文里,那里来的这么些个冤屈。我看就你们姑父教的,只为留着好的给他两个女儿的。”
“啊?”康是福和康是巧都有些错愕了。
黄氏又道:“也不想想,阿玄和阿羡才多大一点,是眼下便能嫁人的吗?,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康是福听得嘴巴都合不拢的,只轻声问康是巧道:“真是这样?”
康是巧深知花羡鱼他们家没那意思的,可一想到傅泽明只和花羡鱼她们姊妹亲厚的,心里就不痛快,赌气道:“谁知道的。”
反正,黄氏是打定主意要到傅家去走一遭了的。
所以翌日黄氏谁也不告诉,悄悄的只带着康是福就往傅老爷子家去了。
康是福到傅宅门前投了帖,房门速速进去回了。
傅老爷子不在家,只是李师娘和傅泽明在。
李师娘虽意外康家人的到来,但到底不会失了礼数,赶紧让傅泽明出去迎的。
傅泽明也是纳罕的,昨日才见过的,今日巴巴就上门来了,到底为那般?
黄氏和康是福进了门后,傅泽明一路将他们引到李师娘的跟前。
李师娘为长辈,黄氏忙见礼,又让康是福叩头的。
李师娘夸了康是福几句,又给了表礼,就让傅泽明领着康是福出去说话了。
黄氏自然不能张嘴就说自己女儿亲事的,和李师娘闲话了半日才说起傅泽明,“我看傅公子就是个难得的,成龙成凤是指日可待了。我是不知什么大道理的,只是也听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下’这样的话。昨日我听说傅公子已十六了,不小了,不知老夫人为傅公子相中了哪家姑娘了?”
傅泽明昨日回来,也有把黄氏的意思说了,所以今天再听黄氏这般一说,便明白了黄氏的来意。
李师娘笑了笑,道:“不瞒你说,这孩子我没少操心的……”就这么说起养儿抱孙经验来。
黄氏也是做妈这些年的人了,听了自然有不少感受的,不知不觉中顺着李师娘的话就说远了。
而那边,傅泽明将康是福带到了他的书房说话。
康是福到底是做哥哥的,心自然是向着自家妹妹的,而他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于是才一坐下便问道:“听闻,我姑父有意同你们家做亲。”
傅泽明一怔,诧异道:“你听谁说的?”
康是福道:“你别管,你只说有没有?”
傅泽明道:“这些我真不知。若是先生真有那心,我没有不感恩戴德地领的。我早恨不能承欢先生膝下的,若能如此再两全不过了。”说完,也不知想起了谁,面上就是一阵飞红。
康是福见傅泽明这话说得不似玩笑,不由一愣。
罢了,傅泽明拍着胸口,道:“我还能有今日,全因先生,日后不论我如何,祖父祖母和先生一家,我定是要以儿孙之道,孝敬他们终老的。”
康是福听了,越发没话说了。
☆、第六回 花羡鱼孺子可教,分家财各立门户(一)
傅泽明和康是福这厢说得郑重,李师娘和黄氏那里就是漫无边际了。
说到最后连黄氏她自己都忘了,先前到底为的什么来的傅家。
直到家去了,黄氏才记起,要紧的一句没得,反倒是她自己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清楚了。
黄氏不甘心,说要再去的。
康是福从傅泽明那里明白了傅泽明的决心,觉着傅泽明绝不是妹妹的好归宿,便道:“妈,就从他们家老太太不明着说,只和你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你赶紧做罢才好。就像妹妹说的,又不是除他们家就没好人家了的。”
黄氏经儿子这么一提,自己再一品,终于也品出李师娘的意思来,气道:“不乐意明说就是了,谁有他们家人那么多弯弯道道,能一下子便听得明白的。”
康是福嘀咕道:“姑父倒是明说了,却被派不是了。”
黄氏听了,气得改骂起儿子来。
也是这一日,花景途到康家铺子去转一圈告了假,便到六叔公家去了。
近来,花景途也算是六叔公家的常客了,所以一听下人来回说花景途来了,六叔公和花晋卿也未多意外,看了看天色,只奇怪花景途怎么这早晚来了。
花景途见过六叔公和花晋卿后,直言不讳地告诉了他们,花晋明暗中修族学的事儿。
六叔公一听,也是大呼起不好来的,“他这是在暗地里帮老五家那个不成器的。”
花景途点头称,“正是。”
唯花晋卿不慌不忙的,仿若胸有成竹。
见状,六叔公对儿子道:“事到如今,你倒是想个法子才好,不然就要功败垂成了。”
花晋卿听了忙起身安抚老父道:“父亲稍安勿躁,这事儿若是不知也就罢了,如今既已知晓,那他们家便不成气候了。”
六叔公不解,问道:“这话怎讲?他们家怎么就不成气候了?”
花景途笑着将傅泽明的法子说了出来,六叔公立时将心放下了一半,只剩下连连称道是好计的话。
可这回花晋卿又不同他父亲这般欢喜了,反而愁眉深锁了。
花景途一看花晋卿这般,便问道:“卿叔可是在犯愁日后族塾的长久之计。”
花晋卿点点头道:“既然如今学堂已有人建起,倒省下了我不少事儿。只是建学倒是容易,日后的供给却无一定的了。且按我原先之意,族学不过是给族里家中艰难不能为儿孙延师者行方便,望他们能给贽见礼,是强人所难。可不能以此为供给,那日后供给又该从何处而来?怕是你也想到此处了,才到我家来的吧。”
花景途道:“正是。依我看,我家三叔虽起头建了族学,可到底不是真心为宗族百年之计打算的,怕是只为眼前的这点子干系,日后如何他才懒待去理会。故而,我一听说亦悬心起族学日后的出路。”
花晋卿长叹了一气,道:“也罢。若依你,该如何才好?”
花景途想了想道:“我倒是想到一法子,只是匆忙而为,不十分周全便是了。”
花晋卿道:“你且先说出来,到底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是。”
花景途理了理头绪,道:“以我的意思,只看祖茔祭祀的供给,能否多少匀出些来?”
花晋卿思忖片刻道:“只怕难,族中就那几亩祭田,作为四时祭祀的供给已是捉襟见肘了的,再匀出多少来不说族中不能同意,就是日后祭祀也太不成体统了。”
“若是如此,能否再添些田产?”花景途又提示道。
花晋卿摇摇头,“也是难。”
这时,六叔公想起一事来了,忙道:“许景途说的法子可行。说起以田产做族学供给,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花晋卿问道:“谁?”
六叔公道:“死鬼老二。”
花景途不再说话,只笑着。
说起来,花氏族中真正的嫡系本家,就是花景途二叔公这一支。
当年,花氏族长也正是这位二叔公。
只是族中都说二叔公是个痴情种,一生只娶了一人,且只得一女。
后来二叔公的女儿倒是找了个入赘的,成亲后也儿女双全了,只是儿子却是个短命的,未成人便死了,只剩下长女。
可二叔公的孙儿死时,这孙女已出嫁,自然就不能再招婿入赘了。
六叔公对花景途道:“你这妹妹早已出嫁的,所以他们家成了绝户了。他们家原是有些田产的,虽不属族里官中的,但到底是花家的东西,没道理让你这妹妹带到婆家去的。族里也早便说好了得,只暂留给你姑妈做养老之用。前年你姑妈去了,族中收回了他们家的田产,只是不知该如何分配,一时争论不休便搁置了。依你们所说,拿这份田产做族学供给再好不过了的。”
花晋卿觉着可行。
族学日后的出路有了,花晋卿面上也只是稍稍宽心了而已。
花景途问道:“卿叔可是还有何难解之题?”
花晋卿也不隐瞒道:“这些个到底还是容易的,我为族塾辗转踟蹰这些年,只因不得一位渊博之士司塾,唯恐请来空有虚名的耽误了族中孩子。”
花景途也深以为然,“无才者,最是误人子弟。”
随后,花晋卿却又松了一口气,“但也不负我这些年的用心,乔先生总算另眼相看于我,再加以时日,定能请他来一掌族塾。”
花景途听闻,欢喜不已,追问道;“可是乔中凯乔先生?这位可是大手宿儒戴老的得意门生。”
花晋卿笑道:“正是。”
花景途道:“早一心向往,却苦无机会相识的,恳请卿叔代为引见。”
花晋卿没有不答应的。
这事儿商议罢,花景途这才家去了。
只说,康舅母黄氏也到了家,想了半日,越想越觉着可气,越气越疑心的。
“就凭我们家巧儿的模样品性,镇上那一家有比得上的。”黄氏心里念道,“还是花家背地里早同傅家说好了?若果真如此,那傅家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的。按我们家姑奶奶的心思,让傅泽明配花羡鱼是不能够的,阿羡到底还小,只怕是给花玄鱼留着的。先不论花玄鱼的模样品行,就说花玄鱼的出身,就说不过去了。傅家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庶出的东西。”
正想着,康是巧就领着花玄鱼和康是丽过来用饭了。
只因康老太太只在她自己院子里用饭的,不同儿孙一道的,故而不管是康是福,还是康是巧姊妹两,都只在黄氏屋里用饭。
如今花家兄妹和韩束四人来了,也只花羡鱼能和康老太太同桌的,花渊鱼、韩束和花玄鱼,也在黄氏屋里吃。
今日黄氏在傅家碰了软钉子,心里正不痛快,再见花玄鱼,便越发看不上的,直推说自己身上不好,就不能留他们几个一块用饭了,让他们各回各屋去吃的。
黄氏不适,儿女小辈的自然要问的,一时是嘘寒问暖,一时又是要请大夫的。
黄氏见要惊动不少人的,忙让他们打住,只坚持说安歇一宿就好了,康是福等不得不作罢。
花渊鱼等,也只得各自回他们客居的院子了。
花玄鱼深知道自己的身份,虽明面上都是康老太太的外孙女,实则一点都不相干,所以她倒更乐意一人在自己屋里用饭的,不用小心虚应着康家人。
因为黄氏,这日的晚饭便有些晚了。
等到婆子把食盒送来,里头的饭菜都有些凉了。
花玄鱼也不以为意,待丫鬟灵儿把饭菜摆好,再看桌上。
有蛋滑鲜虾仁,肉末豆腐,豆豉空心菜,奶白鱼汤,最后是米饭一碗。
听着是不少,其实每一样都不多,刚好花玄鱼都能吃完的量。
花玄鱼落座执箸,夹了一块虾仁放嘴里。
灵儿才回身放托盘的功夫,就见自家姑娘脸色一变。灵儿才要问,花玄鱼便一手捂住嘴,将虾仁吐了出来。
“怎么了?”灵儿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