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幸运

    将那汉子丢在一旁，陆不弃缓缓地蹲了下来，平视着挣扎坐起的奴隶：“听你的意思，好像留下来的人就要没命？”

    对于陆不弃会放了他，那汉子似乎有些没回过神来，当下点了点头：“你们一次性买这么多奴隶，连老弱病残都不嫌弃，全要了过来。这种情况除了是要陪葬品外，还能是要来干什么？”

    汉子这话一出，众奴隶哗然站起，眼看就要上演群情激愤的戏目。陆不弃却是哈哈一笑，将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来：“听你的意思，你似乎见识过有人买大批奴隶陪葬的事。”

    那汉子咧了咧嘴，扭了扭手腕：“那是当然，我三年前就是从陪葬队里跑出来的，可惜运气不好，碰上小人了，又被当成奴隶卖了出来。我一听那些天杀的奴隶主说什么祈福、积德之类的话语，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也是要人陪葬。”

    “然后你就想挟持了我，好保住你自己的命？”陆不弃轻捏鼻尖，依然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个汉子，这汉子目光清澄，眉宇刚毅，绝非那种无知鲁莽之人。而且陆不弃看得出来，刚才这汉子出手的目的，的确是为了擒拿他，而不是伤害他，这也是陆不弃现在能好声好气跟他说话的原因。

    那汉子咬了咬牙，甩了甩手昂首站了起来：“没错，我这条烂命辗转了大半个云泽国，别人看不起，我自己还很珍惜。可没想到，你小小年龄竟然有如此强横的实力，我施琅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施琅？姓施名琅？”陆不弃微微一笑，也缓缓站了起来，平时着这个身高跟他相仿的男子：“还是大名施琅？”

    施琅凝眉点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施名琅！”

    “有名有姓，还是单名，看来也是有很好出身的人。”陆不弃轻捏了下鼻尖：“你有没觉得你做事太鲁莽了，袭击我可是大罪，要是这不是陪葬的队伍，你不是亏大发了？”

    施琅皱眉，没有应话。

    陆不弃耸了耸肩：“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也告诉大家，我发话将你们买下，绝对不是要一万多具陪葬的尸体。那种天底下最愚昧的人才会做的蠢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是陪葬……那你们陆家把我们这么多人买下来，却不安排去做事，关在这种地方干什么？”施琅一脸的不相信，这种表情让那一对卫戎精兵一阵想扁他。

    卫戎头领在旁沉声冷哼道：“妈的，这个不识好歹的贱奴，大爷和不弃少爷他们心地这么好，他却要伤害不弃少爷，呆会老子第一个宰的就是他！”

    卫戎头领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陆不弃和施琅还都能听到，在施琅脸色再变之际，陆不弃却是走近了一步，轻拍了下施琅厚实的臂膀，帮他正了下写着七字的白布条：“我不追究你冒犯我的罪过，你可以给自己一次机会，老实地呆着么？”

    施琅愣然，迎着陆不弃那明亮的眼神，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可……可以！”

    “很好！”陆不弃点了点头，缓缓从他身边走过，朗声朝周围众奴隶说道：“我知道，每一个看不到前途的人，内心都是惶恐的，都是不安的。可我想说的是，你们无须惶恐，无须不安，因为你们是幸运的，请你们珍惜这份幸运！”

    顿了顿，陆不弃望向卫戎头领：“不要为难这个叫施琅的，他只是在争取自由罢了，如果你站在他的位置，可能也会这样做！而如果你是他，我也一样会给你一次更好的机会的。”

    卫戎头领脸色一凛，连忙点头躬身：“是，谨遵不弃少爷训示。”

    念雁和承志一直抬头挺胸地跟在陆不弃身后，尤其是承志，看着眼前这些跟他曾经有过一样遭遇的可怜人，他越发感觉到，他的幸福太来之不易了。

    “念雁，你觉得应该如何安置她们？”出了林子，回到黑白龙驹车上，陆不弃向念雁问了个问题。

    他不是一个很善于管理的人，毕竟前世的他过的日子基本上属于独来独往型，偶尔手下有点人用，也不会超过十个人，突然要他去考虑上万人的安顿问题，他的脑袋还真觉得有点大。

    念雁有些诚恐地躬身道：“主人，这等大事，念雁不敢插嘴。”

    陆不弃轻笑：“不是让你做决定，而是让你给点建议，毕竟你们母子也有类似的经历。你说说你的想法，说错了我也不会责怪于你。”

    对于陆不弃的宽厚，念雁自然是很有感触，这也是让她敢将心中的腹稿表达出来的最主要原因：“那念雁就说一下我自己的想法，主人审视一下！”

    陆不弃点头：“你说吧，如果说得好，我有赏！”

    “作为奴隶，其实鲜有人会对未来抱有多大的奢望，但是没有人放弃过希望！”念雁眸光放向了这郊外的天空：“她们的希望也很简单，就是能安稳地过日子：有土地可以耕种，有食物可以果腹，有衣物可以遮体，有房屋可以落脚。如果能有一个值得憧憬的念想，那就更好了……”

    “就像我们母子，主人让我们过上了比白身平民还要好的生活，更给我们母子一个努力就能达到的未来。我们会努力地做事，还主人恩情的同时，也在追求我们自己想要过的更美好的生活。”

    陆不弃微微额首，他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安稳的生活和一份希望么？”

    念雁重重点头，明亮的双眸定定地看着陆不弃：“我想，那个施琅的追求，也不过就是活着罢了。这些奴隶不外乎都是这种想法，而且那一万多人，绝大多数应该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如果能有合适的事给她们做，必然会创造不小的价值。”

    “恩，说得很好！”陆不弃点了点头，心中已经萌发了一个想法：“这些人都是吃过苦中苦的人，这么一万个人，只要管理得当，资源足够，放到任何一个地方，恐怕都能迅速建立起一片能创造价值的基业。”

    缓缓站起身，陆不弃说道：“念雁，回去后你给我迅速备好一份不轻不重的礼，我要去拜访一下地师陆阴行！”

    “是！”念雁重重点头，同时眼角余光看向林中，笑了。

    她母子是幸运的，因为碰上了陆不弃这个主人，念雁愿意将这种厚重的幸运分享出去，让更多可怜人得到这份幸运的垂怜。

    而陆不弃和念雁母子并不知道的是，她们前脚离去，在林子中一个故事已经迅速传播了出去，也就是陆不弃义救念雁母子的故事，因为有几个奴隶认出了念雁母子，认出了陆不弃。

    一个时辰后，陆不弃单骑来到陆阴行的住宅，运气不错，陆阴行并没外出，似乎在午休。

    陆不弃如今也是洪山郡举足轻重之人，他登门拜访，在下人汇报下，陆阴行也没有摆长辈的谱，简单洗漱，亲自出迎。

    见到这个矮胖有些迟暮的老者，陆不弃紧赶了几步，将念雁帮忙准备的一些礼物交付到了陆阴行身旁的管家手中，口中说道：“怎劳地师亲迎，晚辈受宠若惊。”

    “不弃你愿意来看看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应该是老头我受宠若惊啊！”陆阴行笑得很开心，没有丝毫做作：“据我所知，你可是大忙人啊，就连孔子夫和张五灵那也没见你去过，近日却是来到我这，回头说出去我这张老脸也是分外有光啊。可是你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过来？”

    “应该的，只是一些普通的食补之物，和我华夏精工匠师自己制作的些许配饰之物，还请笑纳。”陆不弃心中微动，这些老者一个比一个鬼精，恐怕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中看着呢，看来还得抽时间去拜访一下孔子夫和张五灵，省得落个不尊老敬贤的罪名，那也就罪过了。

    第四十八章 试验城镇

    “有心了，有心了！华夏精工的配饰如今也是我洪山郡一绝，就连白南霜那个老姑娘都赞不绝口。”陆阴行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来来来……客厅用茶……”

    入厅，落座，奉茶，品之。

    陆不弃微微额首：“小子虽不懂茶，可这茶香扑鼻，入口甘美，让人口齿生津，应该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还好吧……”陆阴行口中谦虚，表情骄傲：“最近孔子夫和张五灵，一个忙着教书，一个忙着观天变，都没时间到我这边来喝茶，我那几个徒子徒孙送来的茶叶都快要变质了。

    陆不弃微微一笑：“地师好福气，有这么些个如此孝敬你的徒子徒孙。”

    “比不了洪山公啊，有你这一个孙儿也抵得上他人一堆！”陆阴行笑眯着眼睛说道：“不弃你此番来，应该不是简单地看我这个老头的吧？”

    陆不弃额首：“没错，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小子过来，是有一事相求的！”

    陆阴行咧嘴一笑：“别说什么求不求的，有用得上老头子我的，尽管开口就是，像洪山公，就从来不会跟我客气。”

    “爷爷是爷爷，我是我！对于地师这种前辈高人，小子还是打心底尊敬的。”陆不弃不着痕迹地小拍了下马屁。

    “这话说得让人舒畅，丝毫不逊于陆风。”陆阴行干笑了下：“不弃，说事吧，有什么事是能用得上我这个只会看看风水，测测地脉的老头子？”

    陆不弃应道：“我想请教地师，如果要在洪山郡周边百里之内，择一地建立新的万人城镇，何处为佳？”

    “建立新的万人城镇？”陆阴行那短短的眉头一蹙即扬：“莫不是用来安顿那一万多奴隶的？”

    陆不弃点头：“地师法眼如炬，所言不错，这一万多奴隶是因为小子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而买下来的。那么小子自然要为她们的安顿负责，毕竟她们用来给我爷爷奶奶还有洪山郡祈福的，自然不能用常态安顿之。”

    “我明白了，这可是个不小的手笔，完全是奴隶的城镇……这管理起来似乎容易出纰漏。”陆阴行轻捏下巴，不过却也是转而一笑：“当然，这个问题不是老头子我需要担心的，我想不弃你已经有了想法了，来……到我书房来……”

    陆阴行的书房显得很古朴，有着一股子淡淡的腐味，墙壁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兽皮地图。

    “不弃，你这个问题，其实在我心中早许多年就已经有了论断！”陆阴行走到一张洪山郡的地图前：“当然，原本的想法是，洪山郡面对人口增长，打算用卫星城分流人口的话，应该将卫星城设在哪。这件事，曾经也跟洪山公提出过，不过洪山公没有太在意，毕竟卫星城的发展可不是一两日的事。”

    “看这，位于洪山郡西北六十里的位置，洪河和跃山河两河交汇地，在百年前，这里常受水患，因此少有人定局于此。可是如今早已经修筑了足够坚实的堤坝，有了几十年的沉淀，两河交汇三侧的徒弟都是非常肥沃的，无论是种植蔬果还是谷物都非常适宜，且北靠多瑙山，东边不出十里就能接北官道，此处绝对是安顿农奴的最好之地。”

    “还有这……位于洪山郡西南八十里的地方，是吧口山和雁阵山合抱之地，我称之为鱼鳞峡，资源丰富，用来安置山奴再好不过。而且此地地势险要，完全可以发展成为洪山郡的一道军事防线。唯一的缺陷，就是无法很好地应对人口膨胀，但是一两万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也不错……”陆阴行一点点的介绍着几个都颇为事宜的地方，每一个陆不弃听了都忍不住连连点头。很明显，陆不弃还真是找对人了，这陆阴行，其貌不扬的能成为洪山郡三师之一，非浪得虚名。

    最后，陆阴行总结出一个结论：“两河口、鱼鳞峡和回龙界这三个地方，都可以，你打算选哪个？”

    “我不选，我让她们选！”陆不弃轻捏鼻尖：“地师，你能给我一张这三地的地图么？”

    “噢，当然可以，你我且回客厅，我让人给你绘制一幅！”陆阴行点了点头：“不过你说的她们是谁，不会是那些奴隶吧？”

    一个时辰后，陆不弃回到了三不居，他找到了父亲陆康。

    听完陆不弃的想法，陆康很是诧异：“你让我去做这个新城镇的……董事长？类似于大管事的职务？”

    陆不弃点头：“爹爹你不想让大伯四叔五叔他们别扭，也不刻意去要求接管一些重要的事物，可是你现在还这么年轻，没点什么事做恐怕也呆着没什么意思，不如去那玩玩，这绝对是一个很有挑战的事。”

    陆康沉吟间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而且你说的这种新型庞大的雇佣关系，也很有挑战。如果能行得通，比一位的高压管制恐怕能创造更大的财富。”

    陆不弃心中暗笑，他效仿的方法可是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公司雇佣关系，其生产力的挖掘自然比这种奴隶制要强上许多。

    “不过你这个计划，前期我们陆家岂不是还要继续投入？”陆康的思维已经开始迅速运转，显然他已经很有兴趣。

    陆不弃点头：“前期帮助开荒，粮食资源的供给那是必然的，不过也不算很多，用的每一笔投入，你都要有个数，这就是这个城镇的起始投入，这些成本都将平摊到每一个人头上，让她们明白她们的责任和权力。”

    “只要她们创造了三倍于投入的价值，就可以让整个城镇的人都恢复白身，然后就开始财产私有制，扣去公共设施的成本和税赋，就按劳分配，这待遇会不会太好了一些？”陆康微微皱眉：“这个条例恐怕你大伯那边不会同意，这简直就是对她们太好了一点吧。”

    陆不弃轻笑：“他会同意的，又不是全民改制，只是这一个城镇，一个用来试验的城镇。别忘了，这个城镇有另外一层意义，那就是给爷爷奶奶和我们陆家祈福积德的意义，有些特殊也是正常的。何况，爹，你没有发现么，大伯现在已经在下意识地向我们示好了。”

    陆康微愣，随即哑然一笑：“我刚都被你说的计划给吸引了，忘了这码事。你大伯会亲自去找你，征询你的意见，的确是有示好的味道。这是好事，行……我与你一起去见你大伯吧，这事如果他没有意见，就去跟你爷爷招呼一下，然后我就走马上任，去任这个什么董事长！”

    当陆不弃和陆康父子二人去内堡见陆扬的时候，陆扬显然很有些诧异，就如同陆不弃在打铁的时候碰上他一样。

    不过陆扬诧异之余，却也是相当热情，然下人沏茶准备点心，而一直到落座，他眼中都闪着几分明显外溢的诚挚光芒。

    陆不弃开门见山：“大伯，你跟我说的事，我已经有想法了，回去跟我爹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可行，就来跟你说一下。”

    “噢？这么快？”陆扬的确很是意外，他给了陆不弃两天的时间，却没想，陆不弃半天的样子就重新找上他了。

    陆康在旁正襟危坐：“不弃他现在的还只是一个想法，这民户方面的事，具体的运作恐怕还需要大哥你劳心一下。”

    陆扬笑应道：“自家人，这些客套话就无须说了。不弃，你说下你的想法……”

    第四十九章 全民皆兵

    陆不弃点头道：“我打算将这一万零七百六十六个奴隶，不拆散，集体安置到一处地方，开荒建立一座心的城镇。”

    “建造新的城镇？”陆扬吃了一惊：“这个想法还真是有些大胆……不过会不会有杀鸡用牛刀的嫌疑？”

    陆不弃晒然一笑：“谢大伯口下留情，我以为你会训斥我不知轻重，乱来呢。”

    陆扬微微有些尴尬，干笑了下：“哪里，我也年轻过，想事情不总是会想得比较简单，有些不切实际也正常。”

    “大哥，这个时候说不弃有些不切实际还为时尚早，我也听了他的想法，觉得还是很值得一试。”陆康端起了茶盅，喝了一口。

    感觉到陆不弃的笑容中很有几分胸有成竹的味道，突然想起那个数字，陆扬收起了自然的几分轻视：“不弃，你知道这些奴隶的具体数量，这么说你有了解这些奴隶的具体情况？”

    陆不弃点了点头：“大伯说让我提出建设性意见，我自然不敢怠慢，所以去了一趟军营，跟那些奴隶接触了一下……”

    “噢……”陆扬心中对于陆不弃的看法更高了一分，毕竟他不是敷衍了事：“具体说说你这建造新城镇的想法。”

    陆不弃微微额首：“其实我这个想法很简单，出发点是在于把这一万多奴隶当成一个整体来看待的，毕竟他们是一个为爷爷奶奶祈福积德的一个整体，如果把她们拆散分派各地，总有些不妥当的感觉。”

    顿了顿，陆不弃轻捏鼻尖：“我想来想去，却是这个方法最为简练，只不过唯一的缺点，那就是前期开荒和粮食供给还得有一段时间，需要耗费一定的钱粮。但是我想到一种有别于其他奴隶管制的规划形态，将我们陆家这一大笔支出，当成了一次可预见回报的投资。”

    “投资？”陆扬对于这个新名词显然需要适应期。

    在陆康颇为有趣的笑容中，陆不弃解释道：“这投资，打个比方说，一个人开一间商铺，投入了一定的资金，就叫投资。而现在我们陆家花费了近十亿钱来收购这一万多奴隶，然后还要帮助前期建造基础屋舍，帮忙开荒期粮食供给，这些都要算是我们陆家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