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母亲

    而当陆不弃看到陆家的主母，鹰枭陆洪山最爱的女人时，他愣神了，突然有种被哽住了喉咙的感觉。

    白发如雪，肤色暗沉多斑的陆家主母张海之，歪着脖子半靠在椅子上，轻轻哼着不着调的歌，目光迷茫地看着眼前那绚烂多姿的各色鲜花，她似乎有着她自己的世界。

    罗慧更是捂着嘴泣不成声，跟着陆康一齐，跪倒在了张海之面前。

    “娘……”陆康这个铁打的汉子，在从堂堂大少爷变成泽奴时候，他没哭过；在为了儿子长身子，却偷东西被抓要杀头，也没有哭过；可是在这一刻，他哭了，左眼哗啦如泉的泪水滑落。

    在十八年前，这张海之还是徐娘半老，风云犹存，可是十八年后，她却已经是垂垂老矣，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为人子，在这一刻，如何不心酸泪落？

    “娘……”陆泰怕张海之反应太激烈，先行跪伏在她身侧，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而陆康怕虎煞面具吓到母亲，还特意用手将之遮住。

    张海之被惊醒，从她的世界里走了出来，目光迷惘地看了眼陆泰，表情柔和，而在目光触及到陆康和罗慧似，却是突然惊叫了一声，然后身子一抖，抽搐了过去。

    陆泰和陆康二人自然是吓了一条，两人跪爬了过去……

    那个服侍张海之的奴婢也是大惊失色，跟飞兰一起小跑了过来，作为张海之的贴身奴婢，如果张海之出了什么问题，恐怕她们的罪过也大了。

    “哥，你别急，娘这是昏过去了……”陆泰的话让陆不弃等人都大松了口气。

    轻拍母亲胸口，让母亲舒缓一下的同时，陆康独目闪着泪水：“小泰，以前娘经常这样么？”

    陆泰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不对，以前娘受到刺激，最常做的事是去抓人，或者自己逃开。”

    在陆康皱眉间，陆不弃在旁说道：“会不会是奶奶在看到爹时，突然想到什么，可是她现在的状况，根本不适合这种用脑……”

    陆不弃在地球上，虽然不喜上网和看电视，可多少也有过接触，印象中有过一期节目是说精神病患者的，其中就包括过量而导致脑半死的情况，然后就智力降低，记忆衰退等等。

    “这……唉，可能是吧！”陆泰缓缓站起，看向一旁惊疑不定的笑槐和飞兰：“将老夫人带回房里休息吧，这些天多在老夫人耳中念叨一下，就说哥和嫂子回来了，她心念的孙儿也回来了。”

    就在这笑槐和飞兰二人点头应是之际，陆不弃却是制止道：“九叔，我不建议这样做，我想这样恐怕会更刺激奶奶，多来几次这样的刺激，她的心脏如果负荷不住这种压力，恐怕会有危险……”

    陆泰微微皱眉，却是凝重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些年我们都不敢提起这事……可总不能让你们从此就跟爹爹一样，只能远远看着娘？”

    陆不弃想到了如今站在门口的陆洪山，心中一阵泛堵。龙不离在旁开口道：“九爷，你们切莫心忧，据我所知，这世上应该有不少灵丹妙药，完全可能让老人家康复的。”

    陆康和陆泰两兄弟同时看向龙不离：“不离姑娘，你快说来！”

    龙不离微微苦笑：“你们这乍一问我，我也想不起来，得容我回去好好研究下，我有印象我那死鬼师父说到过一处宝藏有提到过类似的物品。”

    陆不弃古怪地看向龙不离，想到她那个有异能的师父，不由也多了几分希冀：“那就辛苦下不离，我希望奶奶在余下的时间里能跟我们共享天伦之乐。”

    龙不离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就是把死鬼师父的坟再翻个遍，也要找出来……”

    陆康和陆泰面面相觑，前者轻咳了下：“这似乎有些不妥……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就算了。”

    龙不离更是无所谓地轻晃了下手：“没关系的了，他不会在意的……”

    顿了顿，龙不离脆笑了下：“反正我都翻了几次了！”

    然后就听到扑通几声，就连陆不弃，也一头栽倒在地，这龙不离也太夸张了点吧……她师父的坟也可以翻来翻去的么？

    龙不离和不悔对视一眼，前者俏然一笑，百花黯淡：“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尊师重道，只是我那死鬼师父有些特殊，他的坟就是他住的地方，而且因为有些特别的原因所在……我还没把他入土为安呢。”

    众人这才明白了过来，陆不弃抹了把汗：“你这说话大喘气的，我还以为你真就是那么薄情寡义的人呢。”

    “我要真是那样的人，怎么办？你就不打算养我了啊？”龙不离熠熠地盯着陆不弃。

    被龙不离那炽热的眸子灼了下，陆不弃轻捏鼻尖：“这三不居的规矩你不也是定制者之一么？”

    龙不离撅了下嘴：“狡辩……我也不问你了，你这个胆小鬼只会逃避问题。”

    这个时候老夫人也在笑槐和飞兰二女熟练的手法中，抱离了花园。望着母亲那孱弱的样子，陆康陷入深深的悔恨：“都怪我……要是我当初能有用点，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轻拍了下陆康那厚实的肩膀，陆泰宽解道：“哥，这事已成这样，你自责也无用，何况这事根本不能怪你，只能怪那向你出黑手的人。哥，你是不是知道是谁陷害于你，你告诉我，就算是同父兄弟，他不仁在先，我们就算杀了他，他也没有脾气。”

    “你现在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答案，一切都得爹来决断吧！”陆康吧唧了下嘴，满嘴苦涩：“我只能说，这十八年来，我们过得比我在寿宴说的要惨一万倍！”

    陆泰双目瞪如铜铃：“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件痛事，我并不想说上几遍！”陆康长叹了口气：“我们先出去吧，等下见了爹我自然会合盘托出！”

    十八年都等了，一直在寻找真相的陆泰自然也不急于一时，点了点头，一行人朝外走去。而在经过一个回廊时，碰到了落单的笑槐，在走到她身旁时，龙不离递过一朵碧玉的珠花：“你把老夫人照顾得很好，二爷说当赏！”

    笑槐自然是喜笑间接过，跟飞兰一样，连连称谢。至此，罗慧忍不住朝龙不离夸了一句：“不离，你真懂事，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娘才能教出你这么优秀的女儿。”

    龙不离目光确是黯然：“我是孤儿……跟不悔一样……没有爹娘教养。”

    “跟不悔一样？”罗慧有些诧异，可是她转而反应了过来，不悔是玄兽，这玄兽也是天生父母养的，如果父母没在身旁照看着成长，或者已经意外身死，那也可算是孤儿。

    不悔还好，毕竟是玄兽……在罗慧的思维中，玄兽似乎一出生就有自保之力……像不离，这样的小姑娘，从小没有爹娘照顾，多么可怜啊？

    不过看向不悔，她表现得却无疑跟不离是一样，似乎感怀自己孤苦。天下母亲一条心，见此情况，罗慧顿时心中一软：“不离，不悔，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把我当娘吧，虽然没有什么用，不过给你们制几套花衣服还是可以的。”

    龙不离和不悔自然是大喜过望，两人对视间，确是当下盈盈下拜：“是，见过娘亲大人。”

    “诶……”罗慧脸上笑开了花。对于不离和不悔，她心中本就甚是喜爱，哪怕就是知道不悔是玄兽，可知道她们二女对儿子是死心塌地的，她就一点都不在意。

    第三十七章 兄弟

    见此一幕，陆康和陆不弃父子相视，心头虽然有些错愕，却也没说什么，毕竟即便是陆康，也没有把不离和不悔当成外人。

    陆泰自然也是有些诧异，在他看来，这不离和不悔应该早就是陆康夫妇的义女了啊，毕竟陆不弃第一次入陆家的时候，可是有这么说过的。

    不过陆泰自然也不会去问这么点小事，他只是略带笑意：“恭喜哥哥和嫂子收下义女，这是喜事，我想爹他应该不会介意，给不离和不悔赐姓。”

    陆康重重点头：“也是，我陆康的女儿，就算是认的，那也不能没有尊姓。”

    “不用了……她们有尊姓，回头让人入一下民户司档案就好了！”陆不弃却是在旁应道。

    “呃……有尊姓？”陆泰诧异，他的诧异分好几重，一是在之前陆不弃都没尊姓，要不然也不会来讨人情，可这二女却有尊姓？再者，这陆康怎么连不离和不悔有没尊姓都不知道？

    陆不弃应道：“恩，她们姓龙，是不离她师父赐姓的，只不过恐怕没有正式承认罢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陆泰目光在几人身上扫来扫去，是越想越纠结，如果不是认定陆康和罗慧确实是亲哥和嫂子，他都要怀疑眼前这几个人的身份了。

    不过陆泰很快想到陆康表示他在宴会上说的是修饰了一万倍后的境遇，也就释然了：“那这事回头你自己去民户司也一样。”

    陆不弃了然地点头，他也知道，这些类似于前世什么局子之类的，不过是地方势力和国家协作的一种形式，对于地方势力来说，这些就是他们所管辖的。

    作为陆家嫡系长子，去那种地方，必然不会再向以前一样，被人冷眼冷语地顶回去了。

    可是，当六人走出堡中堡时，去没有见到陆洪山的身影，不过却看到了一身雪衣的陆风，和换下了鹰卫装，身着一身淡蓝色衣服的陆毅。

    “二叔，九叔，婶娘！”陆风和陆毅还恭敬地行礼，前者说道：“爹和三叔找爷爷有事相商，爷爷让我们候着，说等你们出来了，让你们去藏兵室的那个议事厅见他。”

    这么一会的功夫，一个爹就被请走了，而且是陆扬和陆名这两个嫌疑最大之人，

    陆康浓眉一跳，跟陆泰对视了一眼，当下沉声道：“好，我们这就过去。”

    “那个……不弃能留下吗？”陆风突然再次开口。

    陆不弃剑眉轻扬：“怎么？陆风，你有事么？”

    对于陆不弃没有叫他大哥，陆风显然并不在意，他和陆毅对视了一眼，却是说道：“这不是没有想到，你我竟然真的成为了兄弟，所以我和毅弟想跟你聊聊，自家兄弟，总得多亲近亲近。”

    陆不弃看了眼陆康，陆康凝神道：“你们聊聊也好，其他的事我和你九叔会处理好的！”

    想到有陆泰在，加上陆洪山也还没老糊涂，陆不弃自然不担心陆康会有什么安慰，当下也点了点头：“那你们先去吧，不离、不悔，你们就跟着我娘。”

    不悔乖巧地点了点头，而龙不离却是撅嘴：“是我们娘！”

    这龙不离一做俏皮样，可看傻了陆毅，不过在听到龙不离说的“我们娘”，却又是有些黯然。

    其实当初知道龙不离只是陆不弃的义妹时，他就明白他机会恐怕不大，但是他一直觉得他身份还是有优势，加上陆不弃似乎并不反对他跟龙不离交往，所以他也就一直没有放松追求。

    可是现在，这种优势完全没有了，而且他也有自知之明，没有陆不弃优秀，而龙不离一直也没对他表示过什么好感，他也很苦恼，却也无可奈何。

    在她们几人离去后，陆不弃却也是坦然地看了二人一眼，嘴角微翘：“说来，你们两人都是我堂哥……不过，我觉得还是叫名字比较自然，还请别介意。”

    陆毅扁嘴一笑，没说什么。要论清秀，三人之中属于他最清秀，可是他总给人一种女人般的柔弱，总是让人觉得娘了些。

    “这没什么介意的，大家都是平辈，再者，不弃你年纪虽小，可是天赋却比我们两个都高，我们做哥的倒是有些汗颜。”陆风说话，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有时候，陆不弃甚至觉得，这个家伙从来不会生气。不过陆不弃也明白，这显然是种假象，如今这种上一辈马上要爆发矛盾的时候，他们作为小辈最基本的坦诚交流一下，总是好事，所以他反问了一个问题：“真的这样觉得的么？”

    陆风和陆毅相视，都有些错愕，陆风也反问道：“不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不弃淡然道：“或许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你真的为我的天赋比你们都高而汗颜么？”

    陆风诧异，毕竟他那么一说也是表示一种风度，在他心中，自从那一夜被父亲拦下来，他就从来没有停留过跟陆不弃的比较。

    陆不弃虽然武力值很高，可还只有骨鸣九重……陆风并不知道陆不弃已经突破，即便是看到陆不弃跟司空韦典对战了，因为有陆彰的原因，他一直以为陆不弃只是天赋宜宾，骨鸣境就能打败热血境。

    而他自己已经热血三重，而且他达到骨鸣九重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岁，并不算相差太大。

    陆不弃虽然说铸剑术很高明，可是他陆风也不是没有优势，最起码他待人接物，御下统筹就是长处，毕竟在这之前，陆洪山也是往这方面培养他，而他在洪山郡也有完全忠诚于他自己的小势力。

    相比之下，陆风虽然也挺佩服陆不弃的，却从来没有汗颜过，在他看来，他并不比陆不弃差分毫。

    所以陆不弃这么一问，陆风自然诧异，不过诧异之后，他却也很坦诚地应道：“一点点吧，只能说我们陆家的遗传很好，我们众兄弟的天赋都不低，只可惜陆彰他失踪了……”

    想到还关在密室里的陆彰，陆不弃轻捏鼻尖：“对于陆彰失踪，陆风你一点头绪都没有么？”

    陆风皱眉，他隐约感觉到陆不弃有一定针对的味道：“我要是有头绪，自然早就去找了，难道你认为是我害了陆彰么？”

    陆毅也很耿直，当下帮腔道：“风哥不是这样的人，虽说陆彰跟风哥并称陆家新生代双杰，可他根本对风哥造成不了威胁，风哥没必要冒着大不韪做这样的事。”

    陆不弃轻笑：“我当然知道陆风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这么一问。不过陆毅你说的话，倒是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陆不弃这东一下西一下的说话风格，让陆风和陆毅二人很有些摸不着头脑。陆风眉头依然皱着：“什么道理？”

    陆不弃冷笑：“那就是如果构成了威胁，那么就算是兄弟，也一样可以下杀手！”

    陆风这下脸色变了，绝少生气的他脸上挂起了寒霜：“不弃，我和毅弟，是怕你们父子刚回归，觉得淡漠，所以来跟你示好的，可你也不用这么拿言语刺我。”

    只不过微微停顿，陆风声音渐渐高昂：“我承认，我希望自己能继承陆家家主之位，即便是对着爷爷，我也敢承认这一点。可我是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我是有这个能力的，绝不可能为了排除异己，而做出伤害自己兄弟的事。”

    “是么？”陆不弃紧紧地盯着陆风，他相信自己的眼光，除非是影帝级别的演员，否则绝对不可能能瞒得过他的眼睛，毕竟他前辈子可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第三十八章 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