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巴着眼睛，龙不离隐约记起晚上迷糊间，有人将一张兽皮盖在她身上。用小脚趾想，也知道那个人是陆不弃，龙不离四下望去，却没有看到陆不弃的身影，而不远处却传来一声震山的虎吼。

    声音苍劲有力，霸道凶煞，论威势可比日前击杀的黑鄂鬼虎有过之而无不及。龙不离心头一惊，一掀兽皮，人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地窜了出去。

    不过转角来到一处山坳，龙不离看到的，不是什么精兽，而是正如猛虎一样转斗扑按，练习五禽仿生拳的陆不弃。

    龙不离先是微微皱眉，目光有些不解，而很快，她的眼睛越来越亮，俨然也看出些许门道，她也没有打扰陆不弃，就那样轻轻地倚着身旁的大树，静静地看着陆不弃。

    陆不弃已经发现了龙不离，不过他并没有停下来，反正五禽仿生拳他从来也没想到过要藏着掖着，不怕人偷学。

    直到陆不弃完成了当日的训练量，他才收势站好：“其实我更希望看到的，是你已经把那头山猪给处理了，而不是站在这等着我。”

    “什么山猪？”龙不离错愕。

    “我们的早餐！”陆不弃暗暗苦笑，这龙不离阅历方面还算得上不错，可是这野外生存怎么看都像个新手，真不知道她走南闯北地怎么能活得这么滋润，难道真有那种老天都会眷恋的幸运儿？

    “噢，那应该是你的工作啊，除非你想吃焦炭，否则还是别让我烤肉的好！”她一醒过来就飞奔了过来，哪见到了什么山猪。

    陆不弃也没说什么，从龙不离身边走过，朝夜宿的地方走去，不过却被龙不离一把拉住，有些错愕：“怎么？”

    “昨天刚受伤，一大早就练功，就算冰玉膏的治疗效果再怎么好，也受不了你这么折腾啊！”龙不离说话间，已经变魔术般地翻出了瓷瓶，给陆不弃重新上药。

    看着龙不离那略带埋怨和嗔怒的表情，陆不弃心中浮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而当龙不离那葱葱玉手再次触摸到他伤口肌肤时，他的心陡然一颤：“该死的青春期反应……”

    接下来的几天时候，陆不弃和龙不离相处得非常和谐。话说，跟个超级大美女一起走一走这几天的回头路，没有什么强力的精兽打扰，相当于游山玩水的，倒是颇为惬意。

    而两个人的关系从一种古怪的合作，逐渐变成了志气相投的朋友，这一点是一开始颇有戒心的陆不弃自己都有些诧异的。

    通过这几天，陆不弃从龙不离身上还了解到了不少关于玄修者的信息，也算是逐步摆脱了文盲的状态。

    而在这日下午，两人赶到了目的地，在转过山角，清风回荡，带着几许夏花的香气，让人心神不由一荡，龙不离深吸了口气，表情明媚：“哇……跑了大半个大洪山，也就这里还不错……”

    陆不弃才发现，原来在晴天，这小山谷还别有一番景致，芳草碧绿、翠树拱生，石崖青苔，加上那水光粼粼，碎花点缀，颇有几分鸟语花香，莺飞草长的味道。

    “你还真当是游玩了……”对于龙不离这个丝毫没有宝藏猎人专业水平的家伙，陆不弃很是有些无奈。

    连最基础的投石问路的事也不做，就直接跑到这边来，真不把陆不弃多次提到的巨蛇当一回事。

    “蛇类是很谨慎的，蜕皮的时候要是碰到过打扰，是会远离那个地方的。”龙不离一脸无所谓地应道：“我刚肯定，这个洞现在肯定没有那巨蛇之祸。”

    “你就这么确定？”陆不弃疑惑地看向龙不离：“你不怕有特殊的情况？比如那巨蛇很恋家呢？”

    龙不离摇了摇头：“除非它是条母蛇，这里还是它产蛋之地……说这些干什么，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不弃内心不以为然，不过他也没有犹豫，警惕地盯着岩洞间，朝水潭奔去。到了水潭边，几日前那雷劈巨蛇的狼藉依然能看到不少痕迹，那些被压断的花草只有少量还依然坚挺的存活，不过让陆不弃微微有些惊疑的，是连蛇蜕都不见了。

    “龙姑娘，你有听说过蛇蜕皮后还会有收拾残局的习惯么？”陆不弃望向龙不离，在他看来，这个龙不离还是颇为了解蛇类习性的。

    “呃……我也不太清楚。”龙不离眨巴着眼睛应道：“说了，叫我不离，别叫我什么龙姑娘。”

    这样的提醒这几天里，龙不离已经多次表示了，不过陆不弃也没有太在意，他想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判断一下那条巨蛇是不是还在。

    第二十二章 螭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呼呼的风声从岩洞中传出，陆不弃心头大惊，提醒道：“不离，你小心点……”

    龙不离也显然听到了那风声：“没必要大惊小怪，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那只是岩洞有其他出入口，气流涌动罢了。”

    果不其然，风声顿时消止，陆不弃凝神踱了几步过去，感受了下，确实没有太重的腥气，显然是他有些多疑了。

    身后传来龙不离那得意的笑声：“我就说了吧，哎呀……这水好清凉，不弃你也过来……啊……”

    笑声戛然，伴随着的是尖利的惊叫，陆不弃回首，正好看到让有心理准备的他还依然惊骇莫名的事。

    龙不离半躺在水潭边，花容失色，而她的目光中，一条淡红色的……蛟龙，正破水而出，张牙舞爪间，朝龙不离俯冲而去，那气势之强大，让人胆颤心惊。

    “住手！”陆不弃虽然惊骇，可是两世的经历，加上本就高度的警惕让他的反应几乎如条件反射般迅捷，他冲将了出去，鱼肠剑略带危险地划向那蛟龙，同时一把抱住傻眼的龙不离，滚到一旁。

    巨大的蛟龙口贴着两人的发线扫了过去，陆不弃足下一借力，却是将龙不离狠狠地甩了出去：“给我赶紧逃！”

    虽然只是仓促的一面，可陆不弃已经认出来了，这条蛟龙就是十日前的那一条红蛇，在陆不弃传承华夏文明根深蒂固的思维中，能化蛟的蛇绝对不是什么善类，恐怕真被他说中，是条玄兽。

    既然是玄兽，陆不弃作为男人的本能，第一想法就是殿后，然后突然悲哀的发现，如果玄兽发威，就算是他，又能挡住几合？

    而让陆不弃颇为感动的是，反应过来的龙不离却是奔了回来，跟他靠在一起，亮出了那对越看越像饭叉的小巧双刃匕，怒对着下半身依然在水潭中的蛟龙。

    心中虽然感动，可陆不弃却是忍不住咆哮道：“蠢女人，你跑回来干什么？”

    “我们又还没拆伙，怎么能撇下你一个人？”龙不离发丝沾水，眼睛却多了几分坚决。

    陆不弃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突然发现，那条蛟龙缓缓俯首，气势却是收敛了起来，那双越发明亮的双目紧紧地盯着他，却是让陆不弃诡异地感觉到几分亲切。

    “红蛇……”陆不弃不自然地出了一声。

    “恩公……”让陆不弃心头大惊间，一声宛若来自天际的女声在小山谷响起，然后一幕让陆不弃几辈子都恐怕不会忘记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只见一阵粉光闪烁，那巨大的蛟龙突然化作了一个女人，一个不着寸缕的裸女，缓缓飘然而落。

    在让人心驰神摇的迤逦粉光烘托中，那裸女长长卷发飘扬如扇，容貌无关跟龙不离俨然有九分相似，身形修长妖娆，凹凸有致，玉臂轻展间，雪胸如峰，柳腰冰肌，那腿间芳草，郁郁葱葱，桃源秘洞若隐若现。

    本就处于仰视状态的陆不弃心头一热，竟然流下了两道鼻血，而他自己浑然不知。不是陆不弃不够淡定，但是这一刻太过香艳还突兀，别说陆不弃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就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逢此情此景，也会枯木生花。

    龙不离也是惊呆了，在那裸女飘然落在二人身前近丈时，她才呀的怪叫了一声“不许看”，在遮住陆不弃眼睛的同时，手中一动，一件衣物投了出去：“管你是人是兽……先穿上衣服。”

    龙不离的遮掩动作无疑惊醒了陆不弃，这才愕然反应过来鼻血都滴落到鱼肠剑上了，脸上赤红的他急忙用袖子擦去，同时再次暗骂了一声：“丢人丢到家了……这该死的青春期现象！”

    卷发裸女脸带媚笑，却是没有拒绝龙不离的心意，结果衣物披展了开来，却是一件硕大的红色披风。

    在披风将那曼妙的身型完全遮掩住的同时，卷发女子突然朝陆不弃跪伏了下来：“红蛇拜见恩公。”

    陆不弃刚刚擦拭干净鼻子，闻言确是很有些局促，两辈子以来最局促的一次：“你……你是红蛇？”

    红蛇点头，依然跪在了地上，然后抬首，双瞳剪水：“承蒙恩公大义，放了红蛇一条生路，并赐名点化于红蛇，红蛇才得以破蛇体化螭……”

    “化螭？”陆不弃错愕，原来并不是蛟龙：“你先起来……我不过是没有趁你之危杀你而已，至于什么赐名点化更是没有的事，能有突破都是你自己的事，无须行此大礼。”

    “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红蛇虽是兽类，却也懂得这一道理。”红蛇依然跪拜在地：“何况恩公义释点化之恩，如同再造，红蛇这一拜不足报于万一。”

    陆不弃苦恼间，旁边龙不离却似乎看明白的情况，一把拉起红蛇：“我就说玄兽很好嘛，嘻嘻……不但仁慈还懂得感恩，红蛇，既然你的恩公都发话了，你就先起来再说吧！”

    谁能想到都已经化螭的红蛇，本体的时候那么凶猛强大，可化成人形后却是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随着龙不离的拉扯就站了起来。而对着陆不弃，更完全是一副温顺恭敬的小模样。

    陆不弃只能暗暗感慨这世间事真是变化莫测，无奇不有，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凶险的生死一线，转而却变成这等情况。

    想到十日前的雨夜，那红蛇化螭度雷劫的情形，陆不弃依然如在梦中，当日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次共鸣悲悯之举，却是换来了如此大的善缘。

    看着如同孪生姐妹一般的二女站在那，陆不弃更是心神有些恍惚，不过他终归不是那种很容易找到本心的人：“红蛇，既然你要把我当恩公，我也就惭愧受之，你我之间省去异常厮杀，也是好事。”

    “恩公当日警言，字字在红蛇耳中！”红蛇垂首应答：“自然不敢向恩公出手……适才不知是恩公大驾，才会冲撞，还请恩公恕罪。”

    陆不弃爽朗一笑：“恕什么罪，如果适才你大发神威把我们两个贪心的人杀了，我也没什么脾气，谁让我为了寻宝重回到此处呢……不过，你这身体样貌……如何跟不离长得如此相似？”

    “不离？是指这位姐姐么？”红蛇似乎将自己定位为小姑娘：“回恩公话，红蛇鲜有见到人类，想到恩公拼死要保护这位姐姐，心思这位姐姐必然是恩公所心喜之人，所以就依着她的模样，稍作变化而化形……如果恩公觉得不妥，红蛇恢复本体就是！”

    陆不弃还没应话，龙不离却已经豪爽地应道：“这有什么不妥的，我觉得挺好啊，这要是走出去，你我还可以跟人说是孪生姐妹，哇……多有意思啊，是吧？不弃？”

    陆不弃剑眉轻扬：“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她要是跟你穿成一样，恐怕我都要分不出谁跟谁……”

    “不会吧？”龙不离眨巴间应道：“红蛇她明明头发是卷的，眼睛也比我略大，鼻子比我小一点，你看不出来么？”

    “头发是不错的差异，可是你说的眼睛鼻子，我还真看不太出来！”陆不弃微微苦笑。

    “可惜我修为低下，只能化形一次，否则的话，重新化形一次，与这位姐姐差异大些，恩公就不会如此困扰了。”红蛇再旁弱弱地说道：“如若恩公不悦，红蛇化回本体就是。”

    红蛇如此重视他的感官，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陆不弃哪还敢乱发表意见什么意见，连忙应道：“无妨，就这样挺好……”

    红蛇听闻，脸上浮起几分喜色，朝陆不弃躬身称谢：“谢恩公！”

    披风终归不是衣服，红蛇这一动作，春光顿时外泄，让陆不弃一阵眼花，搞得陆不弃连忙看向一旁：“不离，你应该还有多余的衣服吧，要不然先给红蛇穿上再说？”

    第二十三章 不悔认主

    穿上了龙不离的衣服，红蛇几乎跟龙不离就是一个模样了，不过正如龙不离所说，她的卷发是她最明显的标志，还有就是，可能因为是玄兽的原因，红蛇更多了几分妖冶之气，当然，不排除陆不弃看了她的胴体的原因。

    想到之前那香艳的一幕，陆不弃心头火热，自觉有强烈反应，忍不住又是暗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青春期现象……”

    “恩公……”红蛇开口就是恩公，无疑让陆不弃头皮有些发麻，截口道：“不要叫我恩公，实在惭愧……”

    “那……”红蛇眸光如水转动，叫出了一个让陆不弃脚下差点一软的称呼：“主人，姐姐说我这样穿着很漂亮，你觉得呢？”

    说话间，红蛇轻转身子，那桃红色的外裳如蝶般飘舞间，她那曼妙的身姿更显美艳，加上旁边还有一个极其相似的龙不离做陪衬，让陆不弃一阵目眩。

    主人？陆不弃连忙摇头：“红蛇，你无须如此作贱自己，我都不过是区区一个泽奴，何德何能做你的主人？”

    “为何不能？红蛇不管主人身份如何，在红蛇心中，就想跟随主人，为奴为婢。”红蛇定定地看着陆不弃：“其实在主人离开之后，红蛇蜕皮化螭成功，脱离蛇身，想到主人所说‘不屈的生灵，都应该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知道主人是胸怀广阔之人，当时就想立即追随主人……”

    “在这个世界，玄兽的生存空间实在太窄，能有一个得以寄身之人，无疑是天大的福分，可转而想起主人说不准让我去找你，方才蛰伏于水潭中静修……”红蛇再次跪了下来，楚楚可怜：“苍天有眼，让主人去而复返，红蛇私心，恳请主人垂怜，收下红蛇。”

    陆不弃前世儿时，有听说过妖灵认主的故事，少年时期，也梦见过收个狐妖猫妖当女奴，可那些都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当这种事情，突然出现在陆不弃面前的时候，内心坚定如他，都不由再次恍惚。而且显然，这种恍惚感，从这红蛇化人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存在，让陆不弃真的如在梦中。

    陆不弃甚至暗暗用三棱刺扎了下自己，发现确实很疼，才真正明白这不是做梦，也不是什么幻想。

    “不弃，我看红蛇她挺可怜，你就收下她吧！”龙不离在旁轻推了下陆不弃：“她说得没错，在这个对玄兽人人打杀的世界，玄兽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以前那放过我的玄兽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会放我，也是希望有一天有人会放过它！”

    陆不弃凝神，看了眼龙不离，再看向红蛇沉声道：“红蛇，你我本异类，我不妄自揣摩你的想法。那日雨夜，我不趁你之危不杀你，完全是因为你对上天雷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不屈和不甘，触动了我，并不是我就是多么仁慈，胸怀如何宽广之人。”

    顿了顿，陆不弃蹲下来身子，紧盯着红蛇的双目：“你如果是为了寻找一个能给你更广阔生存空间的人，我并不是，我的实力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如果你被人发现了是玄兽，我根本保护不了你，又有何脸面做你的主人？”

    在红蛇眼眶都红了的时候，龙不离却是在旁说道：“不弃，这不还有我么？就凭红蛇叫我那么多声姐姐的份上，我也会保护她的。”

    陆不弃叱道：“胡闹，能威胁到红蛇的人，肯定是修出了玄通的强者，就凭你我二人，拿什么保护她？”

    龙不离缩了下脖子，吐了吐香舌：“要这么凶干嘛？别的人要是有玄兽认主，早就欣喜若狂，你倒好，还往外推……”

    “主人！”红蛇显然铁了心要认主：“红蛇不需要主人的保护，红蛇可以保护主人。而且，主人无须担心红蛇会被人发现是玄兽之身，红蛇拥有能遮蔽玄兽气息的七色七香花傍身，除非我自己化形，否则就算是府成九重的顶尖玄修者，也无法识破。”

    陆不弃微微皱眉：“既然你有这么神奇的宝物傍身，那么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又何须委屈为奴，寄身于我？”

    红蛇表情哀怨间，龙不离却是在旁看不惯了：“不弃，红蛇都这样了，你还推三阻四的，难不成还怀疑人家有什么坏心思么？”

    有这么个神经大条的女人在旁搅局，陆不弃头都大了：“我有什么怀疑的？红蛇要杀我们，凭借她的实力，直接出手就是！”

    “那你还担心什么？胆小鬼……你口口声声说没能力保护红蛇，那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收下她，然后尽快修出玄通，提升你的实力就是。”龙不离又拿出了她的杀手锏，激将法：“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犹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