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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他还有一对养父母在乡下需要他养活,那点微薄的退休金和伤残补贴实在不够开支,于是就在街边摆了个水果摊,挣点辛苦钱补贴家用。

    一年前女儿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但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找了一份酒店服务员的工作,一边打工一边照顾父亲。

    陈中和回家时,发现楼下停了两辆警车,当时并未多想,上楼后,却发现两名女警正用手铐铐着女儿陈璐从家里走出来。

    陈璐看见他,叫一声“爸”,就哭起来。

    陈中和大吃一惊,怒道:“你们抓我女儿干什么?”

    领队的范泽天曾经跟陈中和共过事,听了陈中和的话,才知道自己要抓的杀人凶手竟是老同事的女儿,不禁也吃了一惊,就把米奇的命案跟他讲了。

    陈中和听了,就问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璐就哭着把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自己下晚班回家,险些被一个戴口罩的男人强奸,搏斗中失手将对方刺死的事,说了出来。

    她还说当时自己十分害怕,不敢把这事告诉父亲,也不敢去上班。

    陈中和听了,对范泽天说:“就算她真的杀了人,那也是正当防卫。”

    范泽天说:“如果事发当时她主动报警,这事自然可以当成正当防卫来处理。可是她杀人后逃逸,性质就不同了。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三天,我们已经很难找出证据证明她说的是真话。局里已经将这案子当做刑事案件立案,我们需要带她回去协助调查。”

    陈中和是干刑警出身的,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他虽然爱女心切,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范泽天公事公办地将女儿带上警车。

    第二天一早,陈中和就迫不及待地来到公安局,找到范泽天,问他女儿的案子是不是查清楚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范泽天摇头说:“哪有这么快,现在案情对你女儿很不利,最主要的是她说的话,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专门派了两名新来的同事去调查她的案子了。”

    陈中和有些着急,说:“人命关天,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随便派两个新人去查呢?”

    范泽天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知道,现在出了桩系列盗窃案,上头盯得紧,下了死命令,要限期破案。刑侦大队所有力量,都被调去查这个案子了。其他案子,只好先缓一缓。”

    陈中和心里就凉了,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就请你看在老同事的分上,帮我一个忙。我想看看有关我女儿这个案子的所有资料。”

    范泽天一愣,问:“你想干什么?”

    陈中和说:“既然你们忙不过来,那我只好自己去调查了。”

    范泽天知道他当年在刑侦大队时,也是个破案高手,就不由得笑了,说:“行,这个忙我还是能帮的。如果你查到什么线索,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声。”

    4

    陈中和敲开城东二巷17号南柯道的家门,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给他开门的,正是网络作家南柯道。

    陈中和告诉他说自己是米奇命案中被怀疑是凶手的女孩陈璐的父亲。

    南柯道愣了一下,忙将他请进屋里。

    那是一套狭小的一室一厅的房子,屋里显得有些凌乱,看得出只有南柯道一个人居住。陈中和坐下后,把女儿眼下的处境跟南柯道说了。

    南柯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后脑勺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任何人,我只是向警方说了我亲眼看到的情况。”

    陈中和说:“没关系,你站出来向警方提供线索,这是对的。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来这里,是想向你了解一点情况。哦,对了,你认识那个死者米奇吗?”

    南柯道说:“不认识,不过后来听警方说,他是一个在娱乐城打工的外地人。”

    陈中和说是的,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人,戴着眼镜,长得有点像香港歌星刘德华。

    他问:“南柯先生,事发那天晚上,你看见我女儿从农林路跑过的同时,有没有在附近见到照片上的这个人?”

    南柯道认真看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看见。这个人是谁呢?”

    陈中和说:“他叫熊焱,是我女儿的男朋友,不过他们在半年前已经分手了。”

    南柯道奇怪地问:“您为什么要调查他呢?难道他跟这案子有关?”

    陈中和说:“我正是这样怀疑的。我看过警方拍下的米奇尸体的照片,那把八寸多长的匕首,齐柄插入了他胸口。当时天气比较凉,他穿着毛衣和夹克衫,不管匕首有多么锋利,要想一下子刺得这么深,凶手一定是个力气很大的人。而我女儿,只不过是一个文弱女子,平时连只鸡都杀不死,怎么可能如此干净利索地一刀将人刺死呢?”

    南柯道疑惑地看着他:“那您的意思是说……?”

    陈中和说:“我怀疑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熊焱一手策划的。我女儿向他提出分手之后,他心有不甘,经常来找她,还常常在她下班路上跟踪纠缠她,想要跟她复合。我女儿甚至还为这事打110报过警。我怀疑是他感觉到跟我女儿复合无望,绝望之下,由爱生恨,想要报复我女儿。但是我女儿对他十分熟悉,就算是他蒙着脸,也可以听出他的声音,所以他不敢亲自动手,就请了自己的朋友米奇帮忙,叫米奇打劫并强奸我女儿,以泄他心头之恨。结果米奇行事之时,遭到我女儿反抗,扭打中,我女儿无意间将匕首刺中了他胸口。以我女儿的力量,即便是在情急之下,我想也不足以一刀将米奇刺死,肯定只是将他刺昏过去。但我女儿胆子小,惊慌中以为将他杀死了,就吓得跑回了家。跟踪在后的熊焱上来一看米奇昏倒在地,就恶向胆边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匕首上重重一推,将那匕首彻底刺入米奇胸口,将他真的杀死了。当然,他做这一切时,都用衣服包住了手,所以匕首上并没有留下他的指纹。这样,他就可以将杀死米奇的罪名嫁祸给我女儿,彻底毁掉这个曾经抛弃他的女孩。”

    南柯道听了,过了半晌才说:“你的推理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当时我并未多加留意,周围或许真的还有个第三者,那也说不定。如果你真的怀疑熊焱,干吗不直接去找他?”

    陈中和说:“我也想找他,不过这案子发生之后,他就失踪了。他是从外地到这座城市来打工的,所以我找不到有关他的半点线索。”

    南柯道有些着急:“那该怎么办呢?”

    陈中和叹口气说:“没有办法,现在只有从死者米奇身上查起了。米奇既然能跟他合伙行事,肯定跟熊焱关系不一般。从米奇身边,也许可以查到一些有关熊焱的线索。只要能抓到熊焱,也就可以还我女儿一个清白了。”

    南柯道问:“你想从哪里查起?”

    陈中和说:“听说米奇在帝豪娱乐城上班,我想去那里看看。”

    南柯道忽然笑了,说:“陈先生,不知你介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去调查这件事。我是个推理小说作家,对所有疑案都感兴趣,也许我能根据令爱这个案子,写出一篇不错的作品来。

    陈中和说:“多一个人手,多一份力量,我当然欢迎。”

    5

    帝豪娱乐城坐落在青阳新区,背靠青阳山,环境优美,装修豪华,是一家集休闲娱乐餐饮为一体的五星级娱乐场所,也是青阳地区最有名的“红灯区”,能到这里来消费的顾客非富即贵,不是开小车的有钱人,就是大腹便便的当官者。

    陈中和与南柯道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这天的傍晚时分。

    白天关闭了一整天的娱乐城,刚刚开门营业,而客人又没有这么早光顾,门口人车稀少,正是最清静的时候。

    两名守门的保安一看陈中和空着一只袖管,拖着一条瘸腿,衣衫灰旧,脸色黧黑,就把他拦在了大门外。

    陈中和掏出手机,拨通了娱乐城一名姓李的经理的电话。

    几年前,这位李经理的儿子被人绑架,对方勒索五十万元,多亏当时还在干刑警的陈中和孤身赴险,在绑匪取赎金时将其一举擒获,最终将孩子毫发无损的救出来。

    李经理听陈中和说明来意,立即叫他把电话给那个保安。

    保安一接电话,腰杆立即弯下去,满脸堆笑地将陈中和请进了门。

    陈中和找人一打听,才知道米奇的工作岗位在男宾浴室。

    他们来到男宾浴室,发现那浴室很大,共分两部分,里面是冲凉房,外面是更衣室。更衣室里有几排木柜,被隔开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外面带锁的储物柜。客人来到这里,先脱下身上的衣服,放进储物柜中,锁好,将钥匙用橡皮筋系在手腕上。然后再换上娱乐城提供的一次性内衣,披上浴巾,换上拖鞋,进去洗浴、游泳、泡温泉或者蒸桑拿、推拿按摩什么的,当然,也可以叫个小姐陪着玩玩。而米奇的工作,就是在更衣室里负责帮客人锁储物柜,给客人拿拖鞋,递浴巾等。

    陈中和走进更衣室,更衣室门口站着一个男服务员,才十七八岁年纪,脸上稚气未脱,估计高中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了。

    陈中和看他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他姓赵,就给了他二十元小费,问:“小赵,你认识米奇吗?”

    小赵点点头说:“认识。不过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听说他在外面出了事,被人杀了。”

    陈中和又问:“米奇在这里打工多久了?”

    小赵说:“我刚来不久,具体时间不清楚。不过听人说,他已经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也算是老员工了。”

    陈中和问:“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小赵说:“我们这里从晚上六点,营业到早上六点,一般分上下半夜,我跟他轮流值班。因为工作岗位相同,我们关系处得还可以。”

    陈中和拿出熊焱的照片给他看了,问他:“你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来找过米奇?”

    小赵摇头说没有。陈中和又问:“你觉得米奇这个人怎么样?”

    小赵说:“他这个人显得比较闷,平时不大爱说话,也不怎么合群,在这里干了几年时间也没什么朋友。上班的时候,一有空,就爱掏出手机偷偷上qq跟别人聊天。下了班,就到‘好再来’去赌钱。”

    陈中和知道他所说的“好再来”,其实是城西老街上的一家小餐馆。这家餐馆地上两层楼房做正经生意,地下还有两层地下室,却是个地下赌场,在青阳赌界,很有点名气。他没想到米奇竟还是一个赌徒。

    “最近有什么人到这里来找米奇吗?”

    “没有。”

    “最近一段时间,米奇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这个嘛,好像没有……哦,对了,几个月前,他上班时,有一位客人说他偷东西,还打了他一耳光。不过后来搞清楚了,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客人还向他道了歉。”

    陈中和说:“哦,有这样的事,那你给我说说。”

    小赵说:“大约是几个月前吧,米奇在更衣室值班,有一位客人到这里来玩。刚换了衣服进去玩了不到十分钟,忽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就立即出来,穿上衣服,坐上自己司机的专车走了。但他回家后,却发现挂在裤腰带上的钥匙不见了,就跑到咱们这里大吵大闹,说有人偷了他的钥匙。更衣室只有米奇一个人值班,所以他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客人很生气,还打了米奇一耳光。后来保安打开他用过的储物柜,发现那钥匙掉在了角落里,原来是他走得太匆忙,自己不小心把钥匙落下了。后来这位客人向米奇道歉,还给了他一百元小费。米奇却把那张百元大钞扔回给他,说:谁要你的臭钱,你让我打一巴掌,这事就算扯平了。要不然,我就报警处理。最后客人还真让他打了一巴掌,这事才算了了。兄弟们都说米奇为咱们打工仔长了志气。”

    陈中和听后,皱起了眉头,问:“知道那个打人的客人是谁吗?”

    小赵想了一下,说:“他姓俞,叫俞东升,是东升照明器材厂的老板。”

    陈中和说:“这人倒是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就打电话到东升照明,要了俞东升的手机号,打过去一问,还真发生过这样的事。再问他发生这件事后,家里可曾出什么事情没有?比如说遭窃被盗什么的。俞东升说没有。

    陈中和挂了电话,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在四面墙壁上搜寻着,问:“这更衣室里,为什么没有窗户?”

    小赵说:“因为墙壁外面,就是青阳山了,为了防盗,所以外墙上没有开窗,天花板上有排气扇,所以也不显得闷气。”

    陈中和点点头,又在更衣室里转了半天,目光老往墙壁上瞅,好像要从光溜溜的墙壁上挖出一个洞来似的。又找其他服务员了解了一些情况,见娱乐城的客人渐渐多起来,这才一瘸一拐地离开。

    6

    两天后,有股冷空气南下,天地间忽然有了寒意。

    陈中和到拘留所给女儿送了几件衣服,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南柯道。

    南柯道递给他一支烟,问:“老陈,你女儿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暂时还没什么进展,不过——”陈中和把烟点燃抽了一口,说,“我昨天去‘好再来’那个赌场打听过了,米奇果然是那里的常客。只不过,他以前一直都是小赌,但从两年前开始,就突然变得阔绰起来,赌注下得很大。这一两年,他在赌场至少已经输掉了四五十万。”

    “四五十万?”南柯道吃了一惊,“他一个打工仔,哪来那么多钱?”

    陈中和皱皱眉头,吐着烟圈说:“这也正是我感到奇怪的。”沉默一会,他忽然话锋一转,瞧着南柯道问,“假如你有五十万,你会干什么?”

    “如果我有五十万,我肯定不会像他那么傻,拿到赌场去输掉。”南柯道脸上现出忧郁的表情,“如果我有五十万,我就到乡下买一间房子,住在一个清静的地方,衣食无忧,无人打扰,然后,我就可以静下心来,写一些自己想写的作品。”

    “你想写的作品?”

    “是的,我是搞纯文学出身的,以前还在《人民文学》发表过小说。我始终认为,只有纯文学,才是纯粹的文学,才是高雅的文学,才是能够历久弥新久远流传的文学,只有写这样的作品的作家,才是真正的作家。但写这样的小说稿费很低,根本养不活自己,所以我只好改写那些能卖个好价钱的通俗小说,说白了,就是快餐小说,就是今天读了明天就忘的小说。我的梦想是等我写推理小说赚到些钱,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之后,就一心一意地去写那些我想写的文字,写那些能让我的名字载入文学史册的真正的小说。”

    陈中和不由肃然起敬,说:“原来你还有这样高远的理想。”

    两人蹲在街边抽了一会儿烟,陈中和又说:“我总觉得帝豪娱乐城那间男宾更衣室有什么地方不劲,还想再去瞧瞧。你去不去?”

    南柯道把手里的烟屁股往地上一丢,说:“去,当然去,我还指望把您这事写成一篇小说挣点稿费呢,不去怎么成呢。”

    两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再次来到帝豪娱乐城。天色将晚,娱乐城的大门刚刚打开。陈中和却并不进去,只站在门口估计了一下男宾更衣室的方位,就拖着一条瘸腿,沿着娱乐城的外墙向后绕行过去。

    两人来到娱乐城后侧更衣室的墙外。

    陈中和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堵墙看上去并无特别,墙面贴着金色的瓷砖,高一点的地方,挂着一台空调外机,墙上有一个小洞,一粗一细的两根管子从洞里穿过,连结着空调外机与室内主机。

    墙外是高高的青阳山,山坡上种着大片桔树,树上挂满金色的桔子,看上去像个果园。墙下因为久无人迹,长满了杂草灌木。陈中和正在墙下徘徊,忽见一个老头,挑着一担刚刚摘下的桔子,颤悠悠行过来。陈中和见他挑得吃力,急忙闪到一边,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老头经过他身边时,见他总盯着墙上的空调机看,就问:“怎么,这空调又坏了呀?”

    陈中和一怔,问:“老人家,这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