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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节

      苏玉蘅偷笑着左顾右盼,看见那边榻几上跟韩熵戈一起喝茶的靖海侯对这边的谈话浑然不觉,便低声笑道:“姐姐还是小点声,让侯爷听见了,又要喝一坛子醋了。哈哈……”

    “我不过夸个戏子,他有什么不高兴的。”韩明灿低声咕哝了一句,不过也确实没再夸那小武生了。

    姚燕语心里那个汗啊,心想原来这些姐妹们也是喜欢捧美男的主儿。

    说笑间,姚家的车队到了。

    前面是姚延意骑马引路,后面是十几辆马车。宋老太君,王夫人,宁氏,姚凤歌几个人一起过来,连同服侍的丫鬟婆子们,人还没下车,欢声笑语便满了湖畔。

    姚燕语忙上前去迎接,先扶老太太下车,再去同王夫人见礼。宁氏和姚凤歌从后面赶上前来,搀扶的搀扶,问好的问好。后面奶妈子跟着姚萃菡苏瑾月以及替母赴宴的苏大姑娘瑾云,后面还有奶妈子抱着姚盛桓已经会走路的姚延意的儿子姚盛桓。

    宋老太君今天是真高兴,一下车看见姚燕语和靖海侯夫人并肩过来,她高兴地都合不拢嘴了。

    王夫人在后面跟的是提心吊胆,悄悄地把宁氏打发过来扶老太太,怕老太太万一再借机生事的时候,也好有宁氏给她兜一下,不至于太丢人。

    一行人说说笑笑上船去,直到上了二层船舱入座,宋老太君都是客客气气的,完全没有生事的苗头,宁氏在一旁看着韩明灿跟老太太客气了两句,说要去岸上迎别的夫人们,老太太忙给她道辛苦,又叮嘱宁氏:“你也去帮着照应一下,我这里也不用这么多人服侍,留两个丫鬟也就够了。”

    宁氏暗暗地出了一口气,跟姚凤歌使了个眼色便出去了。

    定北侯府有重孝,不过身为娘家至亲,姚凤歌过来别人也无可厚非,毕竟也是亲姐妹,人们总不能如此不近人情。但她还是不适宜太过张扬,正好在老夫人身边陪坐照应茶水等琐事,倒是让韩明灿和宁氏等人省了不少心。

    八岁的苏瑾云和六岁的姚萃菡正好凑在一起说笑,三岁的苏瑾月比较调皮,一心只跟着姚燕语出去玩,姚凤歌看她跟皮猴儿一样,少不得训斥两句,小姑娘咧嘴就要哭。幸好香薷过来牵了她出去,耐心的哄了几句,果然送到姚燕语那边去了。

    恰好卫将军带着唐将军一起过来,后面跟着一串马车,乃是阮夫人引着诚王妃和云瑶郡主以及云湄,燕王妃带着云珂郡主以及云漾,云汐,还有谨王妃。

    几位王妃原本不在邀请之内,只是诚王妃听云琨说靖海侯夫人办了宴席要为辅国夫人庆祝一下,她便拿定主意要来凑热闹。诚王妃一来,燕王妃和谨王妃便不好不来,索性妯娌几个就约好了一起去辅国将军府。阮氏无法回绝,只好把人带了来。

    听说几位王妃及郡主来了,王夫人和宋老太君不好坐在里面等,便一起迎了出来。

    湖畔上又是一阵互相见礼的客气声。之后,宋老太君躬身请几位王妃上船入座,王夫人更是从旁照应。

    诚王妃则拉着宋老夫人的手笑道:“老太君今天只管安坐在里面吃茶就好了,外边有她们小辈儿的照应,何须劳动您老人家?何况祖母来孙女家做客,您乃是最尊贵的客人呢!”

    这话宋老太君最爱听,一时间笑得满脸菊花开:“在几位王妃面前,可不敢称贵客!”

    王夫人陪着燕王妃入内,燕王妃又说起姚燕语当初以伤药医治女儿脸上的伤来,少不得又是感谢的话。王夫人自然谨慎应对。

    众人进了船舱,把几位王妃让制主桌上,宋老太君陪坐在侧,王夫人都被挪到了次桌。丫鬟们重新奉上香茶,各色点心,干果水果等,这一屋子王妃及命夫人开始了畅谈。

    只是这里才说完客套话,茶也只喝了两口,外边又有人回,凝华长公主到了。

    于是宋老太君和王夫人等又要起身相迎,而今日与凝华长公主一起过来的还有韩明烨的亲姐姐,原直隶总督的嫡长媳汉阳郡主韩明烨。

    直隶总督因任满回京,韩明烨因为思念母亲家人便跟夫君二人随直隶总督的车队先行进京,一进城便被凝华长公主接回了公主府,今儿才是第二天,因想念妹妹,便跟着母亲一起过来凑热闹了。

    凝华长公主入内,三位王妃也都站起来互相见礼。之后韩明烨又给几位王妃行礼,又是一番说不尽的客套之后,众人按照身份品级及长幼有序落座。而韩明烨因为离京许久才回来,便被燕王妃和谨王妃拉在身边说话。座位不够,丫鬟们又加了一把椅子进来。

    即便如此,主桌也没有了宋老太君的作为,她只好挪至次桌,不过倒是坐了首位。几位郡主以及镇国公府的两位少夫人等自然也在次桌落座。

    而宁氏,姚凤歌等便都挪至次次桌。幸好这艘画舫够大够气派,韩明灿又叫人把一层二层船舱里把多余的屏风等物都扯了去,上下各摆了四桌席面倒也不算拥挤。

    外边接着又有人来,乃是家里有女儿在国医馆学习,或者曾经在国医馆学习拜姚燕语为师的人家。

    比如现在的素嫔娘娘的娘家现如今工部员外郎林丛立之妻,素嫔的母亲林金氏。国医馆七品司医顾念儿之母顾辛氏,以及皇上身边的御医女韩芳苒之母韩郭氏。

    这些人虽然身份不高,但都算是姚燕语的嫡系,如今姚夫人晋封受赏,她们为了自己女儿将来的前途,自然会前来祝贺。

    只是这些人自然是没有资格上二楼的,只在一楼入座,不过席面跟上面却是一样的。不过韩明灿还是很周到的把宁氏请下来作陪。毕竟素嫔娘娘的母亲现就是五品的诰命,不好慢待了。

    这边画舫上笑语盈天,那边爷们儿乘坐的那艘画舫上也十分的热闹。

    萧霖,韩熵戈,韩熵戉,云琨,云珩,云珅,卫章,贺熙,唐萧逸,葛海,赵大风,以及代表定北侯府来的苏玉康,安逸侯府世子周承阳,打着替祖母表示谢意的宰相府大公子丰少琛等但凡平日里跟辅国将军府有来往的基本都到了。

    而今日卫将军特别的与众不同,不是别的,但因为他的怀里多了个粉团玉琢的女娃娃。

    小女娃苏瑾月是赖定了卫大将军的怀抱和肩头,搂着脖子说什么也不下去,撒娇耍痴,甜言蜜语无所不用,逗得那些爷们儿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但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不松手。

    连她最喜欢的小叔叔苏玉康接二连三的哄她都不行。最后还是萧霖把事情的原委弄明白了——瑾月小姑娘说了,待会儿让姨父带着去骑马。

    姚凤歌因看不见女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便寻个空闲去窗口观望,然后果不其然的看见那边爷们儿的船上被卫大将军扛在肩头的苏瑾月,于是皱眉道:“这些奴才们也太无法无天了!”

    苏玉蘅因问:“怎么了?”

    姚凤歌也不多说,只悄悄地下楼去把苏瑾月的奶妈子叫到了角落里,低声怒斥一顿,并吩咐:“立刻去把姐儿抱过来!”

    奶妈子终觉自己惹了大祸,但无奈船已经离了岸,她也飞不到那边船上去,这可怎么好?最后还是宁氏找了船娘来,结下一艘小船把奶妈子送到对面船上,着人把苏瑾月小姑娘给哄了过来。

    姚凤歌当时没说什么,回府后便把奶妈子给打发出去,另让珊瑚专程服侍苏瑾月并教导她应有的规矩,之后又把苏瑾月小丫头关在家里一个月不许出门,另她永远记住,不许在有客人在的场合下肆意妄为,更不许爬长辈的肩膀。此乃后话。

    当时,苏瑾月小姑娘被奶娘以‘母亲生气了’唯理由把她哄走之后,萧霖率先上前稀落卫将军:“卫大将军侠骨柔情,对小女娃真是不一般的好啊!若是让你手下那些兵看见你让个小娃娃骑在头上,不知会作何感想?”

    卫将军扫了萧霖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跟三岁的小孩子一般见识,堂堂靖海侯是有多幼稚啊!”

    “本候是跟三岁的小孩子一般见识吗?本候那是被卫将军对三岁小孩的柔情给震了啊!”萧霖故意长大了嘴巴,继续挤兑卫将军。

    卫将军哼了一声,懒得理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幼稚的人说多了话,肯定也会跟三岁小丫头一样幼稚。

    萧霖见卫章不理他,便转头跟贺熙说:“贺将军,回头把你们大将军抱孩子的事儿好好地发扬发扬,也好拉平一下卫将军那一年到头的冷面无情的铁血性子。”

    贺熙笑了笑,说道:“侯爷这话原本不错,可我们那边的人被人称为虎狼之师,只怕血性不够呢。”

    萧霖闻言一怔,便听旁边有人哈哈一笑,说道:“贺熙说得好。不过对于那些见不得血气的人来说,咱们卫大将军整天板着个脸是叫人不适应,哈?”

    “世子爷说笑了,将军什么性子,世子爷您还不知道嘛。”贺熙回头看了一眼云琨,这位爷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靖海侯,眼睛里出了挑衅还是挑衅。

    不过片刻的功夫,萧侯爷已经恢复了战斗力,回头给了云琨一个白眼,淡淡一笑:“本候说过,上兵伐谋,最好的战略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正所谓‘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是也。”

    “哈哈!”云琨仰头笑了两声,神色间尽是嘲讽之色,但却没说话。

    “行了!”韩熵戈淡淡的开口岔开了话题,“怎么还不开戏?那些戏班子搞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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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霖有看了云琨一眼,心说手下败将而已,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便笑道:“怕是那边长公主重新点了戏,想必戏班子正在加紧装扮。我叫人去催一催。”

    韩熵戈点了点头,萧霖这家伙先出去一下也好。至于云琨,如今已经娶了妻子,怎么还一身的刺儿?回头该跟他聊一聊了。

    湖面上还有一艘船,确切的说不是一艘船,而是十几艘小船用铁链连成一体,然后铺了木板,搭建起了戏台子的戏船。虽然那戏台子是临时搭建的,但也颇花费了些心思,道具幕布遮阳棚等应有尽有,后面还有化妆间和更衣间茶水间。

    长公主点了一出《赏花时》,那边的戏子们精心装扮了,锣鼓声起,依依呀呀的唱了起来。

    韩明灿找来的戏班子的确是云都城里最好的,戏台上那蒋蕙香装扮起来身段妖娆,眉目传情,声音又如昆山玉碎,隔着水面传来,更加清甜甘冽。船上原本说说笑笑的众人立刻停了下来,开始专心听戏。

    姚燕语开始在凝华长公主一席陪坐敬酒,之后又去次席坐了片刻跟老太太和几位少夫人说笑了几句。这会儿开戏,众人都不再说笑,她便趁空瞧瞧起身去舱外透气。

    水面上总是有些风的,姚燕语一出来,衣袂便翩跹而起,发髻上的一根细碎珊瑚珠穿成的步摇流苏被风吹得窸窸窣窣,那只口衔流苏的点翠凤钗亦是振翅欲飞。

    香薷悄悄地端着一盏温热的冰糖雪蛤送上来,低声回道:“夫人,先吃一点吧,待会儿估计要吃不少酒呢。”

    “嗯。”姚燕语接过仿琉璃色的玻璃汤碗来,又低声吩咐:“你进去照应着,我一会儿就进去了。”

    “是。”香薷微微福身,应声退回了船舱。

    姚燕语靠在船舷的护栏上,一边看着那边戏台上的华丽表演,一边慢慢地吃冰糖雪蛤。却不知道另一条船上已经有人在悄悄地看着她,且近乎痴迷。

    卫章是在不经意间才发现这件令人抓狂的事情的。他原本是要跟韩熵戈说话,回头却看见了发呆的丰少琛,然后顺着丰少琛的目光看过去,那边船舷上一穿着胭脂紫妆花贡缎白狐长袄的女子正凭栏而立,一分闲适,两分慵懒,三分清雅,四分雍容。可不是他的爱妻皇上新晋封的辅国夫人吗?

    卫将军顿时觉得胸口里一阵阵的邪火往上窜,却又找不到发泄口,一时间脸色比锅底还黑。

    韩熵戈见卫章回了回头,却没说话,脸色便渐渐地阴沉下去,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毕竟是并肩作战的同袍,默契还是有的。当韩熵戈也看见丰少琛盯着那便船舷上姚夫人的目光时,不免暗暗一叹,心想这个少琛,可不是要撸老虎须嘛!

    “咳咳!”韩熵戈咳嗽了两声,直接问丰少琛:“少琛,你刚才一直在说这蒋蕙香如何好如何妙,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丰少琛回神,侧脸看了一眼戏台上已经准备退下去的蒋蕙香,微笑摇头苏:“他的《长生殿》是一绝,这《赏花时》显不出唱功来。”

    “哎,那《长生殿》点了没?”韩熵戈立刻问萧霖。

    萧霖抬手比划道:“点了,下一个是《二郎救母》,在接下来应该就是《长生殿》了,大哥别急,今儿有一天的功夫慢慢看呢。京城五个戏班子,咱请了四个。还怕没有好戏看么?”

    “好!”韩熵戈大声笑道:“文人都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今天咱们也尝尝这半日闲的滋味。来,我借花献佛,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忙随声附和着端起酒杯。韩熵戈看卫章的脸色还不怎么好看,便点了他的名字:“显钧,想什么呢你?今儿按说是你的东道啊!”

    卫章忙微微一笑:“刚才确实想到了一点事情,实在抱歉。”说着,端起酒杯跟韩熵戈碰了一下,又向众人道:“今天是为我的夫人庆贺,卫章多谢诸位赏脸。我先干为敬。”说着,一仰头,把杯中酒一口闷下去。

    众人都笑着把酒喝了,卫章却吩咐旁边的侍女:“换大碗。这奶头小盅子喝酒实在是憋屈。”

    “哈哈……我刚还想说呢,只是咱今儿是做客的,总有些不好意思。”韩熵戉也讨厌极了这小酒盅。

    “你们这些人自然不怕,不过萧霖,少琛他们……”韩熵戈有点担忧的看了一眼丰少琛,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家的这位妻弟。

    “哎?瞧不起文人?”萧霖本来没想说什么的,但被云琨那揶揄的目光一扫,脑袋立刻发热,把手里的酒盅一丢,抬手拍桌子:“换大杯!谁怕谁!”

    “好!痛快!是汉子就不能娘们唧唧的。”卫章大手一挥,命人拿了一摞晶莹剔透的水杯进来,每人一只,挨个分下去。这玻璃杯当然是玻璃场的制品,一只杯子大概装四两酒,虽然比不上粗瓷大碗,但比那小酒盅却是强了几倍。

    卫章一叠声的抱怨不够大,之后又恍然看向丰少琛,一脸的歉意:“丰公子不会嫌我们这些粗野莽夫斯文扫地吧?要不,你还是用小杯?”

    他刚才明明说了‘是汉子就不能娘们唧唧’的话,现在又让人家换小杯,分明是挤兑人。

    丰少琛虽然是个娇生惯养的书生,但俗话说‘书生意气’,他也不是个人人揉搓的主儿。相比起来,卫章这种武将看上去冲动莽撞,实际上虚虚实实,诡异善变,未达目的颇有些不择手段的意思。

    而丰少琛跟他比实在不是一个段位。不过两句话,丰公子的那股意气便被激发出来:“卫将军说什么话?难道书生就是娘们儿吗?”

    “好!”卫章对着丰少琛竖起大拇指:“丰公子果然让在下刮目相看!”

    旁边的韩熵戈心里那个气啊!暗骂丰少琛真是愚蠢,对方不过三言两语他就跳进了圈套,就他那点子酒量,就奶头小盅他都不一定能喝过人家,如今换了大杯,恐怕一杯下去他就云里雾里,两杯就钻桌子底下打呼噜去了!还瞎冲什么汉子?

    大云朝有他这样的汉子吗?!百无一用是书生!韩熵戈从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但还是做好了救场的准备,谁让这倒霉公子是自己的妻弟呢。

    换了大杯,酒壶里的酒就不够用了,侍女们不等主子吩咐,立刻弄了四只酒壶来分别斟酒。

    众人的酒都满上,卫章再次举杯:“今天还得特别感谢萧侯爷和世子爷。若不是二位前后张罗,我卫章可一个粗人,可无法如此周全。小弟请二位一杯,还请诸位从旁做个陪,给在下一点薄面,如何?”

    “好。”云琨也瞧出卫章的意思来了,反正是有乐子看,不看白不看。先站好队,拍在自己兄弟这边儿,等会儿好党同伐异。

    萧霖无奈的看了一眼韩熵戈,韩熵戈知道若是不喝这杯酒,卫章面子上确实过不去,于是端起酒杯来,淡笑道:“显钧和我们两个人都喝了。其余诸位既然是陪酒,就请随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