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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

    叶薇并没急着回披香殿。皇帝留下旨意,反正如今天气炎热,她可以留在蓬莱岛上多住些日子,权作消暑。

    在木樨的伺候下用完早膳后,妙蕊和悯枝也已经带着她惯用的衣裳器皿上了岛,恭恭敬敬跪在她面前请罪。这两个婢子跟她相处久了,别的没学到,却将她那套折磨人的口齿学了个七八成,请罪的同时还翻出不少刻薄话来。总归是指责她任性胡为,不顾底下人的生死安危。

    叶薇听得头疼,忙不迭告饶,“今次是我不对,下回一定克制,一定克制。”怕她们再说,连忙道,“昨晚本想和陛下去访藕花深处,可惜被大雨阻挠,最后竟什么都没弄到。今天既然你们来了,就陪着本宫去采莲吧,回头用亲手摘的莲子做碗羹汤,也算是本宫对陛下的孝敬。”

    她这么说了,妙蕊、悯枝只得作罢,起身吩咐宫人收拾准备,伺候贵姬娘娘划船上湖。

    暴雨之后的天气格外清朗,天抹微云、惠风和畅,太液池上也不似昨夜的惊涛骇浪,湖水静静流淌,阳光投到清澈的水波中,光耀灿烂。

    为安全起见,冯录亲自做主开出了条较大的船,再由熟悉水性的宫人掌舵。叶薇知道刚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这当口不宜闹得太过,所以任由他们安排。等一行人从藕花深处归来,船上已经满载碧绿圆润的荷叶、密密匝匝的粉荷,堆积在那里端的是引人注目。

    这满载而归的架势却没能让叶薇高兴,视线顺着舒展的花瓣上抬,便想起了昨晚和皇帝在殿中的事情。

    她说完那番诚恳的表白,皇帝明显动容。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下个动作居然不是拥着她共赴巫山,反而满脸复杂地看她许多,扭头就走。

    然后整个晚上都不曾回来。

    蓬莱殿是皇帝居所,他若不愿与他同床,便该将她移至别处。可他倒好,把自己的寝殿让给她,自顾自去了别处歇息,一个时辰后更是披星戴月坐船越过太液池,全套衮冕地上朝去了。

    不应该啊!

    随意在船头坐下,她抽过一茎绿荷撕扯花瓣,眉头拧起来。难道是自己做得不够自然,让他起了疑心?可他听了那话明明很受打动。既然不是她演得不够好,那就是之后哪里出了问题……

    得快点想明白。眼看就是对宋楚怡正式发难的日子,她可不能在这个当口出纰漏。

    “贫道参见贵姬娘娘,娘娘大安。”

    叶薇手一松,荷花落在裙子上,而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理了理仪容方朝含笑转向来人,“天一道长。”

    谢怀也是乘舟而来,却不若叶薇的船只气派,只船尾站着两名宫人划桨。他今日着了身青色道袍,并没有大肆装扮,单看衣饰竟与寻常道人无异。

    太液池上水波宽阔、连接天际,却孤零零的只他们两艘船只,叶薇颔首一笑,温文客气,“今日真是凑巧,竟与道长在湖上偶遇,不知道长所为何事,可是想要上岛?”

    “正是。”谢怀道,“上皇炼丹所需的草药,有几味便是生在蓬莱仙岛,贫道不放心假手于人,所以亲自前来采摘。”

    “原来如此,天一道长对上皇果然是忠心耿耿、让人动容。”

    正你来我往说着场面话,谢怀却忽然打断,“贫道曾听人说起,贵姬娘娘也是颇通道法,修为甚至比故去的韵妃娘娘还要高深。既然如此,可愿与贫道同乘一舟,畅谈一二。”

    叶薇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招,措不及防之下只能用余光瞥向舟尾的人。冯录虽然没跟来,那几个掌舵的却是他精心挑选,行事还是慎重些的好。

    谢怀扬了下拂尘,宝相庄严,“贫道知娘娘端方守礼、不愿与男子过从甚密,只是贫道乃方外之人,此番冒昧只因上皇丹药大成之期将至,贫道需要与其亲近之人祈愿祝祷,这才不得不出言打扰。娘娘若果真道法精深,这襄助上皇得道成仙的大业,便也能出一分力。”

    这冠冕堂皇、沉重如山的理由压下来,叶薇哪里还能说一个“不”字,只能僵着一张脸假笑,“既然如此,就请谢道长登舟一叙,看看本宫是否够格吧。”

    因为船足够大,他的动作又稳健,所以叶薇甚至没有感觉到晃动,他已经站到了旁边。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她朝他福了福身子,恭敬有加,“请道长赐教。”

    妙蕊早知自家小姐和天一道长关系非同寻常,无需吩咐便乖觉地对悯枝道:“小姐和道长谈论道法,咱们不便旁听,还是去舟尾帮着划船吧。”

    近旁再无干扰的耳目,谢怀垂眸看着叶薇,“娘娘可好?”

    “什么?”叶薇不防他问这个,面露诧异。

    “听闻昨夜暴雨,陛下却带着娘娘在太液池上泛舟,所以贫道想知道,娘娘是否安好?”

    叶薇实在不习惯在如今的身份下被他关切慰问,面上虽然平静,语气却已有些冷了,“本宫既然安然地站在您面前,好与不好还用细讲?况且就算本宫哪里不好,其实也与道长没什么干系。”

    “有干系。”

    她右手狠颤,瞪大了眼睛,“道长……何意?”

    谢怀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神情依然淡然,甚至还带出点温和,“娘娘若是不好,贫道心中免不了忧虑。所以您安好与否,与贫道有干系。”

    第69章 倾慕

    临近正午,日头也大了起来,湖面微风乍起,带来丝丝热气,吹得人有些不舒服。湖水撞击到船身上,并不剧烈,所以那响声都是轻微的,一如起伏不定的心跳。

    叶薇凝视男人俊美无铸的面庞,手指不自觉攥紧了帕子,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紧绷,“天一道长,您三番五次言辞僭越,让本宫实在困惑。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有些猜测实在匪夷所思,所以她从未往那方面想过。但如今回忆起来,最近几次见面,谢怀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奇怪,全然不对待故人之友该有的样子,反而更像是……

    “误会?娘娘以为贫道误会了什么?”谢怀沉思片刻,微露讶异,“莫不是,您误会了?”

    啊?

    见她神情呆滞,他微微一笑,似乎有点无奈,“是贫道的不是。娘娘是楚惜的朋友,贫道挂念着她所以关心娘娘,却不想累得您多虑至此。”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只是因为死去的宋楚惜,才会爱屋及乌?

    她尚在将信将疑,他却已恢复泰然自若的样子,“娘娘难道忘了?你我还要合作为楚惜报仇,此等大事尚未了结,您怎可有个万一?贫道知娘娘聪慧,君王面前定也能应对自如,所以如昨晚那般以身涉险之事,万勿再次发生。”

    他一本正经地教训了她一通,叶薇也把那点怀疑抛到脑后。还是她太多疑了,谢怀虽然打着世外仙人的幌子,说到底不过一介凡人,这种生死轮回的事情多给他十个脑袋也猜不出来。

    她不也是因为这个,才敢打着宋楚惜的幌子接近他们吗?

    “说到为楚惜姐姐报仇,本宫正想找个机会告知道长,咱们暂时都不用做些什么了。耐心等待,自会有人出手。”

    谢怀蹙眉,“娘娘何意?”

    “本宫上次的谋划道长全看在眼里,相信您心中也有自己的揣测。如今我不妨跟道长交个底,陛下已经知道宋氏犯下的大罪,必会设法惩治于她。咱们只需静观其变,在适当的时候推他一把即可。”

    “娘娘的意思是,陛下知道是皇后害死了楚惜?”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