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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哪个爷们没有个丫头呢?

    虽是这样想,心里却憋闷的很。大姑娘不愿在今天露出来叫大太太跟着不开心,便掩下了,只与大太太说些这几日她如何侍奉公婆,服侍丈夫,又听说她一入门,婆家便将管家权给了她,十分看重,大太太便满意道,“果然还算规矩。”又摸着她的头发叹道,“至于那个丫头,你也别太不当一回事儿!你是国公府的大姑娘,可没有由着丈夫纳小老婆的规矩!”

    这是肺腑之言了,大姑娘心里一酸,忙低头掩饰异样,强笑道,“还是母亲疼我,女儿记下了。”这与老太太说得不妒不嫉,先把自己的丫头开脸讨丈夫喜欢完全不一样。

    哪怕是知道老太太这说辞更能叫丈夫欢喜,可是她心里,却觉得大太太的话,真的落到她的心坎里了。

    天下的女子,谁会甘心给自己的丈夫纳小老婆!

    ☆、第 23 章

    大姑娘回去后,锦绣就听说果然世子也敲打过大姑爷,显然是要叫他做个明白人。

    不过这位大姑爷还真是个明白人。

    大姑娘嫁过去不过四个月,便有了身孕。这消息传回来,大太太便使人送了东西,听回来的人说,因着大姑娘怀着胎不方便,那府的太太便亲自管起了家,也不叫大姑娘立什么规矩。房里的那个通房也打发了出去。还是大姑娘见自己身子重,姑爷的身边空虚,想着要把身边的丫头开了脸放在屋里头,也被大姑爷给拒了,如今真是琴瑟和鸣,说不出的恩爱。

    听了这个,想起大姑娘也善待过自己,锦绣也很为她高兴,然而见到听着这消息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大太太,她便在心里叹了一声。

    世间的男子,也有很多重情义的。可那最无情的,却被大太太这样好的人遇上,误了一生。

    只是如今大太太日渐想开,人也活泛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平日里也不总在屋里写字作画,与外头的走动也多了起来。

    跟着大太太去了外头几次,锦绣才知道这位主子从前的手帕交都是什么样的人。

    不提亲嫂子福昌郡主,还有各个公侯府邸的夫人太太,便是如三品以上的官太太就不知多少。与这些夫人太太常常交际,锦绣跟在一边也觉得警醒很多,连对着朝中的形势也知晓了一二。这时候,才晓得当日福昌郡主为何那般为难。

    却原来如今的圣人虽然立了正宫皇后的嫡长子为太子,然而却似乎更喜欢宫中一位薛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如今那位皇子已然十三,听说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很得圣人喜欢。如今太子还未入朝,然而圣人却依旧对他颇有不满,屡屡申斥,似乎是要废了太子改立四皇子。到底是朝中官员都极重嫡长,且太子并无恶迹,方才无奈收手。

    因这事儿,身为太子舅家的安国公府便一直缩着头过日子,生怕被挑出错儿来连累了皇后与太子,如今西北军也十分严格,便是连福昌郡主都不敢随意安插人。

    只是听了这些,锦绣便见大太太十分忧愁。

    世子是太子伴读,与太子的关系极为亲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来日太子真的有个什么,只怕新皇也容不下世子了,到时若真是夺爵,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想什么呢?”这一日,听说圣人在后宫为薛贵妃搭建一座新园子,连皇后都靠后了,锦绣便有些发呆。

    此时听着红玉唤她,她忙回了神儿一笑道,“有些不好意思罢了。”她贴着微红的脸说道,“咱们给太太做了纱被,是心意呢,没想到太太又赏了好些的东西,倒叫我不好意思了。”这都奋斗几个月了,才将纱被做好,所幸正当时候,大太太十分欣慰,之后见锦绣红玉的手上尽是针扎的小孔,便有些心疼,前一阵子便赏下了好几匹新鲜的料子,图案新颖有趣。

    红玉这一打岔,锦绣便将心中的忧虑给丢在一旁。

    她不过是个丫头,便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儿,她也不过是有心无力,何必操心这些,还不如好好服侍大太太呢。

    “太太欢喜,自然才疼我们。”红玉不以为意地笑道。

    想了想,便又凑过来好奇问道,“听说永昌郡主下了帖子,请太太相聚呢,可是真的?”

    “太太已说了,”锦绣便笑道,“那几日姐姐不是请了几日的假么?因此太太要带我与兰芷姐姐一起去。”

    “听娘说,永昌郡主与太太可好了。”红玉不过一说也就完了。

    不过锦绣在见到永昌郡主的时候,才知道一句可好了,似乎也不能完全概括出大太太与郡主的交情。听兰芷说起,永昌郡主一直都和自己的夫婿安平侯在江南赴任,如今安平侯升职回京,郡主便跟着回来了。眼见两位太太执手相看,目中竟全是眼泪,锦绣便跟在兰芷的身后,小心不发出声音。

    “看我,竟招你哭了起来。”接过兰芷的手帕擦了眼泪,大太太便对着永昌郡主笑道,“你如今是双身子呢,可别因这动了胎气。”

    永昌郡主果然用手在腹上抚摸了一阵,目光十分慈和,“我亦不知还有今日之喜。”

    “你……”大太太迟疑了一下,然而她与永昌郡主自幼相交,感情本就极好,况且永昌郡主的姐姐,便是大太太的嫂子福昌郡主,便也不避忌,只皱眉道,“听说侯爷与你婆婆还在半路上,你怎么就这么先回来了?”她微微一叹道,“你这样肆无忌惮,到时只怕京中又要说你跋扈。”

    “跋扈又如何?!”永昌郡主一双上挑的凤目凛凛生威,冷笑道,“我身为宗室女,莫非还得看着那么恶心的人过日子?好不好一口气揭出来,大家都别活!”见大太太还要再劝,她便一手止住道,“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姐姐的心,我也懂!可是如姐姐那般忍气吞声,我做不来!”她越说越气,反手便拍在案桌上,震得上头的青花茶盅直跳,又有无数的丫头奔上来给她揉手抚胸,这才在大太太黯然的目光中大声道,“不过是个贱人,我稀罕他不成?!”

    “你这火爆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大太太无奈道,“想想你家娴姐儿,以后该怎么办?”果然说起这个,永昌郡主的眼中便是一红,哑着嗓子道,“是我拖累了她。”

    大太太口中的娴姐儿,便是永昌郡主所出之女,今年不过五岁,出生便被封了同寿县主,家世地位无一不好,却赶上了一个京中出名的妒妇亲娘。听说当年永昌郡主初嫁,安平侯府的老太太还想拿捏她,顶着孝道赏了安平侯几个丫头,那位侯爷刚刚在床上与丫头滚成一团,便被拎着棒子的永昌郡主带着女仆给拖了出来,也不叫穿衣服,就在院子里连着丫头一通毒打,丫头立时便被打死了,安平侯也没好到哪里去,告病了半个月才敢出来见人,从此以后安平侯府的老太太都算是怕了这位郡主了。

    永昌郡主经此一役名声大噪,便是连同寿县主也受了牵连,一般的世家都没想着与安平侯府联姻,以免娶个家风很盛的母老虎。

    “与姐姐才说心里话,”郡主低声道,“这些年,安平侯府说出去,都说我是个妒妇,可是拦得住什么?那贱人还不是纳了好几个妾室?”她冷笑道,“若不是想给娴姐儿生个弟弟,叫她以后不至于没了靠山,我现在就叫那贱人去死!”一双美目中,竟是恨毒。

    哪怕是英国公对自己那般无情,大太太都没想着要干掉他。眼瞅着永昌郡主是真恨不得叫安平侯去死一死,便叹道,“你这是何苦?”又看了一圈周围的丫头,见这些丫头听了这话眉头都不眨一下,便知这是常态了,便劝道,“便是再如何,如今,你也得看好肚子里的这个。”

    “姐姐放心!”永昌郡主亲近的人不多,大太太便是一个。如今见大太太这么为她着想,便换了笑脸道,“这孩子,以后可是咱们的安平侯世子,说什么我也得把他生出来。”她比着自己细长鲜红的指甲,冷笑道,“真以为养个庶子在身边儿,就能如愿了不成?”

    “你且收敛几年,等娴姐儿嫁出去再说。”大太太这么忍老太太的刁难,多少也是怕带累了六姑娘的姻缘,毕竟这时代,对女子的要求比男子苛刻得多。如男子广纳姬妾不过是风流美谈,女子若是沾上了就是放荡。又如此刻,男子守着一个妻子,那叫一心一意,若是女子这么干,那就是妒妇了。

    “娴姐儿的事儿,我姐姐没跟你说?”永昌郡主犹豫了片刻便问道。

    “并没有,怎么了?”上次回娘家,大太太只想着二太太的托付了,没有想别的,因此便好奇问道。

    “姐姐替安哥儿求了我家的娴姐儿。”永昌郡主便有些愧疚地看着大太太。

    福昌郡主这么做,多是因为放心不下她这个亲妹妹,怕自己的爱女嫁不到好人家儿去,方才给自己的三子定了这门亲事。可是永昌郡主却知道,大太太素日里也很难做,亲生的姑娘与南阳侯府的三少爷年纪也相仿,又是一处长大,未必没有心思,便觉得自己是挖了大太太的墙角,面上便露出了不安和愧色。

    锦绣便在一旁,想到当日在南阳侯府中的那位三少爷,年纪不大,然而却十分老成,行事颇有章法,看起来便是个能够托付终生之人。况且南阳侯府的家风是不纳妾的,那位同寿县主日后也有好日子过。

    “姐姐。”见大太太不语,永昌郡主便有些慌了。

    这件事儿事先她谁都没露,就是怕生出波折来给搅黄了,说起来虽有些自私,却实在是一片慈母的心肠。

    “这门亲事极好。”大太太出了回神儿,便笑道,“两个都是好孩子,在一起,咱们也都放心。”

    “我不是……”永昌郡主见大太太这么平静,不由眼眶一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大太太含笑道,“六姑娘和安哥儿从小长大,更似姐弟,我并没有想过别的。只是气你连这个都不与我说,倒是有些伤心了。”

    “这个没成前,我哪里敢说什么呢?”永昌郡主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并不是防着姐姐,实在是防着咱们家的那几个贱人,若是叫他们知道娴姐儿有了这么一桩好姻缘,不得生出什么来了。”她掩唇一笑,目中波光潋滟,肆意飞扬道,“这事儿刚定的时候,你是没见着他们那样子,晴天霹雳莫过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