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不等同于说话，却也属于一种交流的形式。”

    “演绎与讲说。”

    “不光光在中文里有明确的独立意义，英文中也有speech这样个体词汇的存在。”

    “在这里，首先我要由衷地称赞余筝同学的表演……非常自信，非常优雅，既彰显出了她的个人气质，又能体会出她对于英语的掌握程度是多么的令人敬佩……发音更是堪比正宗的英国人。”

    “不过，很有趣的一点，我注意到这篇文章不是余筝同学自己写的……”

    杨小绵的视线飞快扫过，她没有瞧见余筝，便放弃了。

    因为对于此时此刻的杨小绵而言，满座的同学们在她眼中呈现的模样都是一般的五官模糊。

    诚然，杨小绵还是紧张着的，但是这种紧张是积极意义的，不是消极的颤抖与害怕，而是令精神高度集中，令思考强烈飞转，可谓是肾上腺素爆棚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其实用一个词来形容杨小绵更为贴切，难就是——破罐子破摔。

    反正注定丢人现眼了，躲也躲不了，停也停不下，干脆有话就说，放飞自我吧……

    “当然，在我国，学校范围内的演讲，特别还是有关于另一种语言的演讲，通常都不会是发言人自己所撰写的稿子。”

    “那么，我想问的是……演讲的意义是什么？”

    杨小绵做出摊开书本的姿势，若有似无地耸肩：“手中有份稿子，念起来的话，那叫做朗诵，背出来的话，那叫做……演戏。”

    “就算这也等同于是‘舞台’，但不是让我们演话剧的地方。”

    杨小绵笑得嘴角僵了，干脆也不去调整什么弧度，能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

    “到这里，我只能说，不管大家是否喜欢我，喜欢听我说的话，最后是否会选我……我都会是赢家。”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两个竞争着的候选演讲参赛者中，唯一一个，是在真正演讲的。”

    杨小绵把校服兜翻了出来，她嘟了嘟嘴，十分可爱地说道：“你们可以看到，我没有稿子……我也没有提前准备稿子……我口袋空空，如果我脑子也空空的话，我只能给大家表演一段默剧了。”

    “这除了证明我没有别人给我的现成的稿子，是我自己的真实发言，发自肺腑的心意之外，还说明……我是个连钱包都没有可怜人。”

    台下有人笑了笑，反响不算强烈。

    就见杨小绵摇摇头：“不不不，我想说的不是鄙视现成的稿子……什么新概念英语课文，什么高水准的论文，网络上搜检得到的发言稿……老师们，同学们，我就不明白了，那些文章写得再好，再出色，再优秀，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和我的心情想法感受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小绵摊开手，一边将口袋塞回自己的校服，一边认真地说道：“我的英语老师告诉我，这是一场竞争，如果我不拿着她给的稿子，不能背诵新概念英语课文的话，我就会输，我会输得很惨，还会给她丢人现眼。”

    “所以，在这里，我得向英语老师道歉，纵使她那么想要帮助我，我还是违背了她的意图，不仅将她给我准备的稿子丢掉了，还临场发挥，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我很感激自己的英语老师……她非常，热衷于，给我提供这样的一次机会。”

    “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我用了她的稿子的话，那才是给她丢人现眼，那才失去了竞争的意义。”

    “同等条件下进行的比试才叫做竞争。”

    “比方说，在开了冷空调的房间里，两人坐下冰冷的空调风下任凭冷风吹，扛到最后的就能成为这一次英语演讲比赛的负责人……”

    杨小绵抱住自己的肩膀抖了抖，“光是想想，我都觉得冷……那么，对于以此手段才竞争到负责人位置的英语老师，我又怎能去否认她的努力？”

    “高一五班的英语老师说，我不值得我们十班的英语老师浪费机会，因为这是她好不容易竞争到的宝贵时机，为了我，她会失去所作所为的意义。”

    “如果我会让她的所作所为失去意义的话，我会感到万分抱歉，但我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不管她撕了我多少张演讲稿。“

    “我的英语老师感到紧迫，感到害怕，她坚持认定我无论写了多少张发言稿都比不上由专业人士写就的文章……从这一刻开始，就失去了竞争的意义。”

    “高一五班的英语老师……请原谅我不清楚那位老师叫什么……他成为副负责人的时候，就择定了高一一班以及二班的同学作为候选人，不曾从自己所教的五班六班中进行挑选……从这一刻开始，就失去了竞争的意义。”

    “……因为，从心意上，再没开始的时候，就输了，不再够成竞争的公平平等性。”

    “最后，我想提出几个问题。”

    “为什么我们不能用真实去表达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我们必须死板地背诵着别人给予的稿件充作自己的荣誉？”

    “为什么我们不够聪明却连努力都不被允许？”

    “为什么我们会无从选择，不得不按照长辈的命令指示去安排自己的行为？”

    “为什么？”

    杨小绵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低下头去，恢复成那文静又木讷少女的姿态：“如果你们想明白的话，那么就请告诉我……因为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英语老师坚持推荐我参赛是否是为了我好……她撕毁了我所有的演讲稿是否是为了我好。”

    “如果我想明白的话，我不会告诉你们的……看着你们糊涂，我就可以私底下偷笑了……”

    “谢谢大家今天聚集在这里聆听我们的演讲。”

    “以上。”

    杨小绵从讲台上走下去，左脚绊了右脚，砰地就摔跪在地上，惊天动地的。

    高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没事儿吧？”

    杨小绵“嗯”了一声：“我觉得我的膝盖还撑得下去……不过我的小脑可能快要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