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戴文转头看她，尾音微微上扬着：“我不觉得奇怪，我倒是觉得很特别。”

    “特别的好听。”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都是温柔的，像是什么柔软的不像话的东西，轻轻抚过迟早早的心尖上，然后重重的垂下去，于迟早早而言简直是致命的一击了。

    迟早早觉得自己的伪装在这种时候大概没有丝毫作用，所以干脆少见的垂下眼睫，漂亮的嘴唇轻轻抿着，发出柔软的声音来。

    “谢谢你，戴文。”

    这种时候阳光透着车窗细细碎碎的打进来，迟早早的五官一半暴露在阳光下一半隐藏在阴影里，四处周遭的空气都随之变得安静，她看起来简直可爱极了，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时时刻刻都在害羞着。

    戴文没再说话了，只是看起来而已啊，他知道的。

    “去公司吧。”

    “嗯，好。”迟早早乖乖巧巧的应着，被戴文这样夸奖了，早就把所谓合作的事情都一并抛诸脑后，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打开车门就下车了，临走之前还不忘朝着戴文费力的挥动手臂，五官都是雀跃的，大声的朝他喊着：“路上注意安全呀！”

    戴文耸了耸肩膀，开车绝尘而去。

    她是才上幼儿园吗？被老师夸奖了给了红花还是给了糖果？

    开心成这个样子，根本都挡不住。

    戴文恍惚的想。

    ……

    市中心医院。

    柳红玲再抬头的时候，那些眼泪都已经干涸，妆容也随之稍稍花了，她紧紧抿着双唇，表情看起来倔强而且孤傲。

    “您没事吧？”一旁的护士姐姐似乎分外有耐心，大概是知道在这种高级病房住着的人非富即贵，所以说即使不认识柳红玲，还是兢兢业业的在一旁悉心安慰。

    “我没事。”柳红玲面无表情的回答，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努力挤出些笑容来，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当下的笑甚至比哭还要难看。

    “我没事，麻烦你了，刚刚实在抱歉。”

    面具这种东西吧，似乎戴久了，也是会上瘾的。

    五官端正的护士姐姐大概是被柳红玲这副情绪转变的样子给吓到，不过还是很快的就反应过来，向她点头示意然后就离开去护士站了。

    她走之后柳红玲也紧随其后的走了，高跟鞋砸在地板上面，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面这种声响显得分外刺耳，但是柳红玲走的很快，所以这种声响很快就消失了。

    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病房里面。

    莫建业还有些恍惚。

    到底有多久没有见到莫晓晓了呢？

    真的很久很久了，久到莫建业都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忘记了，可是当下仍旧能够清清楚楚的想起来。

    他自从生病之后，身子愈发消瘦，记忆也是断断续续，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关于莫晓晓的事情，关于莫晓晓母亲的事情，倒是刻在记忆深处，无论如何都忘记不了了。

    “晓晓，”柳红玲离开之后空气突然就变得沉寂起来，莫晓晓刚刚那一瞬间出于本能处处袒护着莫建业，现在安静下来，两个人面对面，倒是觉得有些尴尬了，莫晓晓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莫建业很快就出声打破了这种沉寂。

    他唤莫晓晓，仍旧是嘶哑的，但是温柔着。

    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溺那种温柔。

    这种声音差一点儿就逼得莫晓晓落下眼泪来。

    她紧紧攥着莫建业的手，有关亲情的动人就这样隔着两个人的手指尖丝丝点点的传递开来，她几乎是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她说：“爸爸，爸爸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真的太慢，远隔着万水千山，穿过那些望不到头的岁月时光，还有国内国外一个又一个辗转反侧难眠的夜。

    逼得莫建业湿了眼眶，眼睛愈发的混浊起来。

    “别乱说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呢，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母女，让你受了太多委屈。”

    莫建业很是费劲的动了动，努力的想从病床上面直起身子，而不是现在这样背靠着床头。

    莫建业想要摸摸莫晓晓毛茸茸的头发和可爱的发旋，就像小时候一样。

    但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还是没能直起身子来。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莫建业终于意识到，或者几个月后，甚至更早，他就要长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埋于地下。

    如果是之前，他大概没什么想说的，人活在世终有一死，他无牵无挂，只是亏欠太多。

    可是现在，现在不行了。

    他不想死。

    莫晓晓大概是意识到了莫建业想要做什么，所以就乖巧的弯下腰，还紧紧攥着他的左手，但是凑到他身边，好让他能腾出另外一只手来好毫不费力的拍拍自己。

    那些对莫建业的怨恨，也就在莫建业伸出手的同时消失殆尽了。

    他的手背瘦骨嶙峋，青筋显而易见，纹路和老年斑，这些东西无一不提醒着莫晓晓，他真的老了，很老很老，快要消失，快要聪这个世界上消失的那种。

    莫晓晓喉头温热。

    两个人彼此都没有再说话，这样安安静静的待了一会儿，只有亲情作为无形的纽带将他们连接起来。

    ……

    英国伦敦。

    回程的路上戴文忙不迭的给威尔史密斯打了电话。

    嘟嘟嘟嘟嘟。

    电话响动了很长很长时间，能拨通，但是没人接。

    过了一分钟电话那头就传来机械的电子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候再拨。”

    戴文面无表情的挂掉电话，刚刚准备翻记录找威尔夫人的电话时，那头就打来了。

    “您好，是戴文先生对吧，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威尔史密斯的声音冷漠而且疏离。

    戴文有些惊讶，下意识的问道：“威尔先生，您怎么知道是我打来的电话？”

    就按照威尔史密斯那种性格，陌生来电他是一定不会接的，戴文清楚，而且当初只是和威尔夫人互存了手机号码而已，威尔史密斯太过公事公办，并没有和戴文互存电话号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