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不堪往事
宫叔一直跟在慕容宜的身后,打从慕容宜来到陈家,宫叔就对这妹子很看不顺眼。众人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为人和善的宫叔老是对一个孤女冷鼻子冷眼,只有宫叔自己清楚其中的原由。
慕容宜从陈家出来,径直走到一条繁华的小街,在街角的一处香烛店里买了一些草纸和香烛,挎着一个小蓝子,不知道要走往何处。
宫叔跟在慕容宜的后面,也不离得太近,远远的就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慕容宜从香烛店里出来以后,又沿着京都刑部衙门外的一条偏僻的小路走去,那里本是一处乱坟岗,埋葬着处于极刑的犯人,可是听说现在刑部要在那里设个佛塔,镇压这些亡魂。
此时已经有不少的官差在那里活动,慕容宜远远的看了一眼,便低垂着头,拎着篮子往回走,在后面跟着的宫叔也不吭声,只是远远的跟着,慕容宜并没有发现。
一转眼,慕容宜又走回陈府,似乎是怕别人发现,她故意走的小门,进了门之后瞧见没人,又偷偷溜回了自己的厢房。
入夜时分,陈府一片寂静,慕容宜独自拎着一篮子东西走到池塘边,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就要烧纸钱,却没有注意到身后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些天府上传的闹鬼之人便是你吧?你本就是罪臣之女,现在躲在这里,是想陷害大东家吗?你要是识趣一点,还是快点离开吧。”宫叔站在慕容宜的身后,一张脸阴沉的要命,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慕容宜则朝着他轻蔑一笑,“要说官奴,你也好像不是什么干净身份。”
“你……”宫叔一脸怒气,眼睛瞪得仿佛要吃人一般,“我之所以成为官奴,也是被你们一家子害的,你们一家奸险小人,害了我跟师傅还不够,如今还要来害大东家,真的是要坑害每一个你遇上的人吗?”
慕容宜站起身来,刚想反驳,却看到宫叔的身后走来一个人,一席水红色的裙子娉婷而立,皮肤如玉般光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虽年岁不大,眼神中却带着精光,让人不敢小觑,不是阿瑜还能是谁。
可是宫叔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的阿瑜,还恶狠狠的训斥着慕容宜,“你若是识趣,赶快离开陈家,要是等我报了官,只怕你没有好结果。”
“宫叔,阿宜的事情我知道。”阿瑜站在宫叔身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喜怒。
倒是宫叔疑惑的问道:“大东家,她……”
“她的身世我知道,是她爹犯的错,罪不在她。阿宜虽是官奴,但为人单纯,而且医术高超,我不想让这样的人被埋没,便把她收留在身边。宫叔,你有着跟她相似的遭遇,以后更应该相互扶持,共同患难。”阿瑜不紧不慢的说,隐隐露出当家主母的味道。
可是宫叔皱着眉头,紧闭的嘴唇徐徐开口说:“大东家,要是她留在陈府,我便离去,我不能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
宫叔的话让阿瑜颇为吃惊,原以为曾经也是官奴的宫叔会同情慕容宜的遭遇,却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会水火不容。
“宫叔,这是为什么?你擅长酿酒厨艺,她会行医,你们两个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都有不幸的遭遇,怎么会两看两相厌呢?难不成是慕容姑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
按理说,慕容宜为人低调谦和,性子温顺,跟宫叔性情相近,他们之间怎么会有矛盾?这让阿瑜百思不得其解。
宫叔低着头,脸上带着痛苦和忧愁的表情,一双眼睛好像隐隐还泛着泪光,似乎很难启齿开口,“我不是跟她有仇,而是跟慕容这个姓氏有仇。”
一般话少的宫叔很少提到他以前的事情,阿瑜只知道当年他是因为宫里的事情而受连累,才被迫成为官奴的,没想到他的事情居然跟慕容家有关,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究竟怎么回事?宫叔,阿宜,我们找个静僻的地方好好说一说。”
这下子不光是阿瑜吃惊,连带着慕容宜也很是惊讶。
阿瑜把他们两个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宫叔这才强忍住悲愤,把自己以前的经历说出来。
“我本是孤儿,少小入宫,遇上了正要挑选帮厨的宫中御厨,他见我可怜,便收我为徒弟,我那一身的厨艺多半都得自于他的真传。我那师傅跟我一个性子,平常不懂得迎合讨好,跟御膳房总管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原本他再过两年就可以告老还乡,可没想到在此之前却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那一年,大渝国的新皇刚上位没多久,在宫里面十分宠爱淑妃,淑妃怀孕之后,这份宠爱更甚,连平常的饮食都请人专门打理。那时候,慕容家还是宫里面的太医,在京都颇有些名望,淑妃的饮食调理就由慕容太医来打理,却没想到有一天,突然出现怪事。”
“淑妃爱吃银耳莲子羹,每天我师傅都会熬上一碗给她喝。可自打淑妃怀孕之后,慕容太医说淑妃体虚,需要食补,这银耳莲子羹性凉,要加特定的滋补品才能喝,我师傅相信他,以为他是宫中太医,应该不会有问题,却没有想到事情偏偏出在这碗莲子羹上。”
“那一天,我师傅熬好莲子羹,又按照慕容太医的方子加入一些滋补的药材,却没有想到淑妃喝完之后突然滑胎,非但如此,连淑妃也暴病而亡。有人说是吃了我师傅熬的莲子羹才让淑妃亡世的,那莲子羹里面有少量毒药,每一次喝下不会让人立即中毒,但时间一长,体内毒素聚积,就会在无声无息中中毒而死。”
“我师傅只不过是一介御厨,哪里懂得什么下毒?可皇帝震怒,不但处置了慕容世家,连我的师傅也被问罪,而我也因此受牵连,成为了官奴。可怜我师傅还有两年就可以出宫,就这样含冤而死,你叫我如何不恨慕容家?”
宫叔说到这里,噙在眼中的泪花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不知是为他师傅落泪,还是为他自己。
“当初在路上的时候,我听说她姓慕容,又懂医理,就对她有所怀疑,搬到这新府邸之后,她居然装神弄鬼的躲在这里烧纸,还想拜祭慕容家的人,居心叵测,暗藏鬼胎。大东家,你让这种人留在身边,只会对自己不利呀。”宫叔转过身来向阿瑜劝道。
还不等等阿瑜说话,慕容宜已经咬咬唇,满腔悲愤的说:“你满口胡说,我什么时候害过阿瑜姑娘?就算你因我慕容家受连累,但是我一家子也受到了足够的惩罚,你怎么还要喋喋不休,抓住这件事不放?”
阿瑜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变成这样,不由的有些焦急。
“你们两个身怀绝技,都是我极力想招揽的人,就算过去有什么恩怨,也希望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宫叔,说真心话,我觉得这事不能怪慕容姑娘,她跟你一样,因为那一桩事情而受连累,落得无家可归、家破人亡的下场。就算你和你师傅当初被他家所连累,也不应该把责任怪在她一人的头上。”
宫叔紧紧皱着眉,默不吭声,而慕容宜却带着几分恨意说:“当年那事情不能怪我慕容家,我记得我听我娘说过,是后宫的一位贵人要我爹在淑妃的饮食里面加东西的。我爹本来不肯,可偏偏我哥因为治死了人而被人拿捏住把柄,才逼我爹这样做的。”
“那位后宫的贵人是谁?居然敢做出这样阴险毒辣的事情?”阿瑜赶忙问。
可慕容宜摇摇头,“我娘没说,当时我也没有细问,没想到没过多久家中就遭了这样大的变故。我娘常说,早知如此,当初就宁愿舍了一个儿子,也不要害得一家人都没了性命。”
阿瑜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一桩陈年旧案引出这样多的故事,而且幕后指使之人也没有被抓到,果然这宫里面就是是非多呀。
“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在府上住下来,以后也不要到胭脂铺里去了,只需要在府上帮我调胭脂就好,要烧纸就在你厢房的院子里烧好了。至于你家当年的案子,有机会我也会帮你问问。”阿瑜总算让慕容宜安心。
可是宫叔却不放心:“东家,你知道她的身份……”
“宫叔,同是天涯沦落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和他一样,都是无辜被牵连的,何必心生怨念,应该怪的是当初那个幕后指使之人。”
宫叔听阿瑜这样一说,幽幽的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上午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