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陈家村舞灯队海选，在一村老少闹哄哄的声音中……勉强落幕。

    而队员包含了锣鼓队，换烛队，还有背着一应家伙事的后勤队。

    好家伙，这样算下来，整整二十多个，几乎把村里的青壮劳动力都给抽空了。

    选好队员，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简单得多了。

    一堆人热热闹闹，挤在陈阿大家的破院子里，剔竹篾的剔竹篾，剪纸的剪纸。

    愣是把一座幽静的小院子，给整成了菜市场似的。

    陈阿大坐在小马扎上，虽然老脸绷着，可心里还是很是高兴。

    多少年了，院子里再也没这么热闹过。

    和一堆小伙子挤在一块，老人仿佛也年轻了十多岁，扎起灯来又快又稳，速度简直比飞还快。

    两天后，陈家村的十一节毛龙灯新鲜出炉。

    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全村老少都赶来观礼，一些年纪稍大的老人，更是差点当场垂泪。

    陈家村破落了这么些年，终于看到了自家的灯舞！

    拜完祖先，祭完神灵，一堆人高举着毛龙灯开始舞动。

    那灯身内的烛火明晃晃的，照亮了每一张喜气洋洋的笑脸。

    按照习俗，出灯的这晚，只会在自家村寨舞灯。

    然而陈家村的出灯时间，委实拖得太久，最后还是陈阿大力排众议，当即拍板。

    今晚除了在陈家村舞灯之外，还要把灯给举到张家镇去，好好威风一晚上！

    是以，在一片热闹升腾的锣鼓声中，发出明黄烛光的毛龙灯绕着陈家村游行一圈。

    便风风火火，掉头杀向十多里之外的镇子上去。

    已是正月初八，春节的气氛还未散尽，大街上张灯结彩，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爆竹的浓浓火药味道。

    高举着毛龙灯，就好似举着把尚方宝剑一般，那可真的是肆无忌惮。

    连横穿马路都不带左右细看的，牛气得不行。

    当然，每逢这种日子，过往的车辆也是心里有数，不会开得太快。

    遇到舞灯队伍，往往是减缓车速，笑吟吟的等着他们先行。

    有些司机还会主动给点钱封个红包，图着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哈哈哈，快看啊，这是哪个村子的龙灯，居然还有女孩子！”

    “我去，灯尾那是个小丫头？我的天，我没看错吧？”

    “真是笑死我了，连小屁孩都跑来舞灯了，难道村里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当陈家村的龙灯来到张家镇广场之上，广场中央已经有七八盏龙灯开始舞动。

    那明黄烛光映照着绚烂龙身，好似真的有一条条神龙畅游夜空，肆意飞舞。

    广场周围已经围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除了一个个高举的手机之外，便是黑压压涌动的人头。

    作为龙首位置的灯手，陈小川自然是当仁不让。

    寻了个人圈的空隙，便高举着灯头，大步朝着圈内挤去，与那些舞动得正欢的龙灯汇合。

    然而，没等他们挤入人圈，附近注意到这盏新加入的龙灯的观众，先是一呆。

    随即便指着灯身下乌青青三名女孩子，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这也怪不到人家会发笑，实在是舞灯这种大老爷们的消遣娱乐节目，几乎先天便于女孩子绝缘。

    若是站在一旁观赏，不时拍着小手欢呼雀跃的喝彩，倒也相映成趣。

    可让女孩子挥汗如雨，高高撸起衣袖去使劲舞灯……那场面，的确有些难以描述。

    听到周围人的讥笑，乌青青三名女孩子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特别是龙尾的陈小小，本来她是举着龙首的，奈何她一个小萝莉，站在第一灯脚的位置，其他舞灯成员自然很是不满。

    硬生生把她给挤到龙尾去了。

    小丫头本就老大的不乐意，此刻还得听这些陌生人的哄笑，那张白嫩嫩的小脸顿时就绷紧，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翻白眼。

    别人看不起自家这些“歪瓜裂枣”的舞灯手，陈小川倒也不介意。

    反正舞灯是个体力加技术活，可不是看谁长得俊。

    一切，都是凭实力说话呢。

    想到这里，他精神大振，凭空兴奋起来，口中一声高喝，带着龙首便往圈子中央冲去。

    往年的舞灯大会，他只能和村子里的小屁孩一起，羡慕的站在会场外默默注视。

    而今居然能身临其境，委实有种新奇之感，让他无端生出了几分战意。

    锣鼓声的节奏越发急促，场中那几条龙灯也舞动得越发疯狂，呼呼作响。

    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橘黄灯影摇曳生姿。

    好似银河倒悬，九天星坠。

    或许是陈小川的入场太过高调，那些其他村寨的舞灯人，立即发现了这条不速之客。

    广场就这么屁大点地方，本来有七八盏龙灯已经不太好大展拳脚，舞得束手束脚。

    谁还愿意这条“新龙”加入进来抢地盘？

    顿时间，处在外围的两条龙灯立刻就迎了过来，灯首高耸，拦住了陈家村龙灯的去路。

    呼的一声，那斗大的龙头很不客气的朝着陈小川眼前拂过，带起阵阵劲风，吹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来得好！”

    陈小川一声低吼，清秀的脸庞在灯影下泛起一抹兴奋之色。

    手臂一转，那头顶上高举的龙首顿时猛烈一晃，毫不示弱的迎着那两道挑衅的龙灯舞动而去。

    这两条龙灯分别是周家村还有王家村的，说起来，两个村子都和陈家村有旧怨。

    此刻见陈小川这小子非但不怕，反而还当着他们的面舞动龙灯起来，两个村子的人对视一眼，顿时齐齐使劲。

    将好大两条龙灯舞得团团转，紧紧将陈家村的龙灯困在阵中，死活不让它出去，颇有几分画地为牢的意味。

    “妈的，简直就是欺负人！”

    看着对方那些笑得正欢的嘴脸，陈二栓愤愤不平的骂了声。

    “就是，看我们当中有女孩子，就以为好欺负？”

    乌青青也绷紧了俏脸，一双杏眼隐隐泛起杀气。

    “别说话，跟着我的节奏，把这两条泥鳅给挤开！”

    陈小川低沉的说完，手上力道陡然加剧。

    顿时间，头顶那磨盘大的龙嘴，豁然朝着周家村的灯头掠去。

    看那模样，竟是想要同归于尽一般。

    灯影飘忽，人声鼎沸。

    天地间，在陈小川眼中，只剩下对面那盏嚣张至极的黄龙。

    周家村为了这次的舞灯大会，可是花了重金打造这盏七彩龙灯。

    光是灯身上那些螃蟹鱼虾纹饰，就足足贴了三两天。

    正所谓玉不碰瓷，你陈家村不珍惜龙灯，咱还心疼呢！

    “快快快，赶紧闪开，这陈家村的混蛋都疯了！”

    周家村的领灯人脸色一变，手中的铜锣顿时变了节奏，哐哐哐的一通急促锣点。

    指挥着舞灯人赶紧把龙灯绕开，避开陈家村的“碰瓷”。

    他们这么一让，顿时就把围得正欢的王家村的龙灯，给生生露了出来。

    那些王家村的人，前一刻还在笑呵呵的看着陈家村的龙灯被围困。

    岂料下一秒，便见到一个硕大的龙头豁然撕破夜幕，凶猛撞了过来！

    “沃日！”

    王家村的人傻眼了，眼睁睁看着那颗头角峥嵘的龙首，轰然撞向自家的灯首。

    呼啦一声刺耳的裂响，那种纸糊的龙头，哪里经得住陈小川的大力撞击？

    顿时就被撞塌了凸起的额头，被里面的烛火一点，轰然腾起道道明晃晃的火光来。

    王家村的灯手那叫一个气啊，龙首被毁，这灯也没法继续舞了。

    只能一边手忙脚乱的灭着火，一边对着那道摇头摆尾冲向会场中央的“流氓龙”，高声跳脚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