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忽地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苏衍整个人呆愣在轮椅上，好半天没有说话。

    苏黎趴在他瘦削的肩头，听不见哭声，但他肩头湿了一片。

    他知道，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苏衍抬眸有些绝望的眼神，看了一眼陆一鸣。

    抬手轻拍着她后背，安抚道：“姐姐，你别担心我，我好的很。我还想看着你的孩子出生，让他们叫我舅舅，我真的好的很。”

    苏黎整个人涩涩发抖着，她的情绪已经濒临奔溃，却还极力克制着。

    她松开他，红红的一双眼看着他说道：“去医院吧，我求你了。”

    苏黎握着他消瘦到不行的胳膊，握紧，一遍遍的祈求：“阿衍，姐姐求你了，阿衍。”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落在他本就纤细的异常的腿上，一滴又一滴打湿一大片。

    苏衍眉心皱蹙起来，眼眶湿润，但态度坚决：“我不去医院。”

    他转过轮椅，不敢去看她眼底的绝望。

    背对着她重复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医院的。”

    苏黎深呼吸，极力控制着情绪，走去他跟前劝道：“为什么不去医院，其实就是换了一个地方住，姐姐会陪着你。我什么都不管，就陪着你不好吗？”

    “姐姐！”苏衍大叫了声，皱眉道：“手术只有百分之五的成功率，你想让我死在那里吗?!”

    苏黎忽然就沉默了，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喃喃道：“我怎么会希望你死呢，我怎么可能希望你死……”

    苏衍挥开她递来的手，态度坚决，眼底染着冷漠：“既然不想我死，就别再劝我去医院。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说着，他转着轮椅往房间走去。

    “阿衍！”

    苏黎追过去的时候，他“砰”的一声关了门。

    里面传出不太真切的声音：“你先回去，我想冷静一下。”

    “阿衍！”苏黎拍门的手被陆一鸣拉住。

    她回身看着他问道：“钥匙呢，房间的钥匙呢？”

    男人握着她的手，皱眉道：“我会劝他，你先回去。”

    “陆一鸣……”苏黎不想放弃。

    男人却已将她推至门口，皱眉看着她说了句：“他现在情绪很重要。”

    苏黎忽然就沉默了，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医生也说过，他现在情绪很重要。

    不要惹他生气，不要刺激他。

    她有些慌乱的点头：“好，好，都听你的。”

    陆一鸣看着她开了门进去，这才关门。

    一回身，便见苏衍坐在轮椅上，沉这目光看着他问：“是你告诉她的，是不是？！”

    陆一鸣蹙眉反问：“现在纠结这个问题还有意义？作为你的姐姐，她不该知道这件事？她是你的亲人，你的亲姐姐！”

    “正因为她是我姐姐，我才不想她知道！我以为你是懂我的，可现在看来你并不懂我！”

    苏衍说完，忽地一下转过轮椅，不再看他。

    陆一鸣几步走过去，俯身撑在他的轮椅上。

    鄙视他：“我怎么不懂你？可我更懂她！比起什么都不做，看着你死去，她更希望你能活着！”

    苏衍盯着他愤怒吼道：“可那样的方式，和看着我失去没什么区别！百分之五，你知道百分五什么概率吗？！”

    “百分之五，那也是希望！”陆一鸣沉声打断。

    对苏黎来说，哪怕百分之一都是希望！

    苏衍沉默了片刻，推开他的手往卧室去：“我和你想法不同，你们不是我，不可以逼着我去做决定。”

    陆一鸣沉默看着他去了卧室。

    后来，他给他端了一碗面条进去。

    苏衍怒吼：“端走！”

    陆一鸣沉声道：“你可以不吃，但你若不吃的话，说不定连仅剩的和她相处的时光都要一点点流逝了。”

    他这么一说，苏衍就没再说话了。现在于他而言，哪怕多一秒和苏黎相处的时光，都是挣来的。

    苏衍转着轮椅过来，拿起筷子的瞬间又说：“姐姐她也还没吃饭。”

    陆一鸣叹息一声道：“我会解决，你先吃饭。”

    他关了门出去，端着另一碗面去隔壁。

    苏黎正在房间和人打电话，英文交流，陆一鸣听了几句，她再和人说苏衍的情况。

    等她挂了电话，他说道：“医生已经联系好了，我打听过了，都是最顶尖的医生团队。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劝服他。”

    苏黎有些六神无主：“可是，他根本就不想手术。”

    她缓缓靠着床蹲下，喃喃自语：“其实我也很怕，我真的也很害怕……”

    怕苏衍不在那百分之五以内，怕他就那么离开她身边，再也看不见他。

    陆一鸣抱着她安慰：“不会的，都是最顶级的医生，会成功的。”

    他抱着她起来，将人往餐桌边上带娶：“先吃饭，现在你不能垮，你若垮了，他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苏黎看了他一会儿，拿起筷子安静吃饭。

    她不能垮，她还得照顾他。

    吃完饭，她原本是要跟着他过去的，但是陆一鸣说给苏衍一点时间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

    苏黎便放弃了，留在家里。

    陆雪琪回来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两天的时候，她看着苏黎好像憔悴了不止一点。

    拿起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心疼的不行。

    苏黎一夜睡的极不安稳，噩梦连连，有母亲当初出车祸的情形，有苏衍坠崖的情形。

    五点多，她被噩梦惊醒睡意全无。

    小时候看着母亲实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她无安全无能为力。

    如今，还有看着苏衍……

    不，绝对不会的！

    她洗漱了一下，换了衣服去了陆一鸣那边。

    苏黎过去的时候，那两个人还未醒。

    苏衍昨夜又头疼，折腾到凌晨，这个点他们睡的有些沉。

    她煮好那锅稀饭的时候，苏衍开门出来了。

    看见人，他甜甜叫了声：“姐姐。”

    “嗯，吃饭。”苏黎应了声，从厨房端出稀饭。

    饭吃到尾声，她难免又要提起那个话题。

    “阿衍，姐姐帮你问了，孟医生帮你联系的医院都是顶级的，医术……”

    不待她说完，苏衍将手里的筷子重重拍在了桌上：“姐姐，我不想说这个话题，我说了我不要手术！”

    苏黎脸色一沉，态度坚定：“不行，必须手术！什么我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件事不行。”

    陆一鸣起床开门时候，便听见这句话。

    然后便见苏衍转着轮椅往卧室去：“我说不开刀就是不开刀，别逼我，你逼我也没用！”

    这一次苏黎没再追过去，她起身往门外走，然后大声摔了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