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先是传来其中一人的鼾声，接着又是另一人的鼾声。韩冰躺在那里，没一点睡意，黑暗中睁大眼等待着。

    鼾声越来越大，方小刀甚至说开了梦话，韩冰觉得时机到了，便悄悄摸到洞口。月光下，只见秃鹰和方小刀横亘在洞口，睡得像死猪一般实在，而秃鹰的枪，就放在他的身边，韩冰顺利地拿到枪后，把枪口对准了秃鹰......

    就在这时，秃鹰突然睁开了眼，把韩冰吓了一跳，连忙大喝：“把手举起来！”秃鹰慢慢地坐起后，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方小刀被韩冰的喊声惊醒后，看到秃鹰高举着双手，傻乎乎地问道：“大哥，你这是干啥？”

    秃鹰生气地詈骂：“蠢猪！”

    韩冰又大喝：“方小刀，举起手来！”

    方小刀看到对着自己的枪口，这才彻底灵醒了，很不情愿地举起双手。

    秃鹰问：“女警官，你一直在找机会逮捕我俩，对吗？”韩冰说：“我是警察，抓罪犯归案是我的职责！秃鹰，你把他绑起来。”秃鹰挑衅似的问：“我要不呢？”韩冰厉声：“你知道后果！”

    秃鹰愤怒了，说：“女警官，你们答应我们放了人质，就让我们平安地离开。你这是背信弃义！”

    韩冰回敬：“你已经平安地离开了现场，我现在是履行一名警察的职责！”

    秃鹰叹了口气，说：“你让我再次看走眼了。”他慢慢爬起来后，突然问：“女警官，你知道道上的人为啥叫我秃鹰吗？”

    韩冰挖苦：“秃鹰外形看似凶猛，其实以腐尸为食，习性肮脏。你的所作所为，正像秃鹰！”

    秃鹰楞了一下，然后淡淡地一笑：“你说的不完全对，秃鹰还有个习性，就是睡觉时也睁着一只眼。道上的人叫我秃鹰，是说我像秃鹰一样警觉。所以你想，我会这么轻易让你得手吗？”

    韩冰一怔：“可枪现在我手里！”

    秃鹰嘲弄：“你试着扣动扳机，看里面有没有子弹？”

    韩冰一试，枪里果然是空的。秃鹰得意地笑了。原来，他料定韩冰无时不刻地想着怎样制服他俩，而要想制服他俩，必须借助枪，所以，他怕韩冰趁他们睡着时偷枪，临睡前，不但把自己枪里的子弹退出，还瞒着方小刀把他枪里的子弹也退了出来。

    秃鹰说：“女警官，别再冒险跟我玩这种游戏了，这对你很危险！”

    第二天天微明，秃鹰便催促上路了。临上路前，秃鹰还不忘将遗留下的痕迹清除得干干净净。一路上，韩冰盼望着方华能突然出现，可始终没有动静。她肯定方华正在寻找她，可大山里地形太复杂了，狡猾的秃鹰选择的路线又特别迂回曲折，所以，方华找到的希望几等于零。仅靠自己的力量，能有机会制服这两名歹徒吗？如果不能，就只能眼睁睁让他俩逃脱了。

    韩冰的判断没错，方华带领着五名刑警队员，正在大山里努力寻找他们的踪迹，但是这里山连山沟套沟，又根本没有路，无从判断秃鹰越境的路线。第二天，方华意识到这样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希望渺茫，于是想请求上级派直升机支援。但由于深入大山腹地，和外界的通讯联络失灵，便派了一名刑警原路返回，搬取救兵，其他人则原地待命。

    不料，这名刑警却迷路了，转悠了一天，到傍晚转回到了出发地。

    又是一个傍晚，他们走进一处峡谷，出了峡谷，翻过最后一座山，就是国境线了。眼看就要越境了，秃鹰和方小刀都显得格外兴奋。秃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次虽然损兵折将，但是我还会东山再起的。”

    谷地树密草茂，根本无路可循。方小刀在前，韩冰居中，秃鹰殿后，艰难地向前挪动。

    正走着，突然，韩冰感到脚下有异常响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呼啦啦”一阵响，前面的方小刀就不见了，自己的身子也急速下坠，接着是秃鹰……

    原来，他们落在了一个石坑里。这个石坑口直径三米多，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藤蔓类植物，恰似一个天然的陷阱。如果一个人走在上面，覆盖物还能承受，所以方小刀开始并没觉察出异常。等韩冰感到不对劲时，秃鹰也走了上去，三个人的重量一下压垮了覆盖物，以致掉了下去。

    再看坑内的情形，坑深约四米多，底部是松软的泥土，所以三人都没受伤。坑壁虽不是光滑如镜，但布满了滑腻腻的青苔，一个人想爬上去，那是万万不能的，好在他们是三个人。

    秃鹰打量了一下形势，便踩着方小刀的肩膀，抓住一根垂下的粗藤爬了上去。上去后，秃鹰拧了一根草绳垂下，方小刀急忙抓住，被秃鹰拽了上去。

    秃鹰拽上方小刀后，又要放下草绳拽韩冰上来，被方小刀一把抓住。方小刀说：“大哥，别拽她！”秃鹰说：“不拽她上来，她就死定了！”方小刀恶狠狠道：“让她死好了，有她陪伴，老黑他们上路的时候就不会寂寞了！”秃鹰犹豫：“方小刀，她是女人......”方小刀恨恨地说：“她是女人不假，但正是这个女人险些让你送命！”秃鹰还有点儿犹豫不决。方小刀又说：“大哥，你别犯傻了，你忘了昨晚的事了吗？反正咱就要到国境线了，有没有她无所谓了。救她出来，谁知到她还会弄出啥事呢！”

    方小刀的这一番话彻底打消了秃鹰要救韩冰的念头，便和方小刀向山上爬去。韩冰听到俩人越走越远，明白要想逃生，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但要想攀上四米多高的石壁，又显然不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别干，节省体力，等待方华的到来。

    但是，方华能不能找到这里，还是个未知数。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上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韩冰心里一阵狂喜：方华到了！于是大喊：“方队，我在这里......”

    不料，传来的却是秃鹰的声音：“女警官，是我。”接着，坑边出现了秃鹰的面孔。秃鹰嘲弄道：“女警官，这崇山峻岭之中，警察要想找到这里，也是十天半个月后的事了，那时你即使活着，恐怕也没力气喊救命了。”

    韩冰说：“秃鹰，少废话！你回来干什么？”秃鹰嘲弄道：“救你呀。你这么漂亮，让你死在这里，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不过嘛，你得告诉我，你脱险后，还会不会想着抓我们了？”

    面对眼下的情形，为了保全自己欺骗歹徒，本也无可厚非，但韩冰却脱口道：“我是警察！”

    方小刀吼道：“你是警察，那你就去死吧！大哥，别管她，我们走！”秃鹰叹息：“女警官，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韩冰说：“我只是履行一个警察的使命。你想想看，猫不逮老鼠，那要猫何用？”

    秃鹰沉默了一会儿，问：“女警官，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如果救你上来，你还会说我毫无人性吗？”韩冰想想后回答：“我会认为你人性还未完全泯灭。”

    秃鹰明白，这名女警官如此评价他，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不顾方小刀的反对，把草绳垂下去，把韩冰拉了上来。韩冰想对秃鹰说声“谢谢”，可又说不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路，依然是方小刀走在前，韩冰居中，秃鹰殿后。爬到半山腰时，方小刀突然一声惨叫，然后向后倒下，顺坡滚下十几米后才停住。与此同时，韩冰看到一条蛇一闪窜进草丛里了。韩冰认识那种蛇，它是俗名叫“三步倒”的毒蛇。所谓“三步倒”，是说被它咬伤的人，不出三步必定毙命。

    韩冰立即跑到方小刀身边，发现伤口在左腿的小腿部位，便抓起一片石片，以石代刀，生生在被咬伤处割开一道口子，然后用力往外挤血，和秃鹰轮换着挤了好长时间，挤出的血仍是乌黑色，而方小刀的呼吸则越来越微弱了，最后完全停止。

    方小刀的意外死亡让秃鹰很伤心，他默默地用石块掩埋了方小刀后说：“女警官，咱们这就分手吧，后会有期。”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向山上走去。

    可他走出几步后，猛听韩冰大喝：“秃鹰，站住！”秃鹰站住，回头望，只见韩冰的手里多了一把枪，枪口直对着他。那枪正是方小刀使用的枪。

    “你还是没忘了要抓我？”秃鹰愕然了。韩冰一字一顿道：“我说过，我是警察，我得履行我的职责。”“可我救了你！”秃鹰气愤地大喊。

    韩冰口气和缓地说：“秃鹰，跟我回去，我会把你救我这件事如实向法官讲的，我保证，你不会死！”

    秃鹰冷冷地说：“让我在牢里坐一辈子，还不如让你现在就把我杀了！女警官，要开枪，你只管开好了！”说完，他转身向山上跑去。韩冰随后紧追，但距离却越拉越远。

    “秃鹰，你再不站住，我可真的要开枪了！”韩冰威胁。看到秃鹰不听警告，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山上冲，于是，便扣动了扳机。

    但是，这一枪没能击中秃鹰，秃鹰略停了一下后，又坚决地向山上冲去。韩冰又连续开了数枪，但都没能伤到秃鹰。

    就这样，秃鹰毫发无损地越过了国境线。过去几十米后，他停了下来。这时，韩冰也赶到了山顶，就站在界桩的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