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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节

      “没什么好看,真的,去睡吧!”

    她的口气软了些许,但态度还是很坚决。

    此前在医院,最初梁桢后背的伤都包了纱布,定期换药,之后拆完线,纱布摘了,也一直由医生和护工料理,每次钟聿想要看一下,梁桢都有一千个理由拒绝。

    后来发展到连擦脸脸擦手臂都不要他弄。

    钟聿发现自己从没见过梁桢背上的伤到底恢复得怎么样。

    第466章 新证据

    梁桢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钟聿,拿被子裹住自己,又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去。

    钟聿却没走,坐到床边上。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给我看?”

    “没有,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这么久了,每次你都有借口搪塞我。”

    “没有,我什么时候搪塞过你了?”

    “没有吗?”

    “真没有,是你多心了!”

    “那你转过来看着我说!”

    “……”

    床上的人没动静,屋里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钟聿叹口气,往前又探了探身,“梁桢…”他喊她的名字,带着一点郑重其事的敲击感,“你到底在怕什么?”

    “没怕什么。”

    “那为什么不肯给我看?”

    “你真的想看?”

    “嗯,起码我得……”

    “好!“

    “什么?”

    “你不是想看么?”

    缩在被子里的梁桢重新坐了起来,背对着他解了睡衣的带子,往后轻轻一带,睡衣褪到了腰间……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知道枪伤与其他皮肉伤不同,但钟聿还是无法喘过气,就好像心口被人生生挖掉了一块,一种无所适从的疼痛遍布全身。

    “是不是很恶心?”梁桢问。

    “没有…”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后背现在是什么样子。”

    纱布拆了,线也拆了,她对着落地镜看过伤口的模样。

    枪伤的可怕在于它的穿透力会造成空腔,何为空腔呢?举个例子,可以想象一块石头砸入泥地,留下的不是一个洞,也不是一道裂缝,而是一个坑。

    加上子弹留下的弹片分散在皮肉中,需要做手术一片片取出来,因此又留下一块块,一条条不规则的疤。

    这些疤和坑分布在梁桢背上,像是一张大而密的网,让她原本光滑白皙的背脊犹如破布一般,可怖狰狞。

    钟聿想摸一下,可是手抬到半道又垂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没办法接受,没办法接受她居然为自己挡了这一枪。

    “是不是吓到你了?”梁桢苦笑着问,“拆完纱布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没办法接受,甚至一度做噩梦,但后来想,丑就丑吧,起码我还捡了一条命。”

    梁桢坐那自言自语,却发现身后一直没什么动静。

    她将睡衣拉上来转过身,“高博说当时那一枪要是再射偏一点,或者…”

    梁桢发现钟聿好像不对劲,“怎么了?”

    原本坐在床沿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去了,背对着梁桢,腰脊稍稍前弓,十指握拳撑住额头。

    “钟聿?”梁桢穿好睡衣往他那边挨了点,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你要吓成这样,是不是……”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钟聿觉得憋在胸口的那股酸楚完全压不住了,井喷似地往外冲。

    “喂,你……”

    梁桢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可当钟聿的肩膀开始抖动,呜咽声紧随而来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始料未及。

    哭了?

    真的哭了?

    起初梁桢都有些不敢相信。

    在她的记忆中,钟聿并不算特别脆弱的人。

    或许他的外表给人一种经不起风浪的感觉,但他独自成长,在抵扛孤独的同时还需要防着周围的人,之后在米国经历枪击,九死一生,再到钟寿成去世,他忍辱蛰伏,一步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很多普通人几辈子都经历不了的事。

    可曾见他哭过?

    即便是在他人生最晦暗的时刻,他都不曾在人前掉过眼泪,所以梁桢一直觉得钟聿身上有异于常人的特质,可现在他竟然哭了。

    缩着身,握着拳头,哭声起初还能压得住,仅仅只是一点呜咽,可是后面大概是放弃克制了,哭得肩膀上下抽动。

    梁桢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她不大会哄人,也觉得这种情况之下好像任何语言都是累赘,但男人的哭声实在太过于抓心。

    梁桢叹口气,撑着小心翼翼地下地。

    “好了,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她走到钟聿面前,推了推他的肩,但后者无动于衷,甚至于哭得更伤心。

    梁桢无奈,揉了揉他的发顶。

    “好了好了,都没事了,别哭了……”她胡乱哄了几句,伸手搂了下钟聿的肩。

    钟聿一下贴过来,将脸贴于她小腹,双手环住她的腰,但哭声未止,甚至有愈来愈烈的趋势,到后来发展到几乎是缩在梁桢身上,痛哭造成的颤抖牵动着她每一根神经。

    原本梁桢觉得也没什么,可钟聿抱着她哭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一种切肤之痛,瞬间也跟着难过起来。

    真不是东西。

    梁桢吸口气,腾出一只手剐了剐自己的眼角。

    “好了,别哭了!”

    本来她的情绪尚能控制,因为本来就不是容易被牵动情绪的人,可是被钟聿这么一弄,梁桢觉得自己也有点难受了。

    等了大概有五六分钟吧,钟聿的哭声渐渐止住,梁桢想将贴在自己小腹的头捧起来,钟聿当然不肯,别着一股劲儿。

    梁桢笑了笑,“我身上可有伤啊,你别乱动!”

    到底还是要顾念她的伤,钟聿松了手,梁桢趁机将他的脸捧起来,他还想躲,被梁桢扣住。

    “给我看看呢。”

    他也没法把人推开,不情不愿地抬头……

    曾说这万千世界的灯火,别回头看,因为没有一盏是她的归处,可是此时此刻此地,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整个破碎的星河。

    “心疼我?”

    钟聿摇头。

    “那为什么要哭?”

    他还是摇头。

    梁桢苦笑一声,弯腰下去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其实到这一步已经无需多说什么,彼此都懂对方的心。

    钟聿将梁桢小心翼翼地抱到自己腿上,抬头亲口勿,梁桢尝到他睫毛上残留的眼泪的味道,又被钟聿放到床上,退下税衣,他一点点亲口勿她后背狰狞的伤……

    似甜,似苦,似暖,似凉……他们这一路走来,已经经历过生死,往后大概没有比这更艰难的事。

    ……

    陈佳敏流产手术完成之后在医院呆了一周,一周后被警方带走。

    走的时候何桂芳就守在医院门口,没能跟陈佳敏说上话,只远远看了一眼,事后她给梁桢打电话,电话里哭得很伤心。

    梁桢劝了几句,但这种事旁人劝也没有用,她只能交代在那边服侍陈兴勇的护工多留点心,别让何桂芳想不开出事。

    期间梁国财找过钟聿一次。

    原本他应该是找梁桢的,但梁桢回国后重新换了手机号码,他暂时还不知道,没办法联系,于是厚着脸皮给钟聿打了电话。

    钟聿约他在公司附近的一间餐厅见面,请他吃了一顿饭。

    梁国财见到钟聿还算规矩,一口一个女婿,但最终目的可想而知。

    他没钱花了,尽管丁立军还是按照梁桢的意思每个月固定给他汇生活费,但那点钱根本不够他开销。

    之前在芦沟坪住着还好,但来了泞州后他吃喝嫖赌一样没落下,短短几个月已经背了好几万外债。

    按照钟聿的脾气真想把他打包扔回山里,但转念想着梁桢还在养伤,不想节外生枝惹她不痛快,便安然人带着梁国财一家家把欠下的债还清了,又让陆青转了一笔钱到他帐上。

    “这是你往后一年在芦沟坪的生活费,我不管你赌也好,玩也行,一年之内别再出现在梁桢的视线中!”

    “那要是一年之后钱给花光了呢?”

    “我会安排重新给你汇款,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知情动知趣,别去纠缠梁桢!”

    “行,只要你给足钱,什么都好商量!”

    梁国财其实一万个不愿意回芦沟坪,毕竟那里穷山穷水环境闭塞,但看在钟聿给的“生活费”十分丰厚的份上,加之心里也有点杵他,也就只能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