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露在海里惬意地游着，猛一回头时，看见了翼大人也立在船边默默地看着她。

    其实秦露并不觉得自己游泳的姿势有多好看，因为她曾经看过翼大人拟态成人鱼的游泳姿势。

    那是充满了力量与优雅的视觉冲击，只可惜从海中出来以后，翼大人再也没呈现过人鱼的姿态。

    想到这, 她冲着翼大人道：“你也下来游一会啊, 真的很舒服！”

    可就在她喊话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船上的其他人都是脸色一变。

    小阿达的反应最快，尖利地大叫：“快上来！水里有东西！”

    秦露闻声回头一看，在深蓝的海底正缓缓升起一团乌黑的东西。

    她也顾不得细看, 快速回游，敏捷爬上船，而陈旭和米晓禾经过几次死里逃生的洗礼, 反射神经也在不断加强, 很快也上了船。

    那暗影渐渐逼近, 船上的成年部落成员们全都进入了警戒状态。

    就连伊兰将军也完全兽化，立在了高高的船帮上。

    进入死寂之海的人，从来都没有生还者, 所以只能时刻保持警惕，绝不可松懈。

    当那团黑影渐渐逼近时，轮廓也渐渐清晰，竟然一头硕大的怪鱼，虽然有鱼的身体，可是却长着牛一样的头，而尾巴却如蛇一般。

    它围绕着兵魂部落的船游荡了几圈，冲着翼大人虽在的船只，发出震耳的鸣叫声，那两只溜圆的牛眼，清晰地映出了翼的身影后，又转而盯向了拖着金尾巴的秦露，而且盯着秦露之后便不再动了。

    翼大人冲着那牛头怪物清晰地说出了一串秦露也听不懂的语言后，那牛头便渐渐下沉了。

    秦露问小赵先生这是什么。

    小赵先生也看到了那个异兽，一时间表情略显复杂，小声对秦露道：“你看，我就说二殿下那种货色是不会轻易死去的。他当年就是骑着这头鯥在蓝海到处制造屠杀……这鯥不光刀枪不入，而且视觉神经可以与主人互通，就是二殿下的耳目，它现在浮上来，是在确认来者的身份，而翼方才说的是潜行者的军码。”

    秦露明白了，潜行者的样貌一生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尤其是后期，进阶越高样貌的变化差异也愈大。那么他们一定有彼此确认身份的方法。除了声音之外，应该也有编码一类的东西。而方才翼让她下水游泳……不会是在引诱着那鯥浮上来吧？

    就在这时，水中又有了动静，不过上来的不再是牛头鱼身的怪物，原来一群银尾人鱼在拖拽着一个硕大的贝壳浮了上来。

    可以看出他们很怕船上变异成狻猊怪兽的潜行者们，一个个在离船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群人鱼为首的，是个黑头发略显丰韵的女人，带着谄媚的笑容壮着胆子对立在船头的翼大人道：“翼元帅，二殿下知道您以来来到了死寂之海，所以派我们来引路，恭请翼元帅前往水宫。”

    说着她恭敬地端起了一个巨大兽牙雕琢的水杯作为请柬，请翼大人鉴定。

    秦露看明白了，这是那位二殿下在请人，为了表示对翼大人的重视，先是让一群被奴役的美艳海国女人上来请人，紧接着又拿出了信物来给翼大人看。

    不过秦露注意到，那些人鱼的尾巴上都穿着铁环，然后统一栓在他们抬着的那个巨大的贝壳上。也就是说，他们抬着这个升出水面来已经精疲力尽了，更不要说逃跑了。

    带着这么大的贝壳，他们就算齐心协力，也不会逃远。

    毫无疑问，曾经潜行者王庭的二殿下照比一般的领主们更加有派头，就算被流放到了死寂之海，却依然奢侈地使用海国人来作为他的奴隶。

    陈旭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耿直的小伙子看着有些憋气，小声地嘟囔道：“太糟践人了！”

    翼大人看过那杯子后，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戒备的潜行者部下们后退，淡淡道：“既然二殿下发出了赴宴饮酒的邀请，我自当去觐见殿下。”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跳下船，而是看着那个丰韵美艳的人鱼用镶嵌着宝石的贝壳托盘递过来的衣服。

    那个人鱼见他不接，媚声道：“元帅，您是知道二殿下的习惯的，他的宴会上不允许出现衣冠不整之人。也请那位金尾人鱼一同下来，陛下要看一看她……”

    翼大人顿了顿，慢慢地伸手接过了衣服，不过并没有去拿海国女人给秦露带来的那件暴露感十足的衣服，只是对秦露说道：“你也换一下衣服吧，一会跟我入海。”

    小赵先生一听，顿时急了，大声道：“我也要去。”

    翼大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换穿起衣服来。

    甲方爸爸开口了，秦露不能不去，可是又不能效仿翼大人在大庭广众下换衣服，所以，她让米晓禾帮忙，用长斗篷将她围了起来，然后换上了翼大人送给的那件华美的礼服。

    米晓禾第一次见到这裙子，等秦露穿上，她忍不住“哇”了一声：“姐……你好漂亮啊！”

    秦露的确是漂亮，来到异世界后，她的长发已经垂过了腰线，因为方才入水打湿了，所以擦干后，只蓬松地打了辫子，略微凌乱，搭配起礼服来却很优雅。

    而她高挑的个子，优美的胸线都被这件贴身礼服很好的包裹体现了出来，被宝石点缀的裙摆垂落散开，倒是跟鱼尾有些相似。

    这应该是潜行者贵族们替海国女奴琢磨出来的玩意儿，美艳撩人而行动不便。

    秦露发现自己习惯带的那把匕首没法藏在这么贴身的衣裙里，正在犹豫的时候，换好了正装的翼大人走了过来，

    他高大的身子遮挡了那些水下人鱼的视线，伸手拿过秦露不知安放在何处的匕首，将它用她的长辫子缠绕，盘了高高的发髻，乍一看，像戴着发钗一般。

    秦露没想到他竟然会盘头发，正想开口谢谢他，可是转身看到了换好了衣服的他，居然被震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翼大人身上穿着的是类似于中世纪骑士装一样的华贵礼服，俊美而野性的脸在穿着正装时，被完美转化为危险绅士的气质。

    总而言之，内分泌正常的女人，都会有种将他按在城堡后门，与他热切亲吻后再跟他远走高飞的冲动。

    可是秦露显然并不正常，她此时只想一个人远走高飞。看来小赵先生并非危言耸听，翼大人似乎真的打算拿她作见面礼。

    想到这，秦露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冷静地又问道：“你要拿我送人吗？”

    翼大人轻轻替她撩了撩鬓角的乱发，然后划破手指让秦露饮下血珠再变回修长的双腿。

    最后他才淡淡道：“你的这件衣服，我花了八个灵珠，好好穿，别弄坏了。”

    秦露心里暗骂：“靠，真是谄媚君上的狗腿样子！这倒是要给二殿下的礼物打包装，下血本啊！”

    本以为穿上华贵的衣服，也要狼狈地下水，翼大人让她饮血显然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没想到翼大人摘下了船上的一颗圣魂珠，然后抱起秦露，就这么跳下水去了。

    而他所到之处，海水竟然自动分开，就好似约旦圣经里红海分开的神话场景一般。

    小赵先生不放心翼大人保管他的男儿雄风，也拿起一颗圣魂珠，跟着跳了下来。

    这种直接分海往下跳的行为，在秦露看来，与跳崖自杀无异。

    当身体失重的那一刻，她差点就高喊出来。不过看着翼大人镇定的脸，秦露觉得他不至于那么疯狂，勉强将惊呼声咽了回去。

    翼大人下坠的速度很快，在快要落海的那一刻，秦露感觉到他的身体运转着一股涌动的气流，稳稳托出了二人的身体，最后落在了海底的砂石上。

    而小赵先生落地姿势不稳定，脚下一个趔趄，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在才算稳住了身形。

    此时秦露抬头再看，原来分开的大海在他们头顶再次合拢，昏暗不见阳光。

    不过就在这深海之下，还真有一座水下的宫殿。

    秦露没有见过神话故事里的龙宫，但是那种金碧辉煌的存在大抵应该是眼前的模样，就跟二殿下赏赐给翼大人的衣服风格一样，这种宫殿也是奢靡之风运用到了极点。

    如同金字塔一般的宫殿每一块垒砌的大石头上都是精美的浮雕。而宫殿四周镶嵌了许多跟翼大人拿着的一样的圣魂珠，很好地将海水隔绝在了宫殿之外。

    有几个身着华服的高阶潜行者早早就等候在了金字塔宫殿的门口。其中一个看到了翼大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后，似乎在确定着翼大人的气场是否本人，然后微笑着说道：“达奥王师的骄傲，我尊敬的翼大人，二殿下已经恭候多时了，里面请！”

    翼大人牵着秦露的手，举步往里走去，小赵先生也要往里走，却被那位高阶潜行者毫不客气地拦下了。

    第36章

    小赵先生努力让自己稚嫩的外表显得成熟一些, 神色泰然道：“我是翼大人带来的, 你为什么不让我进？”

    那个侍卫官微笑着说：“您是跟随翼大人来的, 原本没有问题, 可是您衣冠不整，不符合宫廷礼仪, 不能入内。”

    虽然他说得彬彬有礼，可是他身后那些满身铠甲虎视眈眈的勇士已经充满恶意地瞪着小赵先生。

    秦露回头时只看见小赵被一个铠甲勇士拎提起来的场景，也不知他一个老小孩能不能应付得来。

    不过翼大人的胳膊微微使劲，便让秦露不得不回头继续跟他往前走。

    这一路之上，许多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秦露的脚踝看，应该是发现了她不同于其他海国人的金色的鳞片。

    秦露心里在不断打鼓, 可是她的气场永远都不会输, 抱着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微微养着下巴，一如参加巴黎米兰时装展时，面对记者的摄像头一般, 优雅而高傲。

    就是旁边的男人腿太长，步子扯得大，她有些跟不上, 维系优雅异常艰难。

    于是秦露面带矜持的微笑, 磨着牙根对他小声道：“你给我买的裙子这么窄, 又走这么快，是准备把我拖在地上当抹布吗？”

    翼大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感受到了秦露的名媛气场, 原本有些快的步子终于变得缓慢了一些。

    等步入了正殿，空荡荡的殿堂里摆着长长的餐桌，上面的各色食物蔬果俱全，只是这样丰盛的宴会桌子上，却只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

    秦露抬眼看过去，发现那个男人看上去并不年轻，大概有六十多岁的年纪。

    这在潜行者中是很罕见的。要知道潜行者是个进化期漫长的种群，所以他们的衰老也照比其他生物要缓慢许多。

    据小赵先生说，就算许多潜行者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也能保持相对年轻的容貌，顶多看上去五十左右，绝对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般两鬓斑白，褶皱横生。

    就在这时，翼大人定住了，冲着那个白头发的老者平静地说道：“二殿下，我……回来了。”

    二殿下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站立的男子，他完美的近乎于海国人的容貌证明，这个昔日的部下，曾经被宣判了死刑的男人已经进修到了许多潜行者难以企及的地步。

    翼元帅从地狱里带着照比从前更加强大的力量回来了。

    想到这，二殿下布满皱纹的脸缓缓地笑开了，对翼大人呢说道：“我最忠诚的勇士，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将目光调转到了一旁的秦露身上，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意：“你居然给我带来了金尾人鱼……这将帮助我推翻我哥哥昏庸无能的统治，实现潜行者的复兴！让潜行者种族再次伟大起来！”

    秦露承认，这位被流放的二殿下说话很有煽动力，如果她是头脑简单的低阶进化者，此时听了应该热血澎湃，恨不得为之而战吧？

    不过翼倒是很平静的样子，并没有跪下感激涕零。只是带着秦露在长桌边坐下。

    二殿下被囚禁在此处，没有适当的社交娱乐，似乎憋闷得不行，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滔滔不绝。

    他露出类似痴迷病态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秦露道：“我以为人面鲵都是愚钝软弱的，只配养肥了而已。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美丽的生物……看上去比海国女人还要高贵优雅，我的翼元帅，你得到了她后，有没有物尽其用，尝一尝人鱼的另一种滋味？”

    这话里隐晦无耻的暗示，真是让人听了隐隐作呕。

    秦露拧眉看着二殿下，看来翼大人标榜的潜行者高贵的婚姻道德观，在这些王室成员面前，不值得一提。

    虽然她早先寻思着，若是翼真打算拿她实施色.诱计划，她说不定为了活命而委曲求全。

    可是现在看着高坐在大殿上的那个老朽而贪婪的二殿下，秦露觉得她宁可死，都不会让那老东西碰一下。

    翼听了二殿下的询问，并没有回答，而是木讷地说道：““我希望殿下兑现当初的诺言，告知我母亲在什么地方。”

    二殿下恍如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打了个响指，一群衣着暴露的海国女人便鱼贯而出，有的跪坐了二殿下的脚边，有的径直围绕在了翼大人的身旁。

    秦露挨得她们很近，有种窜错场子，来到夜场歌厅包房的错觉。

    二殿下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死寂之海是个寂寞的地方，排解无聊的消遣也不是很多，幸好我带来的这些海国女人弥补了一些缺憾，她们身上有着海国人特有的矜持与骄傲，将她们身上的高傲与羞耻感一根根拔下来的过程非常有趣，你来到这我的王宫，除了佳肴美食之外，自然也有享受不完的女人，一会我会安排你好好放松一下，至于这个金尾人鱼……”

    二殿下站起了身子，冲着秦露慈祥地微笑了一下：“我会好好检查她与海国女人有什么不同之处，这样才物尽其用……”

    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那些海国女人立刻过来要推搡秦璐，让她跪到二殿下的脚边。

    可是秦露却利落地一甩长腿，将那些女人全都撂倒在地，然后微微侧身对二殿下道：“我跟她们最大的不同就是，受不了老头子身上的臭味！”

    二殿下的神色一变，似乎没有料到这个金尾人鱼竟然这么彪悍。

    他身处在与世隔绝的死寂之海，自然也不清楚沃土之上传遍了的歌姬现世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