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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一触即笑

      “多谢世子妃指点迷津。”

    花意浓感激的欲向楚千凝施礼,却被后者托住了手腕。

    “待我说完,你再言感谢不迟。”丹唇微勾,笑意动人。

    “还有?!”

    “独步丹凤乃是兵家大忌,倘或方才那计不成或是有何意外情况发生,总要有个备选的法子以解危局才行啊。”

    “到底是您思虑周全,民女自愧不如。”看着眼前比自己还小的明艳女子,花意浓心里不禁对她升起了浓浓的好奇。

    究竟要有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在遭遇楚家如此大的变故后仍然这般坚强。

    她在这位楚家小姐的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颓丧和无助,她活的鲜明又特烈,眼中似乎有无尽的光彩和热情。

    “意浓姑娘?”见她看自己看得眼睛都直了,楚千凝不禁停下了正在说的话。

    “抱歉……还请世子妃见谅……”回过神来,花意浓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对方这般尽心尽力的帮自己谋划,可她却一时闪神没有仔细去听,实在是太失礼了,“民女并非有意无视世子妃说的话,只是方才……”

    “无碍。”

    “您刚刚说……‘一触即笑’,不知是何意?”

    “历来宫中选秀都会进行五轮,第一轮是目测,十个秀女为一排,由管事的太监们挑选,太高或太矮、太胖或太瘦都无法入选,这叫撩牌子;第二轮是听声,音色过于尖锐或是嗓音太过粗重的再剔出去;第三轮是量体,身背肩手足一一量过,尺寸不美观的,再筛选掉一批;第四轮叫戏关,观口鼻耳目皮肤,有缺陷者,亦无法入选。以上这四轮挑选均在宫外进行,都能通过的秀女会由宫里的老嬷嬷们带入宫中进行最后一轮挑选。”

    话说到这儿,楚千凝的神色变的有些不大自然。

    见状,花意浓疑惑道,“最后一轮怎么了?”

    “这一轮……”

    犹豫了一下,楚千凝见轻罗和冷画她们均是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不禁抿了抿唇,拉过花意浓的手,以指为笔在她的掌心写下了两个字。

    【摸玉。】

    感觉到楚千凝写下的字是什么,花意浓的手猛地攥紧。

    她在风尘场中打滚儿了这么些年,即便是只卖艺不卖身,可男女之事也懂得不少,这“摸玉”二字为何意,自然不会不知。

    抚其双乳,嗅其双腋,谓之“摸玉”。

    想到楚千凝方才说得“一触即笑”,花意浓眼中顿显了然之色,“世子妃的意思是……让我在这一轮中落选……”

    “医术中有记载,这种情况叫做‘肌里不调’,便是太医来了也无用。”更甚者,有了太医的诊治,只会更加证明这一点。

    “民女明白了,多谢世子妃。”

    瞧着花意浓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楚千凝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道,“落选之后,姑娘可有想过接下来的打算吗?”

    “……没有。”

    “越大人花了高价为你赎身,若你无法回报一二,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楚千凝没有直说的是,没准儿那人会扣下她独自“享用”。

    她说的晦涩,但花意浓一听就明白了。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视线落到对面的楚千凝身上,花意浓眸光微亮。

    是不是……

    她还有相助之策?

    否则的话,她为何要好心提醒至此?!

    “民女愚笨,若世子妃有何救命之法,还望您能直言相告,他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必当涌泉相报,绝不推辞。”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你只要寻一棵比越敬宗还大的‘树’抱稳就可以了。”

    “不知您指的是何人?”

    “镇北将军,官重锦。”红唇微启,楚千凝丢出了一个花意浓完全意想不到的名字。

    “官将军?!”

    “嗯。”

    难以置信的看着楚千凝,花意浓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世子妃您别逗我了,那可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何能瞧得上我一个青楼女子……”

    “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倒觉得可以一试。”官重锦那个人,虽贵为将军,但出身贫寒,能走到今日完全是自己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天下。

    他终年镇守在北境,近来方才回了建安城朝见景佑帝。

    寻常官家女子的矜持和含蓄在他眼中稍显扭捏做作,而如黎阡晩那般英姿飒爽的女子恐又失了些许娇柔,反倒是像花意浓这样,不多不少刚刚好。

    至于她的出身……

    楚千凝笃定官重锦不会在意。

    前世,他身边就曾有一位出身风尘的女子,据说后来还为对方赎了身,直接带她离开了建安城。

    虽说具体的情况她不大清楚,但楚千凝觉得这至少是一条出路。

    看着楚千凝明艳动人的说出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花意浓有些惭愧的笑道,“在世子妃面前,民女哪里还算得上美人!”

    “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就承世子妃吉言了……”说着,花意浓再次起身拜倒。

    这一次,楚千凝并未阻拦,而是大大方方的受了她的礼。

    她本无须做到这个份儿上,只是想到这世间女子多坎坷,她既然遇到了,又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何乐不为?

    当然——

    更重要的原因是,花意浓曾向她表现出善意。

    就当是还她之前的惦念之情,是以她才给她指了一条路。

    但究竟能不能行得通,这还要看她自己的手段……

    *

    和花意浓分开之后,楚千凝便带着冷画和轻罗直奔妙音阁,似是带着什么目的一般。

    在路上走的时候,冷画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

    时不时拿那欲言又止的小眼神瞟楚千凝两眼,看得后者一脸莫名。

    “怎么了?”

    “世子妃……您到底在那位花姑娘手上写了什么呀……”她都纠结一路了,实在是太好奇了。

    不防冷画是问这个,楚千凝一愣,随即脸上的神色变的和方才无异,很是难以启齿的样子,“那个……不是你该知道的,别再打听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她如何能胡乱告诉她!

    见楚千凝不许她再追问,冷画可怜兮兮的“哦”了一声。

    随即想到什么,她却又笑了,“那等回府我去问师兄,他见多识广肯定能猜到。”

    “不准问!”

    “为什么呀?”小嘴微微嘟起。

    “因为……”

    未等楚千凝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便见轻罗沉着脸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冷画的后脑勺上,“说了不准问还问,是想挨打吗?!”

    “哎呀,不问了、不问了还不行吗,别打我……”冷画抱着头躲到了楚千凝身后,终于消停了下来。

    默默看着轻罗收回手,楚千凝忽然有一种“我家丫鬟好霸气”的既视感。

    果然——

    一物降一物啊。

    转头看向冷画,她不客气的笑道,“我好生与你说你偏不听,定要轻罗收拾你才行,你说说你呀,真是挨打没够。”

    “世子妃……”又软着声音开始撒娇。

    “好了、好了,待你日后嫁了人便能猜到我写的是什么了。”

    “嫁人……”愣愣的重复了一遍,冷画忽然不怕死的凑到轻罗跟前笑道,“那轻罗姐姐肯定早就猜到了,你和师兄不是已经拜过天地、进过洞房了吗?”

    话音方落,便被轻罗揪住耳朵好顿骂。

    楚千凝满眼笑意的看着,丝毫没有解救冷画的意思。

    直至到了妙音坊门口,她才吩咐两人别再玩闹,规规矩矩的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里面戏已唱了一半,台上的青衣正手执香扇掩面而泣。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怨、便凄凄惨惨无人念,待打并香魂一片,守得个阴雨梅天。

    ——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怎奈何,如花美眷,终不敌,似水流年;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又岂知,爱恨情仇,终难忘,刻骨铭心。

    一声声、一句句……

    曲调哀婉动人,其词清丽婉约。

    要了楼上的一个雅间坐着,透过朦胧的纱幔欣赏楼下的好戏。

    四下看了看,轻罗觉得奇怪,“世子妃,坐在那边的位置视野不是更好吗?”

    眼下坐的这个地方,虽然也能看到台上,但稍稍偏了些。

    谁知楚千凝听后却摇了摇头,“这里刚刚好。”

    她要看的戏,非得在这个位置才能看得清楚。

    “冷画,去瞧瞧‘唱戏’的人到了没有?”楚千凝意有所指的说道。

    “是。”

    小丫鬟转身就走,不消片刻就回来了。

    朝对面的位置努了努嘴,冷画眼中满是期待的神色。

    见这主仆二人不知在打什么哑谜,轻罗也顺着冷画示意的方向看去,可除了几位官宦人家的夫人并未看见其他。

    等等!

    那个人是……

    孟夫人?!

    “轻罗姐姐,你就等着看热闹吧。”冷画朝她挤眉弄眼的笑道。

    “什么样的热闹还能比你更有趣儿啊?”

    听出轻罗话中的揶揄,冷画气得“哼”了一声,朝她吐了吐舌头便不再多言。

    而此刻的戏台上,戏目已换,曲调也随之改变。

    那是个众人从未听过的曲风,也从未看过的故事,不觉耳目一新。

    故事讲的,是一个深宅大院里的事情。

    一个富甲一方的商贾老爷,除了正室的夫人和两名通房之外,还纳了好几房妾室,各个貌美如花,色艺双绝。

    照理说,他本该就此满足了。

    可天不遂人愿,他似是看不到那些女人的盼望和祈求,依旧在不断的物色美人进府。

    直到有一日,他遇见了一个绝色女子,一时未得手,他便心痒难耐,某日意外喝醉了,他便宠幸了一个婢女。

    这本也没什么,可问题就在于那个丫鬟的身份较之普通婢女还低了一等。

    她整日负责打扫茅厕,别的婢女甚至都瞧不起她。

    是以即便被那位老爷宠幸了一夜,她不止没有被封姨娘,反而遭到了老爷和大夫人的斥责,还有其他姨娘的刁难。

    幸而她的肚子争气,竟然一朝有孕,处境这才好一些。

    也得亏那府里的老夫人抱孙心切,并不介意她的出身,人前人后百般护着她,才得以让她顺利产子。

    戏唱到这儿,就有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怎地觉得这个故事,与宫中的那位陛下和二皇子殿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呢?

    昔日陛下宠幸宫女而得了二皇子,那女子至死还只是一个贵人,后来随意封了妃,也不过是太后为了顾全二皇子的脸面而向陛下提出来的。

    越想越觉得这两个故事有些相似,也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将皇家的事情写成戏文搬到台子上演出,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