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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白泽越微微眯起眼睛,将手拢入袖中,捏碎了一块血红色的玉石。

    他身后魔修阵中很快响起一声短促的轻笑,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黎清?你倒来得早。”

    这时仙魔双方修士已在空中遭遇,彼此之间不过几十丈,对修士来说是眨眼间便能抵达的距离。

    于是仙域众人便纷纷绿着脸看见魔修们纷纷往两旁让开一条路,从中走出一道纤细身影。

    影子主人赤足而行,脚戴银色足铃,脸上覆着一张金色面具,只从中晦暗不明地露出一双眼睛来。

    光见一眼这打扮,灵界便没有人认不出来她的身份。

    真名不详,修为却冠绝魔域,硬生生自己杀上魔域之主这一王座的妖女。

    当妖女走到魔修最前端时,她踝上一步一晃的银铃才静了下来。

    仙魔双方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妖女的身上。

    而白泽越心中却很清楚,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自己和黎清知道眼前“妖女”的真相。

    这只是妖女从前灌注自己修为所留下的一道法身,留在了白泽越手中。

    白泽越只有用一次的机会,当得知妖女身死、在仙域围剿下带领魔修败退回魔域时他也咬牙没有用,现在却已是不得不用了。

    ——即便先前的计划因为黎清的在场而不得不临时改动,眼下也只许成功,容不下失败。

    “妖女!你不是死了吗?”殷家家主震惊地开口问出所有人心中疑问。

    妖女轻轻笑了一下,她的嗓音惑人又妖娆,只不见面容的一声笑都能叫人浑身酥麻。

    “猫尚且九条命,我为什么不可以呢?”她温温柔柔地反问,每个字都像是让飞蛾义无反顾的火焰一般徐徐摇曳。

    在场不少修为略低的修士神情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黎清冷声喝道:“凝神!”

    他的呵斥里挟了冰冷刺骨的真元,散出去时顿时便将被诱了心神的仙域修士一个激灵彻底惊醒。

    妖女像是被取悦似的拍了拍手:“我知你们还有更多精英弟子在路上,不耽搁时间,黎清,动手吧。”

    语罢,妖女便点足凭空跃起,只取黎清而去。

    白泽越将手中捏碎的玉石碎屑小心地收进储物戒中,视线才朝仙域的营地深处扫了一眼,便被叶鸣玉迎面挡住了。

    “你在找什么?”叶鸣玉沉声问。

    白泽越皱眉看了叶鸣玉一眼。

    叶鸣玉寸步不让:“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两个聪明人的对话从来不需要太多字句,白泽越顿时便明白叶鸣玉恐怕是不会放他轻易离开了。

    想要去找冬夏,就必须绕过叶鸣玉这一关。

    白泽越只得也取出自己的兵器:一柄□□。

    仙魔双方已战成一团,唯独黎清和妖女交战的区域,众人激烈打斗中都谨慎记得不往他们身边靠近——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哪怕被擦个边儿也是小命不保的事,谁敢靠得太近?

    白泽越边忍住丹田中尚未痊愈的伤势疼痛,边有意引着叶鸣玉往战场边缘移动,为此甚至硬吃叶鸣玉好几下。

    等避开绝大多数人视线之后,白泽越拼了一招两败俱伤,猛地欺身上前,一掌将黑漆漆的一枚暗器插入了叶鸣玉的左肩。

    叶鸣玉吃痛皱眉,抬手将白泽越击退,正要伸手去拔暗器时,只觉一阵头昏脑涨、神志恍惚。

    他只挣扎了短短的一会儿便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白泽越及时揪着叶鸣玉的衣领将人从空中提住,又宝贝地将暗器收了回来:“师尊说这东西专门克你,当真没错。”

    将叶鸣玉随手往地上一放后,白泽越立刻转身捏了个法诀,身形化作一道黑影消失。

    紧闭双眼躺在地上的叶鸣玉很快醒来,但神情已全然变了一个人,没了药王谷谷主的温润如玉,冷硬又不苟言笑,像是块硬邦邦的木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不满地紧皱着眉飞快换了一身青衣,才抬头打量自己身周状况。

    沉思片刻后,他不仅没有加入战局,而是顺应身体本能朝仙域营地深处疾驰而去。

    他直觉地知道那里藏着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

    *

    黎清只和“妖女”一交手便知道这只是个法身,大约是冬夏从前留下的东西。

    但法身这东西麻烦就麻烦在它和本尊修为相去不远,唯一的缺陷便是制作极难、维持时间极短。

    因此即便只是个法身,也足够拖住黎清的脚步,让他无法立刻取胜。

    况且法身会说话、会思考,和本人在世没什么差别。

    黎清恍惚觉得自己若是击杀这法身,似乎就真的……杀了冬夏。

    “不舍得杀我?”妖女好笑地问他,“黎清,你怎么不敢看我?堂堂仙域魁首,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第25章

    黎清皱眉避开冬夏法身毫不留情的一击, 视线往远方人群中一扫,便发觉叶鸣玉和白泽越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顿时心中微微一沉。

    “你走神?”冬夏法身的嗓音近在咫尺地响了起来, “正好,我也觉得底下似乎有些叫我注意的东西……”

    说到后半句时, 她的声音已经飘得越来越远。

    黎清骤然回神,想也不想地去拦冬夏的法身, 但法身的动作比他快一步地抽身离去,借着这极为微小的时间差直直从云端纵身跃向了仙域营地。

    黎清紧追在后,无需多辨认就知道冬夏法身前往的方向是何处。

    ——法身当然能察觉到本体!

    妖女和黎清的突然移动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但混战中的仙魔双方都没有余裕抬眼多看。

    唯有一个身上染血、却眼也不眨撒足狂奔的女修焦躁地抬头看了一眼空中迅速接近的两道身影,啧了一声,卯足劲往前奔去。

    光是找到一个能附身的仙域女修、再悄无声息地附身上去, 就已经消耗了比白泽越想象中多的时间。

    这前后一折腾, 竟叫黎清误打误撞地反应了过来。

    白泽越借着距离优势跑到殷家人营地门口就被几名殷家的精锐拦住, 他披着女修的皮子跺了跺脚,满脸焦急地道:“妖女往这处来了, 我们必须将仙尊的道侣快点带去安全的地方!”

    白泽越说着便满头大汗地往里冲, 浑身染血还奋不顾身的模样还真将殷家人镇住了, 他们愣了下便也跟着往里跑去。

    白泽越跑在最前面,看见在殷家重重保护之中的冬夏三人、确认冬夏安然无恙四肢健全时,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亲眼见到冬夏前, 她当真担心过冬夏已经被黎清在暗中弄死的可能性。

    “冬夏!”白泽越扬声唤道。

    在冬夏疑惑地将视线转过来的时候,白泽越的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储物戒。

    只要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件东西”交给冬夏,一定能令她恢复记忆!

    但说时迟那时快,白泽越还没来得及激活储物戒,后头两道强横的气息便一前一后追至了殷家营地。

    白泽越咬咬牙, 将“在黎清面前把压箱底的东西掏出来拼一把”的冲动压了下去,收敛气息站到了殷家人当中。

    先到殷家营地的是冬夏的法身,她停足在院子上空,目光第一时间便下意识地凝到了人群中的冬夏身上,眉眼之前流露出一点茫然不解来:“你是谁?”

    冬夏却第一眼就认出了空中的妖女——凭着那张面具。

    虽然两人立足一高一低,可冬夏却不知怎么的能从面具镂空处清楚地望见妖女的双眼。

    那是一双……令冬夏觉得十分熟悉的眼睛。

    “……冬夏。”妖女喃喃道。

    “对,我是冬夏。”冬夏凝视妖女,“凛冬酷夏的冬夏。”

    “——凛冬酷夏的冬夏。”妖女几乎是在和冬夏同一时间张口说出的这后半句话,她失态地往前迈了一步,肢体动作显得有些焦急,“你怎么会——”

    妖女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完,黎清的剑气已经以断山裂海之势从她背后汹汹袭来,她不得不立刻拧身回去招架。

    浩荡的真元和魔气凶猛地对撞在一起,炸出足以让近距离修士吐血的厚重威压。

    劲风迎面刮来,冬夏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视线在妖女和黎清身上来回转了两圈。

    黎清冷着脸追至殷家营地便险些听见冬夏法身说漏了嘴,一记剑气斩出去截断她话时几乎连手指都在抖。

    ——好在还是赶上了。

    这一招是黎清情急之下全力出手,动静难免失控了些,冬夏法身尚且能挡得住,底下的殷家人却被压得一个个噗通跪了下去。

    蛰伏了一会儿的白泽越心转电念,悄悄起身试图往冬夏的方向挪动。

    妖女的神情比之刚才焦躁了许多,她频繁试图同黎清拉开距离寻一个说话的间隙,黎清却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她,剑气如同狂暴的疾风骤雨一般裹着御虚剑将她的每次开口尝试都死死封锁。

    两人战成一团,一银一绿的光芒闪动间全是毁天灭地的架势。

    头上神仙打架,底下的人叫苦连天,白泽越只挪动了几步便知道自己根本撑不过这二十来步的距离、摸到冬夏身边。

    既然没办法现在接触到冬夏,那只有破釜沉舟一个办法了。

    法身坚持不了太久,必须得在法身消散之前想办法对黎清造成伤害。

    白泽越皱紧眉将手背到身后,神识从储物戒中找到了同冬夏法身相连的红玉碎片。

    这些碎片是法身存在的凭依,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就已从火红转为略带透明的水红色,显然很快便会失效。

    白泽越毫不迟疑地将所有碎片裹起,用神识最大的力量将它们挤压到一块,浑身别扭又不通畅的真元往其中不要钱地涌了进去。

    他没有控制冬夏法身的能力,但能借这些碎片影响法身,例如——法身自爆。

    冬夏站在殷家人阵中,身后护着殷秋水,身前一步远站着殷长天。

    所有人都在神仙斗法中站也站不稳,冬夏却仿佛身处另一个空间,没有受到丝毫干扰。

    黎清和妖女的气势对她而言就像是在看一场普普通通的光影,那动辄便将空气撕裂的剑招在她眼中如同一阵微风。

    “冬夏姐姐……”殷秋水不安地抓住冬夏的手。

    冬夏被稍稍分散了注意力,她转头笑着摸了摸殷秋水的小脑瓜,另一手将警戒的殷长天拉了过来,将两个孩子都护在了自己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冬夏心中笃定自己能护得住他们。

    就在冬夏将视线转开的这短短的片刻间,空中变故顿生。

    冬夏脚底的大地臣服一般微微震颤,天穹似乎也不敢直视地昏暗下来,原本还能保持站立的殷秋水低呼一声软倒了下去,被殷长天堪堪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