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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

    周五,许游和纪淳约好了时间,下了课连自习都没上,直奔纪淳家。

    纪母知道许游要来,心情总算没那么沉重,做了两个菜,又叫了外卖,招呼许游一起吃。

    吃饭时,许游一直在听纪母唠叨过去的事,时不时也宽慰两句,纪母听了抹着眼泪,却又笑了笑,还说有许游过来,她心里好多了。

    纪母转而又念叨起纪淳,怪自己无用,对着孩子的前途没什么帮助,这个家全是靠他父亲支撑的。

    许游好几次想开口,想把褚昭的话转达纪母,可再一看纪母这样灰心丧气、自怨自艾的模样,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怕就算说了,以纪母这样的心情也会做错决定。

    最主要的是,纪母的性子实在软弱。

    纪父还在时,纪母是贤内助,前前后后很会张罗,纪父离开,纪母就像是没了顶梁柱支撑的屋顶,一下子就塌了,散成一块块碎砖。

    许游又看向默默坐在饭桌前吃饭的纪淳,他的食量比以前小很多,但筷子却没停,眼眶微红,神情却很淡。

    每吃几口,纪淳就深吸两口气,喉结努力吞咽,就算再食不知味也得吃下去。

    饭后,纪母回房休息。

    许游帮忙收拾桌子,纪淳将碗筷洗出来,晾在一边。

    许游擦完桌子回来时,刚好见到立在水池前那挺拔的背影,他回过头,嗓音低低的问:“你作业写完了么?”

    许游说:“还没做。”

    纪淳:“一会儿拿出来我帮你看看,别为了我们家的事耽误学习。”

    许游动了动嘴唇,却没应。

    纪淳又问:“画画课都按时去上了吗,有没有问那个老师,以你的进度,考上的希望有几成?”

    许游搪塞道:“羽臻姐说我进步很大,明年能有一大半机会考上,不过还要看有多少人报名,毕竟录取名额就那么多。”

    纪淳跟着又问了学习上的进展,很快两人就在客厅的餐桌上,把作业本和练习册摊开。

    许游给纪淳看了作业内容,纪淳心里大概有了数,自己也拿出一份练习册,然后按了计时器,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许游一愣,不敢耽搁,连忙奋笔疾书。

    她可从没有这么做过作业,像是赶着投胎一样。

    结果自然是时间到了,她还落下两道题没做完。

    纪淳十分的铁面无私,笔一落,就按掉计时器,再抬起眼皮,也不管许游还在写,直接把作业本拿走。

    她的本子上跟着划出一道清晰的笔迹,是她来不及手笔导致的。

    纪淳却仿佛没看见,就垂着眼眸一道一道的看。

    看了片刻,他拿起自己的笔,又拿出一张白纸,笔尖在上面划拉着,快速写下几行公式,转而指给许游看。

    “要用这个公式来解这道题,你绕了个圈子,要比这种解法慢很多,难怪耽误时间。”

    许游大气都不敢喘,就睁着大眼瞪着那张纸,脑子里嗡嗡的。

    虽说以前她也经常来找纪淳补习,可纪淳都是很温和的,讲的内容也不深,偶尔还会插科打诨几句,所以尽管许游知道他的成绩名列前茅,也一直没有被学霸碾压的羞耻感。

    就像现在……

    纪淳没什么表情的又讲到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直到最后空着那两道,他扯了下嘴唇,头也不抬的说:“按照前面你的解题思路,这两道就算再给你二十分钟也做不出来,你从解题思路上就歪了,应该是……”

    话说到一半时,纪淳侧头瞥了许游一眼,见她半低着头,脸涨得通红,不由得一愣。

    隔了两秒,纪淳才醒过神,说:“抱歉,是不是我说的太过分了。”

    这语气,这神态,又一下子变回了原来那个阳光温暖的他。

    许游忙不迭地摇头,小声说:“不是你说的过分,是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差劲,真是没比较就没伤害。”

    纪淳又是一怔,随即无声的笑了。

    许游直勾勾望过去,将那抹许久不曾见到,生动好看的笑容刻进眼底。

    许是她的眼睛太会说话了,纪淳很快收了笑,别开视线,将他写好公式的纸放到她面前,说:“解题思路才是最关键的,光是背下所有公式没有用,还得会运用。考试时间有限,题量又那么大,就算你脑子转的太快,解题的时候也经不起兜圈子。”

    许游跟着点头,盯着那些公式,努力消化纪淳的思路。

    纪淳说:“如果要打破你原有的解题思路,重新建立,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别着急,慢慢来。如果是考艺术院校,文化课要求并不高,也不用追着考分去,能提升数学十几分就很不错了。”

    纪淳把那张纸加进她的作业本,又说:“其实你这种解题方式,你们数学老师肯定是看的出来,但一个班那么多学生,你又是数学吊车尾的,她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你身上。除非单独花钱请家教。不过这对你的目标来说,没必要在这里投入太多。”

    纪淳边说边拿出她的语文习题册,问:“作业是哪篇?”

    许游立刻翻开,是一张完整的语文考卷。

    纪淳也翻开自己的,问:“那我计时了?”

    许游拿起笔,坐的笔直:“嗯。”

    纪淳按下计时器,时间是半小时,两人先做前面的基础题。

    这半小时里,客厅安静的不像话,偶尔只能听到笔在纸上刷刷划过的声音。

    许游在时间内就完成了。

    计时器响起时,纪淳拿起她的快速对了一遍答案,随即一声叹息:“错了七道,是不是有点多。”

    许游小幅度的点了下头:“这还不是最多的。不过我也有只错五道的时候。”

    纪淳说:“可我记得你语文的总分还可以,最后也能有一百二,是不是后面错的少?”

    许游应了:“阅读理解我很少有错,好几次都能拿满分。不过还要看作文发挥的好不好,好的话,总分就高很多。”

    纪淳笑了下:“阅读理解考的是领悟能力,反倒是最不容易提升的,既然你这块没问题,那就把时间多花在前面的基础题上,这里大部分都是靠背。每天早上背几个知识点,半年下来,就够用了。”

    许游:“嗯。”

    再来是英语。

    许游的英语和语文一样,语法题一塌糊涂,但听力和阅读理解都还过得去。

    纪淳简单的给许游讲了几个介词的用法,又让她现学现卖做几道看看,随即又在英语小作文上讲了几个句式的运用,告诉她什么样的句子得分会高,遇到自己吃不准的表述时应该如何简练,拿不准就不要用复杂句式,最低标准是保证不出错。

    许游听得聚精会神,感觉自己这学期开学后,从没像这样认真听过课。

    等到中场休息时,许游将褚昭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达给纪淳。

    纪淳听了却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淡淡道:“我爸在的时候,他们就没别过好主意,现在我爸走了,他们也等不及了。”

    许游心里越发的紧张:“看来你都知道,只是该怎么应对,是不是还得请专业的人回来?”

    纪母不懂经商和管理公司,纪淳还未成年,还在上学,更不可能让他去。

    纪淳应了一声,道:“我过两天会和我妈商量的,放心吧。”

    许游这才点点头。

    ***

    时间过去很快,不知不觉快到十点了。

    纪母走出房间,见纪淳还在给许游补习,就让许游先给家里去个电话,就说今晚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睡,反正第二天也是周末。

    许游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天色太晚,她自己回去纪母肯定不放心,到时候还要让纪淳送她。

    许游便给许父挂了电话。

    许父答应的也很痛快,还说周六也不用太着急回来,多陪陪纪母和纪淳。

    其实按理说,许父也很想多表达他的关心,毕竟是多年好友的家人,但他毕竟是男人,不方便经常出入纪家,去安慰好友遗孀,刚好许游是女孩,纪母又喜欢她,前两年还曾玩笑过,说让许游给她当干女儿。

    许游得了父亲的同意,便去告知纪母。

    纪母听了挺高兴,家里多个女孩在,能缓和不少气氛,纪淳也是这段时间头一次专注学习,就算他们母子再悲伤,日子总要过下去,纪淳还要考好大学。

    纪母很快张罗起来,给许游收拾出来客房,还给客房的床换上新的四件套,给她找了全新的睡衣、毛巾和洗漱用品。

    等都收拾完,再一看时间,十一点了,纪母又嘱咐两句,让两人不要太晚睡,最晚不要超过凌晨,明天白天早点起,接着学。

    等纪母回房休息,客厅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许游转过身,对上纪淳的目光。

    客厅有一半的灯关掉了,只留着餐桌这里,纪淳就站在明暗交汇的地方,越发衬的那双黑眸深沉不明。

    刚才纪母来回张罗时,纪淳始终一言不发,纪母让他帮忙,他就帮忙,用不着他,他就站在一旁。

    许淳也是到了这一刻才突然发觉,纪淳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原本不会这些,但刚才无论是换被罩还是铺床,他的动作都很流畅,也很有条理,相比纪母的凌乱,纪淳反倒更像是这家的主心骨。

    许游抿了抿嘴唇,轻声问:“今天太晚了,要不先睡吧?”

    纪淳安静的点了下头,随手将桌上的练习册整理成两摞,然后说:“明早起来先背单词,我给你画点词根词首的重点。”

    许游:“嗯。”

    ***

    许游没有多言,很快拿着手机走进客房。

    客房收拾的很干净,还有独立卫浴。

    许游快速进浴室冲了个澡,洗了头,擦头发时才忽然想起来好像没有问纪母要吹风机。

    许游换了两条毛巾,将头发擦的半干,穿着有些肥大的纪母的新睡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房门。

    要是她现在去跟纪淳借吹风机,他会不会已经睡了?

    许游来到客厅,客厅的灯已经全都关掉了,漆黑一片,只有客房的门照出来的光,令她隐约看到开放式厨房。

    她又往楼上纪淳和纪母的房间方向看,虽然看不清,却没有光透下来,应该是都睡下了。

    许游叹了口气,摸索着走进厨房,想喝杯水就回房。

    厨房的案台上有个热水壶,许游摸了一下,水壶的外面还是温的,她找了个杯子倒出一点水,喝了几口。

    四周太过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喝水声。

    许游喝完水,将杯子洗好放回原处,正准备摸索着回房,谁知刚走出厨房,就听到不远处响起“叩”的一声。

    那声音很清脆,似乎还卷着气体喷出的声音,虽然不大,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却分外惊人。

    许游的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那片黑暗,似乎想分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