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孱弱，在他的记忆里，她鲜少用这种语调讲话，这让她像是一只无辜的幼鹿，让人无端生出对她的隐忧，让人忍不住去想，那么多事物都可能伤害到她，她实在是太柔弱了。

    人一旦生出怜惜，就很难再次强硬起心脏。

    陆景瑜在心底叹息，但还是停住动作，他缓缓转身，回头同桑榆对视：“是，可能你不会相信，但我愿意遵从你的意愿，如果你不开心，我可以离开，从你生活中消失。”

    他用的字眼很绝对，完全没有玩笑的意味。

    陆景瑜像是在下定决心，望着桑榆的眼睛下定决心。

    桑榆没有回答，一时间她的心脏也充满着悲伤：他们的感情像是无解一般，陆景瑜每次都在努力证明，他是在乎她的，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每次他都做出这样的保证，信誓旦旦、言辞铿锵，然而当陆景瑜不在她面前，陆景瑜身边就会萦绕另外一群女人。

    这种言辞跟行为上的脱轨，让桑榆无所适从。有时候她觉得陆景瑜的确是爱自己的，但也有时候，她觉得那份爱并不存在，像是她臆想一般。

    “你在这里发生的事，丹姐都有同我讲，我会处理好一切，就像我以前跟你保证过的那样，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成为熠熠生光的女明星，我很为你骄傲，你会做得很棒的。”陆景瑜还是温言安抚，“另外，我其实有一个疑问，可能不太妥当，可我还是想问你。”

    “……”桑榆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你说？”

    “所以，你跟安德鲁是朋友对吗？”

    桑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陆景瑜，她真觉得陆景瑜的脑子有点秀逗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他竟然还来问她？而且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他关心的竟然还是这种事？

    “我知道这个问题有些蠢，只是，可能是男人可耻的自尊心作祟，我也不是不知道答案，却还是希望你回答，毕竟这也算是男朋友正当的权利吧？”陆景瑜感叹，半是自嘲，“好了，那么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他现在也困惑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界定他们的关系，只是，就这样吧，桑榆始终是自由的，她可以做一切自己想要做的事，而他，不管心情如何，还是要做自己必须做的事。

    ——这其中包括帮旗下当红艺人搞好舆论工作。

    桑榆凝视着陆景瑜，男人的背影在她面前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的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但她最终也没有阻止。

    即使开口，即使挽留，即使陆景瑜回头，她又该说什么呢？她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觉得心脏空落落地开了大洞，而仅剩的理智发掘出一点事关安德鲁的诡异：安德鲁真得不认识陆景瑜吗？他先前看的不就是陆景瑜的出道电影，还夸赞陆景瑜表现不错吗？

    这个疑问停留了一瞬，很快就被更大的悲伤覆盖住了。

    “丹姐，事情都处理完了吧，我们也该回国了吧？”她同自己的经纪人商议，语气里带出心不在焉。

    丹姐欲言又止，但还是接受了桑榆的提议。女人想的很简单：如今俩人明摆出了问题，时空距离只会加深他们的问题，还不如去国内共同面对。毕竟逃避最无益。

    坐上飞机的时候，桑榆还是满怀疲惫。她这一次抱得影后奖，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只是到底没那份闲情逸致。桑榆蜷缩在座椅上，凝视着窗外的云朵，很快陷入梦想。

    团队的其他人也努力放轻脚步，停止交谈，为桑榆营造一个安谧的环境。小可心中也有些感慨，想当初他们来的时候，对获奖并不抱希望，总觉得这一次就是去走走红毯、发发通稿、见见世面，顶多是接受几场采访，出些街拍照片，那就算是完满完成任务了。

    然而不想行大运，桑榆竟然捧到了影后的奖杯，这个惊喜太过庞大，时至今日她们也有些难以消化。但归根结底这绝对是一件好事情，可偏偏在返回的路上谁也高兴不起来。

    小可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杂志，心里始终有些兴趣缺缺。回去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她，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出国她有圆满完成朋友们的代购要求，想想也就这个让她有点开心。

    小可翻完杂志，又欣赏了一番桑榆的睡颜，这才决定也睡去，然而她的瞌睡还没酝酿出来，就被人轻轻推了一下，空姐用轻柔的语调同她致歉，解释说有位先生办理了升舱，如今订好了她身旁的位置。

    哦哦是这样吗，小可有些迷糊，但还是在空姐的指引下，乖乖配合工作。等到看清旅客的脸，小可险些尖叫出声，她瞬间就清醒了。

    眼前这个，竟然是熟人！安德鲁？！

    安德鲁笑容依旧温柔，然而小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警报四起：这是什么意思？安德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趟航班是直飞华国，难道安德鲁也要去华国？他这是要决心追榆姐了？

    可这怎么行！榆姐还要逐梦演艺圈呢！在国内民众的认知里，双鱼座这个西皮可是大势！安德鲁的身份又那么敏感，还是电影节的评委，如果被国内媒体们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榆姐呢。

    所以说这么多坏处，这个安德鲁为什么还要跟着，可真是不懂事！

    小可气愤地想着，连带自己也一并唾弃：几天前她还觉得安德鲁很不错，比较陆总都部落下风——当初她这么想，可真是眼瞎了，明明陆总帮安德鲁好一千倍，不，一万倍！

    安德鲁却没想那么多，毕竟更多事，他上飞机前就细细想过，如今他信心百倍，只等着抱得美人归。

    至于美人身侧那头凶神恶煞的雄狮吗，只要对方对桑榆是一百万个真心，那也没什么难对付的，大不了抢过来就是。

    安德鲁安详地想着，对桑榆有几分势在必得。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自认对桑榆了解透彻，攻陷这个异国女明星，在他看来，计划已经成功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