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葬礼之前，她是陪着她去了一趟警察局的。

    但是从出具的各项证明来看，确实没有可疑的地方。

    确认了麦鹤是自杀之后，麦西西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她不哭也不笑，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更是不睡觉，不是跪在那里烧纸钱，就是坐在角落里发呆。

    所有前来吊唁的人，她也都一概不理。

    有些人看到她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表面不说什么，但是私下里还是议论纷纷。

    “麦家这个丫头也是真的狠心，自从去桐城念书之后，除了问家里要钱，就没别的联系，过年都不回来，一点都不心疼自家老子。”

    “是啊，老麦一定是受不了这些才自杀的，毕竟老婆没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将唯一的女二抚养长大，一年都见不了一次面，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能不难过吗？”

    “要我说啊，当初还是应该再找一个的，生个儿子，儿子就是比女儿靠谱的，他麦家也不是什么太穷的人家，有那个实力再娶一个。”

    “你看他那些徒弟，个个都哭得像是个泪人，反倒是她这个亲生女儿，一滴泪都不掉，跟她那个狠心的妈是一样的。”

    ……

    议论的人嚼着舌根，吃饱喝足之后，又来说几句假惺惺的话，便各自散去了。

    只有柳舒一边跟丧葬服务的人沟通，一边还要照顾麦西西。

    “你多少吃点东西，这么下去，人怎么受得了？”

    她跪坐在她的身边，蹲着一碗汤，喂到了麦西西的嘴边。

    麦西西也不反抗，张口喝下。

    柳舒心头一喜，一口一口，喂了她大半碗。

    “现在基本上没什么人了，你去那里躺一会儿。”

    她又指了指旁边一个专门给人休息的小房间。

    麦西西却摇了摇头，还是继续烧着纸钱。

    柳舒担心得很，可又不敢强迫她，只能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动向，生怕她有什么意外状况。

    遗体火化的时候，麦西西没有去。

    因为在安乐的习俗里，人在进焚尸炉的时候，作为亲属，要高声呼喊三声“不要怕”，提醒逝者不要火来了，不要怕。

    麦西西三天下来，已经完全撑不住，在火化之前晕倒了过去。

    柳舒将她送去了医院，然后代替她去完成了仪式。

    而在叫完三声“叔叔，不要怕，火来了”之后，她突然有点庆幸麦西西晕倒了。

    因为作为一个跟麦鹤只见过一次面，还不怎么愉快，只是尊重对方是麦西西父亲的外人，她都有点受不了这种氛围之下，从心底里生出的那种悲怆。

    如果换成是麦西西亲自来，只会更伤感和痛苦。

    等到整个葬礼流程全部结束，麦鹤顺利被安葬在了麦家坟地里。

    麦西西还在打点滴，可也坚持到了场。

    “西西，我们在这里再多住几天，你好好整理一下东西。”

    晚上，柳舒怕麦西西受不了，便没有带她住在麦家，而是出去开了一个酒店，住在了酒店里。

    当然，也是因为麦家刚有人去世，大房子空荡荡的，她也有点不太敢住。

    “谢谢你，舒儿，这些天，谢谢你。”

    麦西西突然有了反应，声音嘶哑，像是一块破掉的棉絮。

    柳舒有点激动，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连忙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麦西西没说话，只是对她虚弱地笑了笑。

    “你真的不要通知宋傢沫他们吗？就算你不想让他们知道，至少你告诉一下沈智珵，让他来陪你，或许你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柳舒又突然说道。

    她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太让她担心了。

    麦西西却摇了摇头，甚至还挤出一个笑来：“不用了，他们都很忙，来了也没有什么用，而且一切都结束了，我明天回家一趟，然后我们回桐城。”

    “好，那你现在先好好睡一觉。”

    柳舒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发现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绪，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想，自家这个闺蜜果然还是理智的，哪怕跟爸爸的感情很深，可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和理智。

    因为柳舒这辈子还没有经历过至亲的去世，所以她才会不知道，其实很多时候，人在巨大的悲伤面前，是迟钝而麻木的。

    她不是太冷静，而是好像还根本没有完全接受了麦鹤去世这件事儿的发生。

    所以第二天的时候，她才会被麦西西又吓了一大跳。

    以为她陪着她回到了麦家大宅，一路走过去，邻居都跟她们打招呼，亲亲热热的样子。

    麦西西也不说话，都是柳舒一一应付了。

    而到了家门口，麦西西用钥匙打开了门，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进去。

    可还走到正厅，她却突然就崩溃了。

    麦鹤躺在冰冷的冰柜里的时候，她的理智告诉她，他去世了，什么话都没有给她留下地去世了。

    可好像并不是特别悲伤。

    而现在，她回到家里，看着曾经父亲最喜欢的练功台，角落里他种的一排兰花，还有门框上，多年前刻下的她的身高……

    当这一切铺面而来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她没有妈妈，也再也没有爸爸了。

    从心底里突然涌起的巨大悲怆一下子就将她淹没进去，眼泪也控制不住般地直流，甚至整个人都忍不住在颤抖着。

    柳舒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敢上前劝阻。

    她知道她压了太久了，或许这样发泄一下也是好的，毕竟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心里才是坏了事儿。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麦西西终于红肿着眼睛进了屋子。

    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上演，她才发现，这一世，她跟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

    “舒儿，我本来打算今年春节的时候，无论他有多不喜欢，我都要回来陪他一起过年的，到时候他不高兴，我就撒娇，一直到他同意为止……”

    麦西西看着太师椅上面挂着一本日历本，便伸手取下，慢慢翻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