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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那白色的船摇曳在高低起落的波浪之中,视野模糊一片,天空风雨交加。

    “超载了,必须下去一个人!”站在船头的汉子全身被雨和浪潮打湿,但那一双犀利的眼穿透冰冷洒下的水,滚烫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身体,令被注视的人禁不住刺痛。

    年轻的女人紧紧搂住怀中的孩子。

    “小孩下去。”那被火淬过的刀一般的声音划过漆黑长夜,在骨膜边回荡震响。

    女人喘着气,瞪着从船头走下来的男子,喉咙里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我和我儿子,我们可是买了票,才上的船……”

    十岁的孩子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坐在前方怀抱婴儿的年轻女子微微回头,面露一丝惊恐之色。

    “没人下船,大家都得死!”眼看着不断奔涌咆哮、涌进船身的海水,船头的汉子愤怒发狂,滚烫而又愤怒的声音像滚雷在暴雨中炸裂,除了这呼啸的声音,周围没有了人声,一片死寂。

    小船在风雨中艰难挣扎,几乎用尽一切力气,也才只能前进一点点。

    他走下船头,一个一个地扫过船上的所有人以及每一个角落。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正趴在船尾掌舵的男人双眼猩红,戴金丝边眼镜的青年蜷缩着身体,抿紧苍白的嘴唇。

    “你,下去。”他冲着坐在女人对侧、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发话了。

    那男人的雨衣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下巴和嘴唇。他的表情始终镇定,坐在靠近船尾的座位上,一言不发。

    男人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惊天的波涛之间。

    无穷的风暴,涌入无尽的暗夜。

    丁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未曾吐出:“是谁……‘他’到底是谁?!他还活着,他就在盯着我,在不远处一直盯着我……‘他’到底要干什么?!”

    “太太,”封龙感到她的言语已经有些错乱,连忙打断道,“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只是杞人忧天。说不定只是谁的恶作剧而已,您不必太在意。”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还有谁知道这张照片和照片上的人,每年送给我一张,是想让我记着什么?……该记着的,我可以一直都记着呢。”

    丁老太太手一抖,夹在相框后面的纸片哗啦一声掉落下来,雪片一样落了一地。

    全部都是同样的照片。

    丁老太太瞪着封龙,封龙不敢搭话,走过去将照片一一拾起。这些照片与相框里那张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是相纸新旧的差别而已。

    “您多虑了。”封龙从她手里取下相框,把那些照片一齐收纳到相框后面处理整齐,重新放进橱柜,“您身边就只有我们,魏总也从不接触不干不净的人。没有人一直盯着咱们,如果有事,早就有了。”

    丁老太太喘了几口,摇摇晃晃回到沙发边坐下。封龙的话,她显然是不信的。

    “我早说过,盯着咱们的人一直都有。说不定……”她把手中怀表背面的盖翻开——里面嵌着一张小小的、发黄发旧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女子眉眼与丁老太太极为相似,只不过那时姿容正好,是珠圆玉润的一位美人。

    美人端坐着,身后站着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华服夫妻,照片的中心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细细的鼻梁双眼皮,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

    这照片上有四个人,右下方却空着,好像缺少了谁。

    丁老太太轻轻抚摸着这张照片,眉心深蹙,若有所思。

    **********

    夕阳快要沉入地平线时,千家万户渐渐灯火通明,住宅区的道路和人家都变得热闹起来。

    房间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但却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只有沙发上传来时快时慢的呼吸声,以及几不可闻的轻轻摩挲的声音。

    白纨素的手指从钟楚寰的耳垂、脖子一路向下,划过肩膀,细细勾勒,从肋下直到脊背,又在那里缓缓移动,感受与试探。

    印证自己看到的,猜到的,以及想象当中对方的触感,像漫不经心的探险一样探索。

    他的手像揽着轻柔的花瓣一样放在她的腰间,温柔且越来越熟练。

    自从那天亲吻过后,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变少了,气氛也变得更加微妙。

    独处的时候,只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手势,一次轻轻的触碰,都可以再触发一次新的尝试。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却上了瘾。

    过量的温柔容易使人沦陷,不由自主想要更多,比如拥抱、以及更进一步的东西。

    她躺着,他却与她始终有一点点距离。温度游走在沸点的边缘,令人难受。

    少女的呼吸越来越快,身体越来越沉。他们之间飘忽不定的空气令她发冷,对温暖越发本能地渴望,她的双手忍不住揽着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用力环抱。

    她的力气真大……钟楚寰被她抱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抬起头睁开眼时,两人的身体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

    “……”

    他们之间好像多了点什么,还撞疼了她。

    白纨素顿时满脸通红。虽然之前拥抱亲吻的时候多少也有感觉到,但他总是有意避开的,因此并没这次感受得这么明明白白,甚至把她吓到了。

    “你流氓!”她抬手就捶,小腿还抬起来乱踹。一只手捶,另一只手却还在他的腰上不曾撒手,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霸道?

    “我怎么流氓了?”他紧紧皱起了眉。被她发现了有这样的想法,钟楚寰本来也有些局促。

    我流氓?是你撩我,还不允许我有正常人的反应。

    “松手。”他想起来。白纨素刚才踹了他,经过这么一折腾,姿势都有点不对了。

    毕竟这是在沙发上,她还穿着轻薄的家居服……她柔软的腰肢动一动,都足以令他头晕失控。

    白纨素脸色越发绯红,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第29章 交易

    “白小姐, 您的快递。”

    白纨素拿捏住了他火烧火燎的时候,门铃响了几次。

    这正是送快递的时间。今天是周五,快递来得晚了点。

    钟楚寰趁机起了身,落下一句:“去拿快递。”进了盥洗室。

    白纨素整整衣服, 打开房门, 见快递员抱着一大堆盒子站在门口。

    “都是我的?”她有些惊讶。

    “都是您的,签收一下。”

    她先拆开的是最小的盒子,里面装的是她新买的健身衣、护腕和关节固定带。

    白纨素露出满意的微笑, 明天正好可以去一趟康元俱乐部了。

    另外几个快递盒打开之后都是定制尺寸的衣服,入职前的周末钟楚寰带她在商城里买的。之前店员说过要等几天,没想到今天就到了。

    顺手打开一个,盒子里装的正是白纨素看中的那套深蓝色搭配五分裤的小西装,她记得自己故意给钟楚寰挑了这套衣服,他还买了,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穿过。

    她本以为他不会再给自己订这套跟他一模一样,好像情侣装的衣服。

    刚刚消了火的脸又变得滚烫起来。

    以接吻的姿势来看, 如果他们目前的关系足够明朗,他会是个好恋人。

    只可惜, 两人贴得越近, 白纨素就越是肯定他们之间有秘密。这双重的秘密使得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此,并心知肚明。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关系,足够暗昧,足够令人着迷,也略带苦涩。

    她并非不想探索他的隐秘, 她害怕真相揭开之时,他们无法再像现在这样还有片刻的温存。

    白纨素打开楼梯间下面的衣帽储物柜,她记得钟楚寰把没有穿过的新衣服放在下层的双开门柜子里。

    那个和她的衣服一模一样的盒子就安安静静放在柜子空荡荡的第一层格子里,她小心翼翼地把盖子打开,意外发现盒子里除了衣服,还躺着一叠用曲别针夹在一起的各种颜色的纸。

    她把那叠纸张拿起来仔细数了数,是当天购买的所有衣物的票据和账单,一张也不少。

    少女内衣的单据也在里面。

    他买这些内衣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我送你。”

    他没把这些东西拿给魏璇,全部都是自己付的钱?

    怪不得她分明苦心积虑给魏璇留下了那么深的印象,但这些天魏璇都没能想起来她。也许她的一切情况,钟楚寰一句都没有向魏璇汇报过。

    她本来还在纳闷。一般男人到了给一个女人慷慨花钱的地步说明已经对她有了兴趣。已经花过钱的女人,魏璇怎么会不记得?原来魏总给她的这钱,一直因为有人从中作梗,一分也没花出去啊。

    白纨素盯着那叠纸张,眉间的阴影越来越深。楼上盥洗室的门打开了,钟楚寰换了浴袍走出卧室门:“什么快递?”

    她迅速将盒子重新盖好。

    “没什么,之前订的衣服到了。”白纨素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衣服收纳盒一件一件放进柜子,快递盒收拾好,堆在了门口。

    “什么衣服?”钟楚寰仿佛漫不经心,“你不试试吗?”

    “不要。”白纨素竖起了两道眉,“我不要穿给你看。”

    她又生什么气了?钟楚寰莫名其妙地走到餐桌边,开始给她盛饭。

    **********

    “小白,刚复健就练得这么狠,当心拉伤。”

    郭教练微笑着叉着腰,看着躺在健身器械上正咬牙切齿练得起劲的白纨素。

    “我不怕,”白纨素憋着一股气,“我觉得我这几天体力下降了。”

    “我倒觉得你气色好了。养伤期间,伙食不错吧?”

    郭教练这一句话又让白纨素慌了:“教练,我胖了?!”

    想起昨晚盛饭的时候他给她盛得都特别多,白纨素心里就来气。

    钟楚寰那个人果然有阴谋。

    “小白,”郭教练语重心长,“你太瘦了。你才休息了几天就这么大运动量,吃多少都胖不了啊。女孩子这么瘦可不容易找到男朋友。”

    白纨素练完,从运动器械上坐起了身:“教练,今天我约了康哥,他怎么不在店里?我还专门给他带了他喜欢吃的花生米呢。”

    大周末的正是热闹的时候,李康元不在俱乐部也不在酒吧,未免有些蹊跷。

    “今天咱们俱乐部的大李过生日,康哥组了局,叫上老会员们唱歌吃饭去,所以没在店里。”

    “他怎么放我鸽子?再说我也是老会员,出去玩都没叫我啊。”

    白纨素一边用毛巾擦着汗珠、喝运动饮料一边失望叹气。

    “都是些大老爷们,叫上你一个小姑娘可能不方便吧。”

    “看不起人。”白纨素嘟囔着,心里也有些奇怪。她在康元俱乐部这么多年了,很少见到李康元跟人私下喝酒、吃饭。而这里的老会员包括那个大李她都算熟络,放她的鸽子出去吃饭又不叫她,显然只把她当个小丫头片子,根本就没当她是个成年人,也没把她当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