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烨快速地搜索着他的记忆，徐徐道：“整栋楼能有几个在秋天就开始感冒的，听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啊，打篮球时被你一个盖帽打翻在地的小何，你还送我去医院了呢，你忘了啊？”

    保安老王眼神闪烁了一下，再看他眉宇间确实有几份像小何，只不过，小何是后勤部的，不怎么走这个门，更何况，那次一起去医院，已是两个礼拜之前的事情。

    因为老王刚来这间传媒公司的缘故，所以只与小何有一面之缘，且那天给他送到医院后，自己便被保安总管叫回了岗位。

    在这个退伍士兵的记忆里，小何的面容非常模糊。

    他沉吟了片刻，问道：“你们部门的詹莉莉好像也感冒了，不会是你传染的吧？”

    陈小烨微微一怔，直觉这个保安在给自己下套，他不敢表露出一丝犹豫，当下一边说，一边快速地读取着保安的记忆，“嗨，我都多少天没上班了，她即使得病了，也跟我没关系啊。”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在那个保安几乎要心下起疑之际，马上补充道：“再说了，她又跟我不是同一个办公室，她是负责网络那一块的，在食堂吃饭都看不见她人影，她要是也感冒了，嘿，许是被她男朋友传染的，这个锅我可不敢背啊！”

    保安目光中的疑虑渐渐退去，但他犹不死心，掏出一根烟递给陈小烨，见对方不抽，便自己点燃，吸了一口，佯装闲聊的样子，问道：“我们的对讲机是不是要更新成耳麦式的了？选的是名牌吗？快冬天了，整天拎着砖头这么大的家伙，怪冷的。”

    陈小烨好似受不了烟味，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了好半天都没停下来，正当保安要进屋给他取水润润喉时，他趁机拉住保安的腰带，笑道：“草，咳得我头都晕了，站不住。得病了真他妈不爽，嗓子痒的厉害，一闻到烟味啊，更受不了。”

    保安微微一笑，将烟掐灭，继续盯着他，淡淡地问道：“好点了？”

    “好多了。”陈小烨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揉着太阳穴，断断续续地道：“对讲机，你放心吧，都选购完了，带蓝牙系统的，有手持，有耳戴式，不便宜，3000多一套呢。”

    保安已是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语气稍微柔和地说道：“你病得也太重了，好好在家休息呗，还来上班干嘛？”

    陈小烨已是知道自己取得了信任，便向门内走去，摇头叹息道：“有个报表被同事搞丢了，我得在我的电脑翻找下电子版，他们找不到，咳，下次再聊！”

    他向院内走去的过程中，心中已如翻江倒海般，他刚才咳嗽，不是想拖延时间去获取更多的记忆，而是他在保安的记忆里看见了一个人，他想掩饰自己眼中的异样，才会咳得弯下腰去。

    那个人，竟是达天集团的董事长，乔达开！

    陈小烨已是不止一次在别人的记忆里，看到这个拥有一身传奇色彩的男人，他体壮如牛，浓眉大眼，顾盼之间，威严自生。

    虽然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看起来依旧气宇轩昂，生龙活虎，与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相必，也不遑多让。

    他喜欢戴着一枚非金非玉的扳指，扳指色作碧绿，上面飘着几多类似祥云的图案，仔细辨认之下，那却更像一只只白色的瞳仁。

    陈小烨忍不住细细观瞧，却发现扳指上的图案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般，竟将自己的意识牵引进去，并且毫不留情地搅碎。

    他依稀记得，上次发生类似情况，还是因为辰隰地里一副壁画，画中的姑娘穿着大红似血的衣袍，做着某种奇怪的舞蹈。

    陈小烨与她冰冷的目光对视时，像是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深邃星空，若不是苏红棉出声提醒，只怕他会当场晕去。

    现如今，再次应付这种魔力，他已是有了经验。

    他迅速切断读忆技能，且用持续不断的咳嗽声来加快大脑的震颤，干扰头部残存的记忆。当脑袋被自己咳的嗡嗡作响时，眼前的幻境才一点点消散，若不是在最后关头他又紧紧抓住保安的腰带，只怕他又会跌倒在地了。

    “乔达开也是陬门中人吗？”陈小烨忧心忡忡地想着，不过，即便他不是，那枚扳指也很古怪，不像凡物。

    他虽胡思乱想着，但读忆技能却持续施展，片刻不停，在传媒公司转了一圈后，已是大致读出了叶晓晨目前的处境。

    他稍微心安了一下，打算从后门出去。

    跟他擦家而过的工作人员，大多行色匆匆，为公司签约的艺人忙着各类事务。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却只为一个人工作，那就是林可凡。

    可见灿艺传媒这个名字虽然并不常常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但有了林可凡这棵摇钱树，利润就已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但是，利用叶晓晨给林可凡续命，真的是为了挣钱吗？陈小烨深表怀疑。

    灿艺传媒的后院的绿地里种植着很多的果树，泛黄的叶子在秋风里簌簌而落，几乎铺满了整条步行街。陈小烨听着脚下枯叶破碎时的悉索响动，心头泛起一股萧瑟之感。

    来而不见。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当属如此吧！

    忽地，陈小烨眉头一挑，在后门门卫室位置，站着一个身高近两米，双手过膝的魁梧大汉，正神色默然地注视着他。

    对方似乎在同一个位置上站得太久，落叶在脚背上汇聚成堆，在秋风的吹拂下打着旋儿，有节奏地飘飘落落。

    陈小烨知道，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他停住脚步，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然后警惕地看着那位如高山般伟岸的壮汉。

    那位壮汉嘴巴动了动，脸上竟露出几分痴傻的笑容，他忽然抬起腿，挪动了一下脚步，没有遮挡的落叶在瑟瑟秋风的助推下，像是受惊的林鸟般，飞旋而起，随风乱舞，片刻后才归于沉寂。

    那些落叶很显然是受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劲所逼，才会现出这番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