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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错过

      尤昭自从三年前的事,睡觉就再也没睡沉过,一直都是整夜整夜半睡半醒,稍微一点动静,就能给叫起来的主儿。

    住的小洋楼前,又恰巧是条早点街,前前后后,足足有十几家卖早点的,馄饨,油条,大菜包子,要什么有什么。

    做早点的向来要比别的早些时候起来,有的还要熬粥,那就还更早了。

    所以才刚六点,冬日,天才蒙蒙亮,外头便开始吵嚷起来了,尤昭不是没有关窗的习惯,可也抵不住十几把大嗓门在那街上吆喝来吆喝去啊!

    这不,不出半天,睁眼,便醒了。

    打了个哈欠,摸索着起身,尤昭抓着睡成鸟窝的头,拉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家里的格局她基本已经搞清楚了。

    再不会想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不是走着走着撞到椅子,就是脚趾头不小心磕到桌角上,淌血,要么就是踩到自己的拖鞋,仰面朝天,摔个四仰八叉。

    不过其中也归功于熊五十尽可能把整间屋子哪里原来摆放什么东西,现在,以后就一直摆放着什么东西。

    用完的,放回原处,包括外头,否则尤昭也不能保证自己现在眼前一片漆黑,也能这间房子里畅通自如。

    洗完脸,尤昭伸手摸着洗脸盆旁冰凉的大理石桌角,沿着,时不时伸手去扶着墙,走回到床边,然后依稀朝着床的右上角,自己的左上角位置,抬脚,一脚狠踹了上去。

    在脚趾头触到一坨软绵绵的东西时,尤昭松了一口气,脸色一变,横眉怒目,抬手,大概指着脚下那团毛毛,就开始低头怒斥,“熊五十,你要睡到啥时候啊?还不赶紧给我起来,都要迟到了!”

    熊五十搙了搙屁股,掀开一点眼皮,先是盯着前方,发呆,片刻后,斜睨看向一旁的尤昭,顺道瞥了眼她身后,窗前落地窗,看着外头光亮度数,张嘴“嗷”了一声,滚着肚皮,起了身,熊掌狠狠往胸口一拍,瞬间光华乍现,待褪去后,尤昭面前已站着一显然被岁月打磨过,有些粗犷的男人。

    “我说女人,你眼瞎不要紧,脑子不能坏啊!我特地去给你买来的咕咕钟,你老人家倒是听听上头那只鸟儿的叫唤声啊!数一数啊!总共才喊了六声儿,昨儿晚锦瑟是说让我们午饭去她那里吃去,不是早饭,迟什么到啊!才隔几条街啊你以为?”

    尤昭却不听,早趁着熊五十苦口婆心教训自己的空隙,站在大拉开的衣柜前,伸手进去,把里头每件衣服都仔细摸了摸领口上的式样,还有腰上的,以此来分辨,这是哪件衣服,大概是什么颜色。

    当初买的时候,熊五十给她一一试过,向她大概描述过上面的每件如此式样,手感,大概是什么颜色,长度,还有盘扣的位置,以便哪天要是他不在,她也不至于连件衣服也穿不上。

    摸到合心意的,尤昭便拿出来,放在身前比划着朝熊五十方向走去,在他面前晃悠两圈,“怎么样?这件今儿穿着去,还行吗?”

    “哪件都无所谓,又不是去见莫倾征,再说了,你现在可是个男人,打扮个什么劲儿啊?”

    熊五十撇了撇嘴,看着面前,一看面料就价格不菲的唐衫,叹气。

    关于陆晨曦花钱大手大脚这点,熊五十经过这三年和她的朝夕相处,那是深有体会啊!

    穷的时候有穷的时候的大手笔,富的时候呢!又有富的时候的大手笔,总之不管他们境况如何,陆晨曦这丫头就是压根儿不愿意在身上留下一个钢镚儿,要在她兜里留到明天,那她就浑身都觉着不舒服。

    还记得三年前他们刚来天津的时候,身上总共就有一条金条了,还是当初趁着半夜三更,吴世泽,张球熟睡,溜走时,从他们身上顺走的其中最后剩下的一条。

    至于手表或者是钢笔那些,能当的几乎都拿去当铺当掉了,换了几个银币,可在路上,当口粮,所剩无几。

    至于金条嘛!倒腾了这件屋子,也就连一半都不剩了,可这丫头,愣是拿着所有家当,又是去买烧鹅又是去买肉包,回来就一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不知道啊?怎么这么没见识,没远见,好歹你也比我多活了这么多个年头,真是看走眼咯!”

    气得熊五十当场就想一熊掌给她拍死了去,干净,虽然最后还是忍住了,可有这样血淋淋的前车之鉴,熊五十后来再也不敢让陆晨曦管着钱财了。

    虽然背后一直有陆山海这么一个靠山扶持着,处处补贴,可就像陆晨曦说的那样,这世上,有两种人,一定不能招惹,一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另一种就是曾经背叛过你的人。

    你必须要相信,能背叛你一次的人,就一定能背叛你第二次,人心险恶,亲戚也不得不防,何况当初要不是陆山海顺水推舟,陆晨曦何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硬着头皮男扮女装不说,还要去当个交际花,成日里盘旋在宋美龄,蒋介石这样极度危险的人身边。

    想立刻去救陆诚,夏济安,贺云画,也只能死死咬牙忍着,藏着愣是一句不能说,隐姓埋名,盖头换面的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要不是陆晨曦说陆山海这人留着以后或许还有用处,毕竟世界上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一致,他们依旧会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更何况,陆山海看在那冰缝子面儿上,想来暂时也不会再对陆晨曦动什么歪脑筋来害她。

    “.........我谢谢您嘞!给我提这么大个醒儿,是啊!我连女人都没得做了,还打扮个什么劲儿?阿征都没了,我给谁看啊...........”

    俗话说得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说的可能觉得没什么,可有的时候语气真的很过分,只不过是你自己没有察觉到罢了。

    就好比现在,熊五十话音一落,被一针见血的尤昭,脸色前一秒还明彩飞扬的,下一秒瞬间便黯淡无光了。

    低着头,抿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走回到床边,坐下后,一个翻身,拉过掀开在床边的棉被将自己整个人卷起成条虫,对着枕头一倒,又躺了回去。

    眼角有些湿润。

    这种提心吊胆得连原来的自己都要抛弃的日子,她真的是觉得过够了。

    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人,却一个也没在身边,莫倾征也好,陆诚,陆山海,贺云画也罢!

    连烨华都不在,还就摊上这么一个不会说话,一万句里有九千句都是损话,一天到晚熊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臭狗熊。

    还不如让她单个儿过算了,至少清净,自在,不用被天天扒开伤口撒盐。

    一天下来,林小悦跑断了腿,几乎把周围能打听的都一一问过了,可没有一个人曾经见过哪怕同她的描述,只有一点点相似的女子。

    “难道那天晚上.........真的是我看错了而已吗?”

    完全没有收货的情况,都让林小悦不禁怀疑起那天晚上看到女子可能压根儿就不是陆晨曦,只不过当时她太过紧张了,天又黑,这几年心里头怕的只有陆晨曦突然在某一天又会在莫倾征身边出现,将他从自己身边轻而易举的抢走,忧思过度,才会出现幻觉的,其实这里根本就没这么一个人。

    “小悦?!”

    突然,林小悦仿佛听到身后有谁在喊她,而且声音很耳熟,疑惑的回过头去,果不其然,吴雪卿那张熟悉的脸,正朝着自己无限放大,她在向自己招着手跑过来,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她颠簸的身后,是吴延卿。

    “莫哥?”

    林小悦眉头紧锁,扭头,下意识的看向一旁,夜上海入夜之后,逐渐亮起的招牌。

    吴雪卿不知道林小悦干嘛来着这里,以为她只是办完事,回程的路上刚好路过,自然想不到,一大早就出去的林小悦,是在这附近晃荡了一整天。

    “小悦,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会在这边?一整天都没看见你,是出去办什么事吗?”

    吴雪卿这才想起昨儿晚的闹剧,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吴延卿,往一侧挪了挪,用自己的身形多少在林小悦视线范围内,将他挡住,“呃..........我哥儿知道我在这边唱歌的事了,想过来瞧瞧,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尤..........尤昭!”

    尤昭才从徐夭锦瑟那儿回来,正巧想起了昨晚把烟斗落在了夜上海的办公室里,便折回来拿,否则她现在已经到了爱群大厦了,也就不可能被站在大门口,扭扭捏捏,一说起自己就俩腮通红的吴雪卿,眼尖,给看见了。

    吴雪卿那把大嗓门,尤昭就是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得很清楚,这不刚一脚踩上台阶,闻声后,想也不想,扭头就跑,也亏得熊五十还没有把车开走,赶紧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伸手拍着前座,朝由于事发突然,还没搞清楚情况的熊五十着急吼叫,“狗熊,你倒是快开车啊!她又来了,赶紧的,怎么跟麦芽糖似的,那么粘糊啊?!怎么甩都甩不掉。”

    “噗嗤.........谁让你没事招惹这些桃花的,装男人,你也没必要装到这种程度啊!还去泡个准媳妇儿回来,让你收敛点你不听,现在好了吧!不听老熊言吃亏在眼前啊!没有烟斗,你等会儿就得吃真烟了。”

    熊五十闻言,看向后视镜,唇角上扬,笑得夸张,边幸灾乐祸,边动作着手脚,把车开了出去。

    “尤昭?!”

    吴雪卿想过尤昭会躲自己,可没想过他竟然会躲自己躲到这种程度,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过来,站在原地,双眼含泪,眼看一眨,就会落下来。

    而林小悦,虽然只有片刻,但还是看清了那张面孔,这也要归功于今儿是阴天,尤昭头上没有戴着帽子,一瞬间,她直接僵直在了原地,动也动不了。

    “原来是真的,真的是她!”

    只是喃喃自言自语什么。

    倒是吴延卿因为当时恰巧身旁冲出一个孩子,撞了他一下,摔倒了,他顾着低下头去将其扶起来,查看有没有受伤,什么都没看到,等他再抬眼时,远去的老爷车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小点给他了。

    大概世间所谓的没缘分就是如此,明明近在咫尺,却还是生生的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