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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六章

      第二天早上,梁泉江准时进了学校,他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看了看,代替他上课的助教看到他来上班了,立刻跑过去请梁泉江接着给学生们上课,梁泉江问他;“你在教学中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助教说;“有些水平高的学生问我一些很深奥的数学问题,我回答不上来,所以,学生们都盼着你回来给他们上课。”

    其实,梁泉江也很想重返讲坛,可是,昨天他离开招待所的时候,杨大年已经通知他了,让他听从学校的重新安排,所以,在不知道学校要怎样安排他的时候,他不能贸然表态说去教课,于是,他就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对那个助教说;“我要等学校的通知才能决定是不是还能够回去给学生们上课,所以,这些日子你还要坚持上课,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就来问我。”

    助教见梁泉江表态可以帮助他,立刻答应了一声;“太好了,谢谢梁教授。”接着又说;“梁教授您回来就好了,我有一大堆的问题等着向您请教,有很多学生要是知道您回来了,也会跑来向您请教的。”

    梁泉江刚想说;学无止境,我们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可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他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梁泉江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电话,伸手接了起来,这功夫那个助教急忙向梁泉江告辞,梁泉江点点头,拿着电话说了句;“您好!”

    电话里立刻传来了黄书记的声音;“梁教授吗,请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趟。”

    梁泉江知道黄书记肯定会找他,就放下了电话,去了黄书记办公室,他刚进去,黄书记开门见山就说道;“我昨天接到了外调组的通知,也请示了市里,所以,院党委决定,你回来后暂时不要任教,还要思考和回忆那些问题,为了便于你回忆,经过我们商量,决定你暂时去我们的植物基地,兼任植物园的副主任,你的工资和待遇不变。”

    听了黄书记的安排,梁泉江扔下一句;“植物园的副主任我就不兼了,我去那里参加劳动。”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黄书记办公室,黄书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知识分子的高傲和自负在他身上体现得太明显了,不过,黄书记没有接着想下去,而是晃了晃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夏去秋来,植物园里不耐寒的植物叶子有的在变黄,有的变成了鲜红的颜色,还有的依然在生机勃勃的生长着,夏季里那种姹紫嫣红一片喧闹的景象,渐渐被凝重而深厚的色彩所代替,接着,植物园里出现了五花山的景象。

    梁泉江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戴顶草帽,终日忙碌在植物园里,倒也自得其乐,这天他早早就到了植物园,还没等他进到院子里,助教领着一群学生已经等候在了大门外,梁泉江只好还是和往常一样,先给学生们讲解疑难问题,接着又给他们布置思考题,等到这一切都忙完了,梁泉江正打算去园子里的时候,校办的人骑着自行车急匆匆过来了,看到梁泉江就喊;“梁教授,您的电话,是长途。”

    梁泉江听到自己有长途电话,只好拿着锄头大步流星地走着去接电话,这时候,校办的那个人非要用自行车驮着他去,梁泉江为了节省时间只好坐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校办的人用自行车把梁泉江驮到了办公大楼前,又领着他来到了一楼的传达室里,梁泉江正琢磨是谁把电话打到了传达室里,传达室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拿起电话,很恭敬地把电话递给了梁泉江,梁泉江接过电话说了声谢谢,然后对着听筒说了句;“您好,请问!您是哪里?”

    电话里立刻传来了略带河北口音的女中音;“怎么,我听说你被下放到了植物园!”

    梁泉江听到是秋藏深的声音,先是略感意,随即又觉得也还在情理之中,说心里话,他认为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不和秋藏深接触的好,因为他很怕连累了秋藏深,所以,他听出是秋藏深的声音以后,急忙说到;“是我自己要求的,您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放下电话了。”

    秋藏深那边一听就火了,她立刻质问梁泉江;“你当我是谁呀,可以这样说,我这也是代表组织再和你谈话,你不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你不但要对你个人负责也要对社会负责,对渴望知识的年轻人负责,你以为你躲到植物园里就不是一种逃避吗?”

    梁泉江手里拿着电话,耳边听着秋藏深的指责,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但是,在传达室里,当着别人的面,他不想辨别也不想解释,更不能放下电话,没办法他只有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秋藏深的指责。

    那些话说过之后,秋藏深立刻又换了一种口气,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我的大教授,我刚才的语气重了一些,您千万别介意,我就是这么个酸性子,咱们书归正传,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征求您的意见,想让你离开你的象牙塔,到社会最需要你的地方去,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用意,你呆在植物园里虽然也能够搞你的研究,可是,你还要想想那些个缺少知识,渴望人才的地方,我告诉你,我们那里几乎都是山区,有个密林县,全县只有两所中学,考上高中的孩子们,为了念书,为了求学要翻山越岭到市里去读高中,你想想,你不应该贡献点力量吗!”

    听了秋藏深既是动员又是说教,还略带不容否认的一番言辞,梁泉江立刻明白了秋藏深更深一层的含义,她是想给自己挪个地方,也许是想让他去偏远的地方去教书,也许是还有别的用意。

    说心里话,梁泉江虽然并不在意山区和城市的差别,但是,长春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故乡,他看着长春城一点点增容扩大,从战火中新生的长春,仅仅几年的时间又是绿树蔽天,青草如茵了,后扩建的胜利公园,儿童公园,整日游人如织,放眼南湖那一湾碧波荡漾的湖水,和南岭上的参天大树,给人的是一种森林城市的感觉,走在亚洲第一长第一宽的斯大林大街,更是心旷神怡,再说吉林省的省会也早已搬迁到了长春,还有那么多大专院校,他能舍得离开长春这座文化之城吗?

    梁泉江刚想到这里,另一个想法立刻冒了出来,相对来说,长春市的师资力量比较雄厚,自己在这里属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的境地,那还不如干脆就答应秋藏深的请求,对,答应她,答应她,梁泉江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于是,他就对着话筒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和好意,你干脆就明说了吧,好让我有个思想准备?”

    秋藏深听到梁泉江已经理解了自己想要为他办的事情,就对他说;“你考虑一下,我想让你到我们地区来教书。”

    梁泉江说;“你让我考虑一下,这毕竟是个大问题。”

    秋藏深问;“你家里的电话还有吗?”

    梁泉江说;“还有,电话号也没变。”

    秋藏深说;“那就这样吧,我们晚上唠。”

    说完这句话,秋藏深就放下了电话,梁泉江和门卫师傅点点头,也离开了传达室,接着朝植物园走去。本来已经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搅动不安起来,自己是如何走到植物园的,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他站在一棵刚刚培植起来的白桦树苗前面,默默地思考着自己的未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听到有人喊他;“梁教授,该吃午饭了。”

    梁泉江这才抬头看了看四周,他见和他一起干活的园丁老夏正放下手里的锄头,朝外面走去,梁泉江也就跟着走了出来,由于上下班的路途比较远,这时候梁泉江已经买了一辆自行车,作为上下班的代步工具,他来到存放自行车的车棚里,推出自行车,没有直接去学校食堂吃饭,而是骑着自行车回了家,到家里的门前,梁泉江打开门锁,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然后关好大门,打开屋子门锁,又进了屋子。

    难得的初秋的艳阳天,天空中虽然飘着淡淡的白云,但是,却是一丝风也没有,不细体察的人是觉不出来已经到了秋天的,外面虽然不十分热,但是,午间的时候还是只能穿一件衬衣。

    到了屋子里以后,梁泉江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思绪,他先是看着院子里的家雀,在屋檐上和院子里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觅食,稍微有一点动静,它们就会成群地飞起来,然后再落到屋顶上,啾啾地叫个不停,他心里不由得暗自想到,也许到了县城,或者说到了山村,就没有了城市里的景象,那么,代之而来的应该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是莽莽苍苍的大森林,还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也许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