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真的够了。大不了，我不恨他就是了……

    也就是那么几分钟时间，可我却觉得过去了几个世纪。当季末喊停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还在梦里，心悸的厉害。沈千宸侧躺在那里，看起来像要咽气一样，头破血流，本来洁净的大衣上满是血污。他动了动嘴，血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与沙子混在一起，杂乱地糊在脸上。那样子真是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依旧笑着，对着我。不过却不帅了，凄惨地像个鬼一样。我记得他什么时候都很帅的，不管生病，熬夜，还是憔悴，哭泣。唯独今天。

    他努力地蠕动着，被绑的像个蚯蚓一样，艰难地向我这里爬来，将金黄色的沙滩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我知道，他想跟我在一处。

    季末却不如愿，伸出脚狠狠地踢了他的胸口，直接把他由侧身踢成了仰躺。沈千宸的脸顿时痛苦起来，复又侧躺着呕出一口血来。我看着那血，鲜红鲜红的，瞬间浸染了沙子，渗透到了地下。如果不是被束缚着，他估计会伸手去捂住他的胸口。

    季末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我看到他慢条斯理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注射器，里面灌满了透明的液体。一点也不手软地推进了沈千宸的身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想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好享受。”季末残忍地勾起一抹弧度。“这是你不认输的代价！”

    沈千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连一个反应都吝啬给他。一点也不好奇自己被注射了什么。

    很快那药物就发挥了作用。他整个人都疼的蜷缩起来，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本来带血的嘴唇也煞白起来，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他冷的牙齿都在打战。疼的眉头深深拧在了一起，却仍旧倔强的不露出丝毫脆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因为那不是我，我只知道他很痛苦。

    季末估计是回过神来，看我还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心里不痛快，就朝我走过来，俯视着我，那模样就像上帝俯视众生一样。不过他的眼不是慈悲的，亏得有副好皮囊，倒像是个堕落的神仙，我们称之为—堕仙。

    他冷冷地把脚放我的胸口，使劲的碾压。我顿时感到一股血腥气涌向喉咙。这里原本就有内疾，本来就好不了了，估计被他这么一碾，更重了。

    “不！”沈千宸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痛苦起来。他闭了闭眼，忍着喉咙即将涌出的鲜血。沙哑的说：“不要为难他。”那是祈求。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想着我，真是有够了……在他被打时，他没有祈求，在他被注射药物时，他没有恐慌。可独独对我，他恐慌了，害怕了。这一刻，我有点相信，他是爱着我的。

    “凭什么，沈千宸，你说凭什么！”他笑得很残忍。“你一没认输，二没答应和我在一起，就指望我能手下留情？真是可笑至极！”

    说完，他直接把脚向我招呼过来。这点疼对于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我能忍。

    “不要……”沈千宸的声音很低，虚弱的勉强能发出声音，毫无震慑力。脸上的痛苦之色毫不掩饰。我却默默受着，并不无痛苦之色。我感觉那脚是踢在他身上的，不是我。

    季末踢的尽性了，也就停了下来。这时我和沈千宸都狼狈了，真正成了患难夫夫。

    “要不，给你个机会。“季末又开始了他的恶趣味：“你们两个就活一个好了。”他说得很轻松，反正也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选择权就交给你吧，沈千宸。”

    “我选他活着。”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连想都不用想。

    我真是服了他这个傻子。他真的以为他不在了季末就会放过我吗？怎么可能！我的生死不需要他来决断！

    果然季末的脸更不好看了，整个都扭曲起来：“真是好的很！”他咬着牙说着：“那你现在自己跳到这片海里，我就放过他！”我估计季末已经完全疯了。妒恨让他失去所有的理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把他的绳子解开。”季末对保镖指了指沈千宸。

    保镖收到指令立刻去解开捆绑住沈千宸的绳子。估计是疼的太狠了。沈千宸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勉强撑着爬了起来。

    他瘸着腿，踉跄地甚至后来都是跌在地上爬的，爬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脸苍白的不成样子，真狼狈啊。

    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对着他。

    他轻轻地，颤抖着抚摸我的额头，摸了我一头的沙子。他的目光缱绻：“霖霖，可以原谅我吗。”我知道他后面的涵意是什么。原谅我曾经伤害过你，原谅我曾经对这段感情的不忠，原谅我曾犯下的错误，原谅我的所有……可以吗？我一片茫然，张了张嘴，终究发不出什么声音。

    没有得到我的回答，他惨然一笑：“其实……不原谅也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没资格……”他用最后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要将我印刻在他的脑海中：“对不起，我又食言了。不能再让你欺负回来了。”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却意外的温柔。

    你要跳就跳嘛，说那么多干嘛。反正你也要死了，你管不管我原谅你……我那么恨你，你死了不正好……

    可是为什么，心却那么痛呢。在我没有知觉的时候，泪水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任性流了出来，划满了整个脸颊。在听到这句话时，我更是泪如泉涌。

    我看着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就算是死，他也要死的尊严。他虽然颤抖着，却依然站的很直，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就这样地，他轻轻张开手臂，闭上眼睛，直直地面朝大海，扑倒下去，那一瞬间，激起大片浪花。就像是鲸鱼回归大海，壮阔而又绚丽，让人忍不住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