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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节

      帐篷不重要,周围这么乱也不重要,你给我解释解释这男子是什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在阴间,寒冷孤独,天色暗淡,周围也没有人陪伴你,想起来就心疼……你怎么笑的这样开心?

    独孤伽罗正在听孙权讲曹操的逸闻呢。余光瞥见有十几人来到这里,心下就知道的新来的皇帝,那还能是谁?必然是那罗延。她猛地站了起来,既欢喜又悲伤。

    孙权:“哦,你丈夫来了?”

    “独孤!”杨坚激动的跑过来,一把攥住她,瞧她打扮的就像是在等男人一样,顿时心中无明妒火起,怒视这碧眼紫髯:“你是什么人,胆敢觊觎皇后!碧眼紫髯就当自己是东吴主?”普通的鬼,也不看看身份高低!敢来和皇后搭话!

    孙权:???是我啊。

    他也知道男人有多好嫉妒,笑了笑走了。

    刘彻正在家里整理书架,刘秀刚刚送来十几套新书,还有书馆今年新出的《奏本精选集》,以及在隋朝之前的名家们新写的辞赋诗篇《古人新书·隋》,还有好几本讲述阎君治理纲领的《正气论》,阴阳家说阎君是为了维护天地之间的气向,儒家说人心存真气就能万古长青,法家说法律和秩序就是正气。

    实实在在两大箱,不收拾书架实在是放不下。

    众所周知,整理书架的唯一结果是坐在书架旁边捧着很多年没看的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汉武洞冥记》帝所幸宫人,名丽娟,年十四,玉肤柔软,吹气胜兰。不欲衣缨拂之,恐体痕也。——汉武帝心说你们想的太复杂了,写书之人是没见过皮肤嫩的女人啊,不至于不至于。

    又拿起祖冲之写的《述异记》,看看黄犬,看看王樵烂柯,心说这人真是才子,又会复杂的数学,又会编故事。

    听完外面的事情之后,冷笑:“可惜我没去,要不然他一定猜不中。”

    孙权摸摸大胡子,眨眨棕绿色的大眼睛:“长成我这样的人确实有几个,难道他们都以东吴主的后代自居吗?”独孤皇后美则美矣,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以聊天,但没有半点色心,也有可能是因为还是普通鬼魂的状态。

    杨坚气呼呼的看着独孤伽罗:你很快乐哦。那男人挺健壮啊,会说会笑。报复,这就是报复我!

    独孤伽罗也气呼呼的看着他:我死之后没人管你了,和宠妃们厮混,好开心哦!花白胡子的糟老头!现在死下来了,再也见不到别人,只有我一个皇后嘻嘻嘻嘻嘻,你这次可没法离家出走,想要宠妃也不能,咳,你很生气?

    两人互瞪了一会,非常心有灵犀的一起退让。

    独孤伽罗红了眼圈,哀哀怨怨的看着他:“和你的宠妾分离之后,你好生气啊。”

    杨坚酸溜溜的问她:“你先别管我,那男的谁啊?你怎么跟他说话?认识多久了?什么关系?你怎么还冲他乐?我不在这儿你算是寡妇吧,怎么穿成这样?”盛装打扮!盛装!锦衣华服,绣珍珠的绣鞋,头上簪钗,手指头上宝光耀耀。当年遇到特殊日子,或是放假去登山游玩时才打扮的这样好看!这一年半里发生了什么?

    独孤伽罗见微知著,最了解的人就是丈夫,听他这话一说,就知道他的心思。“我人老珠黄,陛下见弃,你在人间逍遥快活,还不许我和邻人说话?天天盛装打扮,盼你来团圆又怕你来,只想着让你看个老美人,身心舒畅,你倒好。。。一见面就凶我。呜,如今我也不敢嫉妒了,我回去哭一会,你别管我!”

    杨坚能不管吗?赶紧跟着她进了帐篷,见简陋的环境中,堆了乱七八糟的珍宝。床是单人床,也没有那啥啥过的痕迹,心下稍安。“独孤?不到两年我就死了,追随你而来,同山陵,你走了我跟谁快活去?你要是还活着,我能死的这么快吗?家里有漂亮老婆的人,都怕老婆和邻居说话,你说是吧?”

    独孤伽罗借题发挥:“你这话说的轻巧,分明是疑我不贞。南北朝的皇后跟人私通,你就把我看低了。我不过是跟人说两句话,你都不愿意,当年你”

    杨坚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打断:“你们可聊了快两年了!我也没打死他呀。”

    独孤伽罗气道:“你去啊。我绝不为此离家出走。”

    杨坚倒吸一口气,自己六十四岁了,打得过那壮小伙子么?他看着气概非凡,绝非等闲之辈——但凡丑点矬点,哪用得着担心啊!皇后的眼光很好的,这小伙有点像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可是现在不能怂,还是皇后当年对我说的那句话,骑虎难下:“你让我去,我可真去了。你别后悔。”

    独孤伽罗忍笑道:“我和你不一样。”

    杨坚一步一回头的往帐篷门帘处走,越往外走越怀疑她是故意想看自己为了她,跟人打架,报复自己生前没做到答应她的从一而终。应该没有什么不当的关系,皇后不会对不起我,倒是我食言。

    独孤伽罗也不能真让他去,不怕孙权吃亏怕他吃亏,史书上记载孙权力格猛兽,他自己说的是能手撕虎豹,力能扛鼎,即便有吹牛的嫌疑在内,那也很凶猛。而且他和汉武帝斗剑时也是,从镇子这头打到另一头,非常矫健悍勇。看他伸手掀帘子:“你别去。我清清白白的,你去了反倒不好。”

    “我就知道。”杨坚自然不怀疑她,松了口气,走回来抱住皇后,上下求索,检查对方身上是不是也和容貌一样。

    独孤伽罗自然是三四十岁的状态,杨坚却是五十多岁的样子。

    互相盘了一会,诉说别离之情,肉麻的不得了,然后自然而然的宽衣解带。

    独孤伽罗一次推开他:“不行。”

    “怎么不行?你还生气么?”

    独孤伽罗不想说,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女鬼的下半身没有细节,是一团混沌之下直接分出两条腿,有时候心不在焉时两条腿能并成一条,就像画上那种下半身是烟气的样子。问过姐姐了(宇文旒的皇后),她也是一样。

    只是不知道男鬼是什么样,不敢问别的男鬼‘你下面有吗’,只好等丈夫来了再亲手一试。伸手一抓,心中的紧张情绪烟消云散,不只我没有,大家都是鬼,都一个样子:“哈哈哈。咱们俩只能禁欲了。”

    其实鬼没有的不只是下半身,有些不被注意的痦子斑点、前胸后背和手臂上的汗毛,也都一起没有了,最清楚是身高和五官,保持在生前最快乐的时候,别的地方都有些模糊。

    杨坚自然也感到了不对劲,这没有记忆中的感觉,完全是被抹了一把大腿的触觉。震惊的问:“怎么……你……你给我变没了?”就算是比我早来到这里一年多,你这是学了什么法术?还是本来就有神通?

    独孤皇后大怒,把他顺着地推出了帐篷:“去问别人去!”

    杨坚飘到帐篷外落在地上,心说皇后的力气变大了,不对,这事儿问的出口吗!我去找隔壁邻居,问问:劳驾,我看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也没有啊。

    他坐在帐篷门口沉思了一会,难怪她说是清清白白的,确实没什么事……难道说人间流行的配冥婚根本没有用?那些未婚而死的男女举行婚礼,并骨,想让他们互相照顾组成家庭,在阴间有效吗?不对,所有的鬼都只能清心寡欲?独孤现在为什么事生气?这院子又小又乱!旁边左邻右舍都是什么人?

    转身掀帘子想回去,却又回不去:“独孤,你让我进去,皇后?好皇后,你再这样我可走了。究竟是不是你给我变没的?僧人都说你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独孤皇后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委屈死了。

    她这帐篷买的极贵,贵有贵的价值,里面只要不打开卡扣,外面不论是谁都进不来。厚厚实实的牛皮,又稍微有点弧度不便着力,刀劈也难劈开。

    刘彻等着帝镇来新人,等了足足三百二十多年!本来在屋里收拾书,左手一本《孔门》(孔子门生大儒们的文章合集),沉迷书海,两耳不闻窗外事。听孙权来说,才知道又有人来了。系上腰带,佩戴宝剑,穿鞋出门。

    漫步过去就看到帐篷外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健壮老头。五十岁是十足的老头了。

    “被你家那妒妇赶出门了?”

    杨坚皱眉:“你是何人?”

    “汉武帝。也是此间长官。”刘彻有点心酸的想,你们真是不争气,我做了三百多年的散官。

    说的更惨烈一点,自从挤走了扶苏上任之后,就开始了十六国和南北朝,帝镇再也没来过新人,不会是受我影响吧。早晚我也得辞官归隐,正式开始隐居。

    杨坚看他是真不像,这人浑身上下的打扮非常时新,和长安城中的纨绔少年相仿,身上没有一点汉朝威仪的样子,就连腰间的佩剑都是新样子。“你说这话,以何为证?”

    刘彻指着道路尽头的亭子:“那是法碑,树上的果子可以摘,在祭祀还没绝之前学着种地,按照你生前对百姓定的赋税给阎君缴税。祭品掉下来的时候躲起来,砸着头挺疼。”

    杨坚:???太傲慢了,可能是汉武帝。确实是相貌伟丽,与众不同。

    刘彻又想了想,时隔三百年之后来的皇帝,还挺稀罕:“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杨坚整理了一下情绪:“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皇后作法祈福,修造陵寝,怎么她就住在帐篷里?”亲自打理的陪葬品倒是都搁在旁边,但是很乱。

    刘彻:“从秦始皇开始都住在这儿。你也知道,君王威信太高,阎君害怕。”

    害怕俩字一说,谁都明白,杨坚虽然没杀陈叔宝,那是因为这厮实在是没有威信,即便是如此还要派人盯紧。起身过去看看法碑,了解一下这个地方:“不知是哪位皇后陪在武帝身边?”你封的、废的、追封的好几个。

    刘彻叹了口气:“孤家寡人而已。只有书陪着我。你待皇后这样好,她还不是把你赶出去。”

    杨坚也叹了口气:“哎,我让她伤心了。”生前就让她伤心,死后见了她方寸大乱,说了无数蠢话。

    又乱怀疑她和别的男子说话,又怀疑她给自己变没了,我说话之前没过脑子啊,那怎么可能。就算是她给我变没了,她要用的时候必然要拿出来。

    “听孙权说,你怀疑他与独孤皇后有染?哈哈哈哈,这又不是曹操,你怕什么。”

    “曹操?噢,想起来了。南北朝的皇帝都在何方?北齐高家那几位皇帝”不单是曹操,这群南北朝的皇帝几乎都不在乎妇人的贞操以及不要勾引别人家的妻子,只不过他们的名声不如曹操大,走马灯一样来回轮换,谁还记得住。

    刘彻嗤嗤的笑:“高欢堵着儿子,下来一个痛殴一个。他那四个儿子,一起把高玮剁碎了。如今该下地狱的都下了地狱。”

    还是没能问出口,回去在陪葬品中拿出一把琵琶和拨片,坐在帐篷门口,横抱琵琶开始唱歌。

    那是他年轻时,刚和独孤伽罗成婚那几年,写的歌。

    名曰《地厚》、《天高》,托言夫妻之义。

    第207章

    杨坚可谓是整个帝镇最会哄老婆的人,坐在帐篷外弹拨吟唱了两首琵琶曲, 勾起妻子无限情怀之后, 就把刚死时失言的几句话都抹去了。国内的高僧和番僧都说独孤皇后是观世音菩萨临凡, 现在也是被人,他真的相信了, 觉得很慰藉。到死后自然而然觉得她有神通法力。

    独孤伽罗听他这样解释,就觉得好笑:“我倒是想。”把你的那玩意没收查封,等我要用时再解封, 可惜哪有这样的神通手段。“他们说我是菩萨转世, 你就信了?那罗延~”

    杨坚翻身坐起来, 严肃的看着她:“我是那样糊涂的人么?我仔细思量了。菩萨容貌庄严美丽,你也是, 菩萨的智慧深远广大, 你也是, 菩萨还能送子, 你看你多厉害,远超古往今来的皇后。”

    北魏时元宝炬有一个乙弗皇后, 十六岁出嫁, 三十一岁生了12个孩子, 就活了两个, 皇帝和柔然联姻把她废了, 后来柔然犯边,废物们都认为是柔然公主嫌皇帝还对废后旧情不忘,于是她被赐死。这样倒霉的女人怎么能和独孤皇后相比。

    刘彻本来想跟他聊一聊隋朝的政治体制和府兵制的优劣, 以及你那科举制是不是模仿了我的举孝廉?差别只有一点,举孝廉得有师长官员举荐,而且看重品德,你那个谁都可以考。

    听见这一串举例,肉麻的牙都疼,默默的走开了。

    一直到多日之后,他们终于肯出门见一见邻居——首先第一步是清理淹没了帐篷的祭品。

    拉开门帘的一瞬间,杨坚:“啊!烫我脚了!”

    邻居们倒也不嫉妒,自己当初收到过他送来的祭品,另一点嘛,别看现在有,早晚会没有的。

    卫子夫从镇外的帐篷里钻出来:“太好了!最近经商失利,这次能填补一些亏空。”煮好的猪牛羊实在是太好啦。

    刘彻:“嗯?怎么回事?你一向善于经营。”上次差点倾家荡产是恶鬼叛逃,这次没什么事。他观察着地府中盐和粮、布匹的价格,特别平稳,价格适中,既没有贵到伤害平民百姓的程度,也没便宜到让农民血本无归的程度。

    大部分鬼还是很乐于一天吃两顿饭,最大的快乐就是吃饭,尤其是过去在农闲时节只能喝粥度日的人,现在顿顿干饭,爽的要命。

    卫子夫掩面叹息:“之前我囤积奇石,大赚了一笔,前些时候市场上又出现一种奇石,我以等重的银子,将它们全部收入囊中。过来十多年,石头的价格越来越贱,前些时候市场上突然涌出大批这样的石头,一下子,满仓库的石头就真是石头了。”

    原本慢慢出货能卖到金子价。还有就是,现在妆点房舍用名人字画,用石头的越来越少了。

    刘彻皱眉:“有谁针对你设套?”

    “不是。是我自己估算错了,打探消息不清楚。”她重新梳妆打扮好,揉揉脸,满怀热情的走出帐篷:“独孤皇后,我等了你数日,你们好欢乐。”

    独孤伽罗半点羞涩都没有,得意的点点头,她现在是真快乐,自己年轻貌美,丈夫在自己死后思念成疾,儿子仁孝:“我想着你在等我,若不然还不出来呢。”给过去一份清单。

    按惯例是他们把不爱吃的东西挑挑拣拣送给别人,祭肉大多是赏赐给臣子,而不是卖掉。这夫妻二人的陪葬品很多,又不缺钱,却迫不及待的的准备卖掉……没办法,现在这五亩宅地中,陪葬品摞着祭品,堆积了足有一人多高,扔又可惜,送又送不出去。

    孙权:嗝儿~

    吃了好多鱼。

    搬运祭品时,刘彻淡定的站在旁边跟人聊天,等着卫子夫来再三恳求。帮忙是可以帮忙,但是要有好态度。

    杨坚把袖子一挽:“独孤,你别累着了,让我来。我知道你的口味。”最喜欢的菜不不会丢掉的。

    运走第三车的时候,新的一批祭品又下来了,只好又回到帐篷中躲避,以免被酱烧鱼砸头。

    刘彻吃着小点心,这些点心看起来形态各异,万紫千红,吃起来味道却是大同小异:“独孤伽罗三四十岁最高兴,你怎么是五十多岁的时候最高兴啊?那时候有什么好事?”皇后终于给你开禁了?

    二人不解,听他说了容貌年份的成因,明白过来。

    独孤伽罗眯着眼睛看着丈夫。还算冷静。

    杨坚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临幸尉迟氏和陈氏只是一时兴起,虽然是稀罕事,二人的父亲也和自己有些瓜葛,当时也挺快乐,但绝对算不上平生大快乐。要说平生的几件大事,大儿子二儿子出生时非常快乐,后面的儿女就没那么兴奋了。那混不讲理的皇帝女婿死了,是一件快事。称帝之后还来不及快乐,忙着安顿各方,谨慎小心,忙的要命。到自己五十岁,五十岁……

    他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独孤伽罗:“哦?”

    “那时候终于剿灭陈国,咱们五个儿子俱全,勇儿还是个好孩子,杨俊还没被王妃毒死,杨秀没有巫蛊诅咒朕。人人称颂开皇之治,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多少年历尽艰辛,终于迎来的太平无事的时候,你我多饮了几杯酒,一夜尽欢宛如少年时。”准确的说,那半年多国家非常太平,安心的快乐!

    之后也稍稍的有些灾害,稍稍的不太安稳,然后是太子和某地门阀关系过于亲密,太子妃暴毙,三儿子被他的王妃毒死,废太子之争,咱们俩白发人送黑发人,废太子之后老四巫蛊诅咒朕……哪有半日消停,皇后也日渐禁欲……你倒是禁欲了,我怎么办呐!

    独孤伽罗回想一会,叹息道:“那时候的确很快乐。”废立太子令人难过啊。那罗延一直看起来很年轻,废太子之后头上多了许多白发。本想着仁孝可爱的二儿子做太子之后可以享享清福,可惜自己又烦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