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媛媛扭过小脸过来看他一眼，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云都和京都的冬天冷起来都很可怕的，虽然现在是在飞机上，但他还是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毛衣，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特别地喜欢看他穿毛衣的样子，总觉得这样的他，较之平时穿白衬衫还有正装的样子，少了很多的疏离感，让人看着，就有一种很舒服又很好相处的感觉。

    她就这样看着，思绪不知觉地又已经飘了好远，末了，她垂下眼敛抿唇笑了下，“好久都没有见蒋小姐发朋友圈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肚子应该很大了吧，不如我们去看一看她！”

    话音落下以后，她扬着甜甜的笑脸看着他。

    他这半年的时候每天都和她在一起，一次也没有来过京都，她想，他那么爱她，一定想见见她吧，所以，索性就她自己先说出来，也好过他一个人就远远地看着，然后怎么样都不靠近，走过去，跟蒋小姐说两句话，总能让他心里更开心一点的吧。

    而沈定北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他一向沉敛的眼底划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地被他给掩藏了过去，握着她小手的那只大手缓缓地紧了紧，声音听不出来任何波澜情绪，“她现在是孕妇，不方便见客人，倒是你，来了京都，不叫你弟弟叫出来一起吃顿饭吗？”

    “？”柴媛媛吞了口口水，“我，我弟弟吗？”

    “嗯！”男人瞧着她傻乎乎的样子，笑笑伸着长臂捏了捏她的脸颊，“还是那几次京都给你的印象太差，所以就连弟弟都不想见了！”

    柴媛媛，……

    不知道是该说他隐藏得太深，还是该说她太看不透他，她怎么地也不知道他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跟她说的这几句话，他又是不是真的已经对蒋小姐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

    她痴人说梦地想，如果是后者，那就是代表着她跟他之间是一定还有未来和希望的，不过如果是前者，她也没什么意外，毕竟，他的心意一直都摆在那里。

    然而，事实证明的是，一切都是柴媛媛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当她们和合作伙伴吃完饭，意外地在那间气氛很好的中餐厅里和傅氏夫妇碰面了时，当她捕捉到他看到傅太太大着肚子依旧美丽如初的样子眼睛猛地一亮时，她听到的是自己心脏破裂的声音。

    傅太太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圈着的，也完全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清晰地认清一个事实就是，她在傅太太面前，真的永远都是自卑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她都觉得她好像是抢了永远属于她的珍宝一样！

    自然而然地，这顿饭是最后是四个人坐在一起吃的，大约也是大家都太清楚过去的关系了吧，都一直没怎么地说话。

    纵使柴媛媛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那么失态，不要那么小家子气，可当她用眼角的余光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沈定北看傅太太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充满情意，恨不得要取代傅先生给她布菜的样子，她的心还是抽抽地痛了起来。

    ……

    当天晚上回到酒店，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心情有些糟糕，所以当他端着酒杯，站着落地窗前眉宇紧锁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红酒时，她心疼地至背后紧紧地环住他的腰杆。

    她看出来这天晚上他没有性致，但她没有直说出来，反而是，她开始学起了平日黑夜里他亲吻着她的样子，一点一点地吻着他，直到他也来了感觉都还是不肯把主动权放到他手上。

    这一次，她前所未有的主动，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也可以说是化成了火辣的勾人小妖，迷惑得男人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没有带套，就那样地在她身体里释放了一次又一次。

    ……

    二十六岁的柴媛媛因为深深地爱着沈定北，从来就没有想过很多关于以后的问题，比如，就一直这样地跟他保持地下恋情下去吗？

    比如，如果这样长期下去，他还是没有爱上她怎么办？

    又比如，假如有一天他忽然地碰上了他怦然心动的女人，然后不要她了以后，她要怎么办？

    她什么都没有想过，就只想在还在一起的时候，大老板还没有厌倦她身体的时候，好好地跟他在一起。

    甚至，她连倘若意外怀孕了以后该怎么办这个问题都没有想过。

    然，这个问题却偏偏地就这样来了。

    距京都出差后的两个月以后，她送一份文件到公司人事部总监那里，路过茶水间的时候，无意间地听到两个女职员在闲聊。

    “真是羡慕你啊，想怀孩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怀上了，而且咱们公司别的不说，对孕妇的待遇真的是比别的公司要好不知道多少倍，你看你这才怀孕几天啊，主任都告诫整个部门的同事未来的十个月里，不要给你安排太多的工作，叫人看着真眼馋啊！”

    接着那个怀孕的女职员就说，“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啊，是个女人都会经历这么一回的吧，就是啊，不怀孕还真不知道怀孕的辛苦，哎哟，平时人多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你不知道我这怀孕以后尿频的呀，稍微喝点水我就想待在卫生间里不出来了！”

    “……”

    踩着高跟鞋正面无表情抱着文件夹走路的柴媛媛，猛地一下就停下了脚步，脑中回荡着的是怀孕女职员的那句我这怀孕以后尿频的啊，她瞳孔蓦然地放大又放大，像是有一颗炸弹在她脑子里一下炸开来了一样，四肢一片冰凉，浑身的血液被抽干了一样，瘦弱的小身板虚虚地晃了几下。

    怀孕！

    怀孕！

    “柴秘书！”两个女职员这时候已经从茶水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是她，都很热情地打招呼，“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柴媛媛闭着眼平复了一下内心激荡不已的情绪，不想被她们看出来什么端倪，“过来有点事要找你们总监！”然后又假意不经意地问她们说，“刚才听到你们闲聊说，你们谁怀孕了？怎么查出来的？去医院检查了吗？”

    “嘿嘿嘿！柴秘书，是我，是我怀孕了！”怀孕的那个女职工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地跟她说着，又冲她指了指身上的防辐射服，许也是觉得大家都是女人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缘故，女职员显得特别地热情，言谈举止之间完全一副过来人的景象，“要说咱们柴秘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工作连男朋友都没找呢，对那方面了解的真的太少了，想知道自己怀没怀孕还不简单啊，姨妈没来就是了啊，不确定就先去药店买个试纸，两条杠就是怀孕了，不过试纸有时候也是会出错的，为了保险，我还是建议去医院做b超查一下，毕竟现在宫外孕的这么多，查一查也放心啊，说到这个，我还真要给你们推荐咱们云都妇产医院呢，医生态度也好，技术也是可以的，我就是在那建的档案！”

    “……”

    女职员连连说了很多，柴媛媛用心听进去的却没有几句，她就只是觉得越听她越是一个头两个大，耳边像是围了几百只苍蝇一样地嗡嗡地吵得她特别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那两位女职员说的再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文件交到人事部总监手上的，只知道回总裁办的一路上，她脑子里都白茫茫一片。

    读书的时候生理知识是学过不少，但关键的很多问题她是真的不懂，何况是跟沈定北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心情颇好的缘故，姨妈一直都如期到访。

    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她心慌的厉害，如果那位女职员说的都是对的，那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来姨妈了，怀孕的可能性真的太大了。

    她不敢想，是真的不敢想！

    也是经女职员这么一提，她才想起这几天一直被自己忽略掉的一件事就是，她早上刷牙的时候总是会没来由地想干呕几下，吃饭的时候看着平时喜欢吃的也没有了太多的食欲，倒是平时不喜欢吃的，这几天看着格外的顺眼。

    心事重重地坐在办公座位上，望着紧闭的总裁办公室大门，她长长地发了一阵呆。

    没有勇气想，他如果知道自己可能怀孕以后，会是怎么样的一种表现？！

    应该不会是很开心吧，毕竟他只是喜欢她，噢，很有可能也就是特别地喜欢她的身体而已。

    生平第一次地，她特别地想要旷工，特别地想要离开这个办公室，离开这个楼层，离开这座大楼，她怕真再这么坐下去的话，她会死于胡思乱想，也会死于呼吸困难。

    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又关好电脑以后，她任性地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就坐电梯离开了公司。

    失魂落魄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她茫茫然地站在那里，忽然一下觉得这条曾经无比熟悉的马路突然变得很陌生，陌生得就跟她和这座城市从来没有相处过一样。

    昏昏沉沉地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当司机大叔习惯性地问她要去哪里去，她闭眼重重地叹息一声，沉沉地将脑袋靠在了车窗玻璃上，说了一句，“去云都妇产医院。”

    无论怎么样，都是要确认一下的。

    这一瞬间里，她觉得自己特别地矛盾，她既希望是，又不想是，又想如果是的话，她是要，还是不要，如果不是的话，她问自己，柴媛媛，你还能做到像以前一样地跟大老板相处吗？

    怕是，不能了吧！！！

    下午三点多钟的医院人还不是特别地多，她挂好号以后，很快地就开始了检查，女医生照例地询问她一些问题以后，就安排她做了b超！

    她万分纠结地躺在那里，心脏扑通扑通跳得似要蹦出来一样，紧张得她一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唇瓣，直到医生很带着祝福的声音响起来，“恭喜你，怀孕了，孩子现在已经八周了！”医生说着又很和蔼亲切地对她笑了笑，“宝宝很厉害，现在都已经能听到心跳了，来，你听一下，是不是很像小火车，或是小马奔腾的声音！”

    “……”

    不知道为什么，柴媛媛在听到胎儿心跳声音的那一刻，眼角竟有泪滴落下来。

    医生看她的样子，以为她是开心，就安抚她说，“你现在已经是一位准妈妈了，别看现在孩子还小，可你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感觉得到，未来的九个月里，可一定要保持心情舒畅哦！”

    望着这么温暖的医生，柴媛媛对她点头又点头，从她手里取过b超单以后，她又对她谢了又谢，才出了医院。

    孕八周的意思就是这孩子应该就是他们在京都那晚疯狂得不知所以的情况下种下的，只是，怎么就那么巧呢？

    算起来也不过就是那一次没有带套啊，哦，还是有第一次的时候，可那时候怎么就没怀孕呢？

    柴媛媛握着那张薄薄的b超单，直觉得心头似是一下被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浑身都难受得要命。

    刚刚那位医生看起来那么为她感到高兴的样子，令她没好意思问出来，如果这孩子不要的话，那什么时候做流产手术最合适！

    不是她太残忍，是她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有沈定北的孩子。

    她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想的女人，她亦是早就从他每次不管再箭上弦的情况下都要带套的样子就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她有他的孩子。

    然，要怎么办呢？

    现在孩子已经就这么来了啊，要怎么办呢？

    她无助地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地在大马路上游荡着，一瞬间里，思绪纷杂的想了太多太多。

    比如，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意思要跟她长长久久下去，不然的话，都这么时间了，他一定怎么着也会提出来要见一见她的父母，可是他从来提都没有提过。

    再比如，她的父母都是平凡又传统的中学教师，从小他们就对她的期望很大，如果给他们知道了她未婚先孕，那她要怎么办？

    还比如，如果他不要这个孩子，又或者是他会因为这个孩子跟她提出来分手，她要怎么办？

    一个又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逼得她头痛的随便地就在一个公交站牌那里的临时凳子上坐了下来。

    大老板是一个很有责任心也很负责任的人，可并不代表着对她，还有对她的孩子也是这样。

    柴媛媛望着眼前滚滚的车流和人流，脑中开始想象着一种她以前都舍不得想的事情。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想象到泪流满面，当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是姐夫两个字时，她的眼泪一下落得更凶了。

    从前她一直备注他的名字是沈总的，后来那次小意外以后，她有一天鬼使神差地就把备注改成了姐夫两个字。

    这个称呼，在境湖湾时有好多次她都调皮地叫着，结果自然是被他给一把抱起来扔到大床上狠狠地来一通酣畅淋漓的欢爱。

    手机铃声停止，屏幕黑暗下来，没两分钟，又再一次地响起，还是同一个人打过来的。

    到第五次的时候，柴媛媛到底还是不忍心地接了下来，她吸吸鼻子，抹抹眼泪，尽量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他担忧的声音很快地便通过听筒传了过来，“媛媛，你在哪里？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接电话？保安说你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就离开公司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现在她没有在他面前，所以也就看不到他问这些话时，脸上都是什么样的神情，是不是就像是以前蒋小姐不见时，焦急慌乱得脚步都凌乱了起来？

    她痴痴地想着，蓦地就脱口而出，“假如我就这么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你会不会担心我？会不会找我？会不会很想念我？”

    “媛媛！”一向理智本分的她突然地这么反常，男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出来什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接你，嗯？”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媛媛！”男人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们不会分开的！”

    “噢！”柴媛媛内心酸涩不已地长长应了一声，末了又苦苦地笑了下，“跟你开个玩笑的啦，做你的秘书薪水那么高，工作又那么轻松，我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呢，都巴不得一辈子抱着你的大腿不放呢！”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话给逗得笑出声来。

    那端的沈定北听到她笑，明显地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是不是公司有你说你什么了？你从来不这个样子的！”

    “没有啦！”柴媛媛眸眼死死地盯着手上的b超单摇头再摇头，语调轻快地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都是公司元老级别的人物了，谁敢说我什么？你不是说要我接我吗？我等下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天气有点冷，你要快点来哦！”

    “好！”男人很快地应了声，半晌，从听筒里传出来他清脆皮鞋的声音，“媛媛，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你要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而不再是上司那么简单，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或是有什么我做得不好的，让你不满意的也要跟我说，别总一个人憋在心里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