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这个家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赵姨以为这男主人就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好相处，却没想到他变脸起来样子这么恐怖，她一下子被吓住了，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的人，赵姨也很快恢复了理智，她小心翼翼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喘了口气，说话的声音里也完全没有了平日在这里时的那股自在劲，“我听不懂先生这是在说什么？我并没有什么主人啊，来这里也完全是您的母亲安排的而已！”

    “呵！”康衍炜冷冷地笑了一声看她，不急不徐的样子让人心里很是没底，他踱着步子围绕着赵姨走了几圈，半天后才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不管是气质还是教养都很好的女人，“你不用跟我打哑迷，我很早就知道是她让你过来的，之所以不拆穿你就是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今天既然大家都露出本来的面目了，那我也不介意跟你说点什么！”

    他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可算是将赵姨吓愣了，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演得挺好的啊，而且从开始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将孩子带出去正面地跟林小姐相处过啊，怎么这位男主人一下子就看透她了呢？

    她低眉站在那里，因为心虚所以始终不敢抬眼看这位男主人的眼睛，没有林小姐的指示，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究竟该怎么样应对这个状况。

    康衍炜踱着步子又走回了落地窗边，他一手摁在了明亮的玻璃上，挺拔的背影里透着一股子苍凉和无奈，就连嗓音里也是疲倦和反感，“你告诉你的主人，既然决定了要躲着我，既然决定了当初不要她，那就永远都别再出现了，我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想管，总之，我不需要她，我的女儿现在也不需要她，你让她以后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别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再耍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她要再这么作下去，我不介意把我的女儿送到一个她永远见不到的地方去！”

    一番话听得赵姨真是惊心动魄的，教书育人二十几年，自问看人的本领她还是有一些的，却没想到自己竟在这个年轻人这里栽了跟头，她紧张兮兮地站在那里，虽然跟她真正的雇主林小姐并不熟悉，但这一刻，也是真的心疼起这位林小姐来，因为她看得出来，那林小姐对这位先生何止一往情深这么简单。

    再想想这家里之前的太太，赵姨真是觉得头大，她张张嘴，想继续不承认下去，可是却只是干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也只是悻悻地叹着气退了下去。

    年轻人的世界啊，真是让人搞不懂……

    赵姨离开卧室以后，康衍炜又一个人站在窗边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呆，透着院子里的灯光，玻璃上映出的男人的那张脸是那么冷漠，那么充满戾气。

    他真的也已经有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

    理好自己的情绪以后，他才缓步走向了卧室大床的方向，床上的小家伙正呼呼地大睡着，床头只开了一个小壁灯，橘黄色的，他记得这盏灯是陶乐乐在抱回来棉花糖不久买回来的，因为那时候棉花糖太小，夜里要起好几次冲奶粉，她又怕家里的水晶灯太亮了会刺小孩子的眼睛，所以特意跑到灯饰买的这盏小灯。

    说实话，最初知道棉花糖的存在时，他内心深处是很排斥的，甚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如果没有陶乐乐帮他带着孩子，或者是陶乐乐没有对棉花糖那么好的话，他很有可能直接就把棉花糖扔给孙敏带了也不一定。

    他一脸凝重的坐在床沿上看着棉花糖，脑中不自觉地就想起了那个不知长相不知姓甚名谁的死女人，康林夕，呵，想想她倒真是会取名字，林夕，梦一场，他妈的，可不就是梦一场吗？那晚究竟到底怎么回事他完全不知情好吗？

    而且到现在提起来他都真是恨得牙痒痒的，如果真的是做了，那可是他的第一次！！所以，不管那个女人是谁，他现在都不想理，看都不想看的那种不想理！！

    他正气得想砍人，床上的小家伙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守在床前的人是他时，咧着小嘴冲他甜甜地笑了笑，小姑娘本就长得特别讨人喜欢，这一笑就更好看了，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康衍炜再大的火气也被她这一笑弄得哗哗地灭了下去。

    “爸爸！”如今的棉花糖已经很清晰地发出这两个音节了，她眨巴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他，伸手小手臂向他索要爱的抱抱。

    康衍炜也冲她很温柔地笑了笑，然后侧身陪她一起躺在了床上，小家伙很自觉地往她怀里窝了窝，然后又甜甜的叫了他一声爸爸。

    小孩子连着两声爸爸叫得康衍炜坚硬的心防一下子变得软乎乎的，他情难自禁地抚着小姑娘的头发，低头亲了一下她柔软的发丝。

    尽管这个小家伙并不是他想生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更甚可以说他一开始真的很想把她扔掉不管的，可是她却在八个月左右大的时候忽然地发声喊了一声爸，虽然并不是很清晰，虽然他当时并没有在场，只是陶乐乐无意间录像录到的，但他当时听到的真的是很激动，他所有的心境也是在那一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也是在那一刻才意识到，这个小家伙是上天赐于他多好的礼物。

    怀里的棉花糖因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一下子困意也没有了，本来今天中午的时候就有点睡多了，现下可是一下子精神起来，小姑娘在他怀里左右地看了一番，然后才嗲着小奶音问他，“妈妈哪儿去了？”

    康衍炜，……

    真是不怪小孩子会这么问，因为英国这么长时间生活以来，陶乐乐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几乎每天夜里都是她搂着棉花糖睡的。

    他看着怀里乖巧可爱的眉眼像极了他的小女孩，嗓音很低地说了句，“妈妈去陪她的朋友了，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呵呵呵……”康衍炜被她这呆萌的小模样逗笑了，他抬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颊，“别不开心呀，今晚爸爸陪你睡怎么样？”

    小家伙的眼睛猛地一亮，虽然不太会表达，但那个意思就是你真的会陪着我吗？

    康衍炜看着小孩子这本真的反应，蓦地心口沉了沉，如果说陶乐乐是个很称职的母亲的话，那他可以说成是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父亲，至少棉花糖都这么大了，他也没有几次哄她睡过觉。

    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他工作太忙，就真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亲也是亲，但心里总还是有那个不好的感觉。

    或许如果今天要不是陶乐乐不在，他还是不会在这样寂静美好的夜晚里，好好地看一看，陪一陪他的女儿。

    他下意识地就将怀里的小人儿搂紧了一点，低低地开口问她道，“你很喜欢妈妈吗？”

    “嗯！”一提起陶乐乐，小家伙就机灵地重重地向她点头，半天后，又从他怀里爬起来吧唧地亲了他一口说，“爱妈妈，也爱爸爸！”说完又一个捂起小嘴羞涩地笑了笑，十足的小人精样子。

    “爸爸也很爱你！”康衍炜也学着她的样子回吻了她一下，小女孩被他逗得咯咯地笑，橘黄的灯光下，小孩子的眸眼亮得就像黑夜里的星星一样，柔软的灯光打在她小小的脸颊上，像是带了特效的灯光一样，映得小家伙的脸好看得就像电影宣传海报里的小孩子，整个卧室里也有一股亲情的温馨之感。

    康林夕！康林夕！

    小家伙的大名忽然地就那样撞进了康衍炜的脑海里，他反复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那个女人，她取这个名字给小孩子，除了梦一场，到底还有别的什么意思？

    他正想着，怀里的小家伙突然打着哈欠扯了扯他的衣袖子，“爸爸，糖糖睡觉！”

    康衍炜，……

    他冲她点点头，然后学着陶乐乐平时的样子轻轻地缓缓地拍着她的后背，陶乐乐平时很喜欢跟她哼一些她喜欢的儿歌哄着她入睡，但那些他是不会的，还有讲故事也是，别看他是做编剧的，但他真的学不来陶乐乐温柔又有耐心讲故事的那个样子。

    陶乐乐，陶乐乐，陶乐乐！

    他想着，若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怔神之间，棉花糖又已经沉沉地睡着了，仿佛刚才的醒来就只是梦一场而已。

    康衍炜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睡姿枕着手臂躺在那里，他想起抱回棉花糖上户口的时候，他是有心把她的名字给改了的，可陶乐乐说什么也不愿意，她说无论孩子的母亲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态生下的孩子，又不管是她为什么生下了她不要她，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她都挺不容易的，人家别的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只留下这一个名字，如果他再自私地把这个名字给改了，那真的有些太过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