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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夜幕降临,寒月凄凄,秋风瑟瑟,秦家因家主之死陷入无尽死寂之中。

    前来吊祭秦漠的修士只在白天,哀叹喧闹一阵,再添几句惋惜之词,便转身离去,只余一室呜咽哀叹。

    今夜也是如此,只是在这般月色之中,瑟瑟寒风,似乎等待着有人来打破这样的寂静。

    秦母已经绝对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复仇,秦非遥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了这件事情。

    这件让他心惊的事。

    “难春宝典?”秦长雁似有疑惑,“这不是已经……”

    秦母幽幽叹息:“其实,失踪是真,只是、只是……”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秦非遥。

    秦非遥知道此刻无法隐瞒,只能开口道:“姨娘,她……她偷了难春宝典,这才嫁给父亲。但此后姨娘一直不肯交出难春宝典,又自杀身亡,难春宝典本应该真的没有了。”

    “这……”秦长雁假意惋惜,“怪不得父亲深爱母亲,却多了非遥生母。非遥也莫太过伤心,此事不能算在你身上。”

    “嗯,但在姨娘身亡后,那本难春宝典却突然回来了。”秦非遥紧紧握着拳头,星目冷凝,先前温和之意也消失了不少,“难春宝典突然回来,我将它交给父亲保管,此事母亲也知道,为了不走漏风声,便没有让姐姐知晓。”

    当年他意外发现难春宝典,又惊又怕,惊的是传说中的东西出现在他眼前,怕的是有些人的拨弄。

    他将宝典交给秦漠,还知道了他生母是如何威胁秦家,达到自己目的,最终得了这个姨娘之位的。

    那时他担心自己被秦母赶出去,但秦母只是温柔一笑,嘱咐他不要告诉秦长雁。她不想自己女儿知道这件丑事,只想让她平安快乐。

    秦非遥竟莫名嫉妒起秦长雁来,他羡慕这个姐姐,羡慕她有个这样好的母亲,而不是有着一个非打即骂还作恶多端的生母。

    在漫长岁月中,他永远记得小时被生母辱骂鞭打的日子,那是他最痛苦的记忆。

    秦母从来不是因为怜惜他不能留在生母身边才给他灵药补身体,而是怜惜他被生母虐待。

    只是现在,该换他怜惜秦母了。

    “姐姐知道此事后还能这样想,是我最渴望看到的。”秦非遥敛目轻叹,“多谢姐姐没有心生芥蒂。”

    “自然不会。”秦长雁转而一想,“那我们可能利用难春宝典为父亲报仇,与秦家交好的修士也说愿意出力,只看非遥你怎么想了。”

    “我……”秦非遥仔细观察了一下秦长雁的神情,他去卫家的目的秦长雁应该是不知道的。

    也对,京落晖不可能会告诉秦长雁此事。

    如今秦家与卫家的关系也岌岌可危,只能想办法转移卫家的仇恨,不能让卫家在这关头对付秦家。

    “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卫家那边不好交代。”秦非遥没有提起自己的计划,而是看向秦母,“不过我相信卫家会与我们联合,只是母亲切记不看透露秦家一直有难春宝典一事。”

    “我当然不会,只是担心将难春宝典送还之人……”秦母想起当年秦非遥生母死后,那本突然出现的难春宝典。

    原本他们设想过是不是这位姨娘临死前将宝典还给了他们,但仔细一查才发觉不对。秦非遥生母不肯拿出宝典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她也没有了,所以想借此跟秦漠耗着,赌秦家不会弃她不顾。

    不然以她的性子,受秦漠冷落多年,不可能不以宝典要挟。只怕是她也弄丢了这宝典。

    那这本突然出现的难春宝典就耐人寻味了,万一对方有第二本第三本,又当如何呢?

    “我不明白,母亲,为何当年不将秦家拿回难春宝典一事说出?”秦长雁有心多打听一些消息,便故作不解。

    秦母不作他想,立刻解释道:“卫家看似与我们交好,实则仗着那本霸道的易秋心法行事,自先祖去世后不愿与秦家共分卫家,而是将秦家说成分支。再说当年卫行歌与宫乘心势大,贸然说出自己有难春宝典,只不过是被要求强行交给卫家罢了。”

    她拉着秦长雁的手,接着说:“你父亲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不愿意将难春宝典交给卫家。再说了,我们也无法解释难春宝典失踪又复还的原因,此事只能深埋心底。”

    秦家与卫家本就是表面交好,卫行歌气势凌人,端着家主姿态,向来不将秦家放在眼里,只是当成一个叛离家族的分支而已。

    难春宝典在她心中也是属于卫家的东西,当年本就想要,秦家正犹豫是否给她,就有了秦非遥生母一事,之后便成了这样。

    现在想来,冥冥之中好像已有注定,当年难以言说的事情在如今却成了秦家唯一的希望。

    秦母看向秦非遥:“你带长雁去拿难春宝典吧,记住,切不可让他人知晓。”

    秦非遥心知时限已到,突然对着秦长雁道:“此事之后,秦家再没有回头之日,姐姐,你不对母亲说些什么话吗?”

    秦长雁急于拿到难春宝典,不知秦非遥心思,急切道:“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吧。”

    秦非遥只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出门,在路过芊因时两人对视一眼,后者便明白了。

    京落晖待在院子里等着看这场好戏,萧钰见他们两人离开不成,有些担忧:“莫非是秦公子知道了?那既然如此,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这事你不占理,他若是追究起来,你恐怕要成为他复仇之路上的靶子。”

    “嗯?我真是没想到。”京落晖一点也不急,赏着凄冷的月,接过飘落在他手心的花,“我以为你会让我赶紧认错,想办法缓和矛盾。”

    “这......我知道之前我冲动了一些,卫家与我交好,这些年卫家并没有为恶,我无法相信你所说的话。言辞间对你有所不敬,是我之过。此事,我知晓你不想插手了,我不能勉强你,唉,就交给我吧。”

    萧钰性格耿直,又厌恶不正行径,他之前与京落晖不熟,只是在他人言谈间对京落晖有了一个不太好的印象,此事他也着急,一时间冲动了些,对京落晖没有丝毫客气。

    他本以为京落晖会火冒三丈,甚至直接与他动手。但让萧钰想不到的是,都说京落晖性格古怪,脾气不好,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京落晖脸上竟没有怒意。

    一时间让萧钰惭愧不已,仔细想来,世间人各有不同,他不能因为自己不想让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就让京落晖也抱有与他同样想法。

    京落晖之所以与秦家有矛盾,也是因为想要将萧钰带出卫家。他们着手之事不能透露,卫家又实在难缠,萧钰不可能对卫家动手,此事只能让京落晖周旋了。

    “啧,这么多天了,你可终于说了句让我高兴的话。”京落晖见栎青终于肯出来了,抛下萧钰就让栎青身旁走。

    但一直黏着他的栎青这次十分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接触,京落晖眼睛一眨,看不出情绪。他向来喜欢耍小性子,栎青不理他,他也就不想理栎青了。

    京落晖脚下一转,走到院里的枫树下,枫叶嫣红,他一身暗红,搭着这瑰丽色彩也不突兀,反而更显孤寂。这挺奇怪的,因为京落晖不太像是一个孤寂的人,他常常笑,也喜欢逗人,与人交谈话也不算好。

    但就是很奇怪,这人身上莫名的有一种孤寂感,与他身上那种似魔非魔的感觉同样,都没有由头。

    芊因匆匆过来,见这三人各占一方,不知是何原因,她将京落晖当成了管事的,直接走到他面前道:“京灵师,我家少爷有请。”

    “看来好戏开唱了。”京落晖唰地一下合上纸扇,看向另外两人,“要去看吗,这出戏倒也不亏。”

    萧钰不知是何原因,只觉得心头萦绕着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决心保下秦家,自然要去看秦非遥想做什么。栎青自然不必说,他向来都是跟着京落晖的。

    枫湘院离前院有些远,一路过来都是高大挺拔的树,花丛点缀其中,不明显的月光透在花瓣上,只能看见隐隐色彩,虽隐蔽,却也动人。

    秦非遥带着秦长雁到了前院,脚下便停了,转身看着面前之人,一袭蓝衣,双眸如水,婀娜身姿,如此美貌,却不属于她。

    可笑,亦可恨。

    秦长雁有些不解:“非遥,怎么不走了?后悔了嘛,我知这决定并不容易,但如今不得不做,你莫要犹豫了。”

    “这不得不做的决定,该由你来做吗”秦非遥隐在黑夜中,丫鬟提着的烛灯照不亮他的人,更照不亮他的眼,“你是我秦家的什么人,什么样的决定,该由你来做?”

    此话一出,秦长雁心中一冷,鬼力悄然放出,猛然察觉这院子四周都布署着修士,远处弓手静立,眼前武者待令。

    她知身份暴露了,却也不急,反问道:“这样的决定,不是我做的,是你的母亲啊,也是问道母亲,母亲要是知道,该多伤心?”

    她早就摸清楚秦非遥极其在乎秦母,对自己生母反而没有那么热络。原本她还不解,现在倒是知道了。

    也对,一个不被期望出现的孩子,一个靠着肮脏手段上位的生母,这般身世,也怨不得他亲近秦母了。

    “母亲永远不会知道,因为姐姐拿到了宝典之后便闭关了,随后,姐姐功成回来,我秦家依旧好好的。”秦非遥手握搜魂珠,白光乍现,四周犹如白昼,灵气漫天,整个院子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只待猎物现形。

    “搜魂珠......”秦长雁先是一愣,被灵力压得单膝跪地,口呕鲜血,但随后就大笑起来,笑声凄厉,鬼力震荡,将那白光逼退,“原来你是想着把你姐姐唤回来?哈哈哈......可笑啊,多么愚蠢的废物,也怪不得你撑不起秦家,可笑!可笑!”

    眼见搜魂珠没有作用,秦非遥脸色一变,不可置信道:“不对,若我姐姐魂识不在,你如何能得知这么多的事情?你将我姐姐如何了!”

    秦非遥发现这结果不如他所想,慌乱一瞬,又冷静下来:“也罢,那又如何,姐姐不在了,还有我陪着母亲,至于你这鸠占鹊巢的游魂,便留在此地,祭奠我秦家嫡女吧!”

    “你太小看我了。”秦长雁眼珠血红,身后魂体显形,这副躯体的脸上也出现了黑色的纹路,她双手凝起鬼力,指尖轻舞,念道:“万鬼守一,一魂为体,享无福之福,立不恶之恶。”

    话语一落,她因搜魂珠而伤到的魂体再次复原,鬼力大增,将整个院子笼罩在看不见手指的黑雾之中,决心杀去所有修士。

    暗中的京落晖三人见此都是一愣,萧钰惊愕不已:“搜魂珠最克游魂,是万乘燕处对付鬼魂的至宝,居然没有将其铲除?”

    “搜魂珠能通八方,按理来说,的确能将秦长雁魂魄召回,并且驱逐怨鬼。”京落晖锁眉不展,“看来这就是她与鬼王的交易之一了。”

    南方鬼王来了人间还能随便赠予一只怨鬼这么多鬼力,实力不可小觑。他不以实力著称,典籍中也说南方鬼王喜好玩乐,狡诈多变,倒没说他实力也超出想象。

    “看来南方鬼王不是靠坑蒙拐骗上位的,也还是有个鬼王的样子。”京落晖还有闲心说笑,萧钰却按捺不住了,想着上前帮忙,但京落晖眼尖,一把拉住想冲上去的人。

    “你......”

    “哎,先别急着说我。秦非遥不可能只有这一招,他没有修为,还敢跟秦长雁正面冲突,想必早准备了后手。你若是真想出手,也得看之后变化。”

    京落晖见他听了劝,这才放下心,他可不行萧钰出了什么事,御渐萧他惹不起,萧钰就算出事也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往身旁一瞧,随口道:“那个小丫鬟不见了。”

    其他两人都没放在心上,专注于眼前这一场恶斗。

    秦家十几个修士在黑暗之中与秦长雁打斗,兵器交接之声铿锵不绝,真气四冲,草木遭殃,花瓣与落叶随真气而起,因刀剑之气破碎,落于尘土,再从地一记快腿扫起,飘飘扬扬,虽不见影,但无形中更添杀肃气息。

    秦长雁不惧兵器,任由一剑一刀划在身上,手中鬼力随裙角扬起而出,四周震荡不已,只听惨叫连连,鲜血将她杀性全然激出,猖狂笑声尖利疯狂。

    “就凭这些人,也想杀我吗?秦非遥,你真忍心看着你姐姐就这样死了?”秦长雁身形一转,双手结印,黑色骷髅头将寒月精华尽数吸入,此时辰本就有利于怨鬼聚魂,她又仗着鬼王之力,更是有恃无恐。

    秦非遥暗中冷笑,假装仓惶奔逃,眼看修士尽数死于她手下,院内树木皆倒,房屋落瓦,他也因强大鬼力跪在地上,似乎一切即将终结。

    正在萧钰准备出手之时,一声惊叫破开黑雾,眼前倒在地上的竟是一直处于上风的秦长雁!

    秦长雁七窍流血,一身被染红的蓝裙破烂不堪,露出来的皮肤已经被烧焦,鬼力衰弱,只能在地上痛呼,咬紧牙关,蜷缩身子。

    “定魂鼎!”京落晖瞬间反应过来,见自己目标就在眼前,有些蠢蠢欲动,往前走了一步。

    那布阵之人瞥他一眼,冷笑道:“哦,原来是清阳的挂名灵师,怎么,见了我万乘燕处的宝物就情不自禁了?果真是小门小派,没一点见识。”

    另外一人也道:“看好点,指不定这种灵师会做出什么,仗着自己身份胡作非为,真是正道之耻。”

    两人嘲讽之余还嬉笑不已,眼中满是不屑。

    京落晖虽没动怒,却也不是任由别人蹭鼻子上脸的性格,再说他平日最烦就是万乘燕处的人,手中灵阵将出,动手之际,却瞥见秦非遥疯狂通红的眸子,猛然反应过来,心生一计,缓缓收回了手。

    送到他面前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