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与徐老太对峙着，谁都不愿意往后退一步，似乎彼此都在步步紧逼，似乎每往前踏出一小步，都足以扎得对方生疼。

    不，或许被扎得生疼的人只有她自己一个，温澜想。

    毕竟老太太见识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又怎么会为一个生命中的过客而真正伤了自己的身体。

    “妈，讲讲道理。”温澜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有些苦口婆心，“霍容景和苏若雨被登上报纸杂志的那些照片你看过吗？那些新闻标题你看过吗？”

    徐老太沉默了片刻，丢了一句，“这不一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就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你就可以无视他对我造成的伤害以及对霍氏的一切不利影响了吗？香车美人，当苏若雨从霍容景的车上下来的时候，那些记者就在他的照片边上配了这么四个字。当霍容景送苏若雨回家，而后两个人一起进了家门的时候，那些狗仔是怎样形容这份奸情的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好一个春宵一刻值千金，连我都快要相信这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了。”原来真到了沉下心来说道理的时候，她便不这么难过了，相反，她甚至开始静静地回忆那些狗仔取的标题，这一刻，记忆浮现，如此显而易见。

    霍容景一直以为温澜从未介意过苏若雨的存在，毕竟每当苏若雨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她总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更夸张的是，那一回，温澜甚至在他面前放下了一份以他与苏若雨作为封面的杂志，而后用略带八卦的口吻说道，“霍少爷，还是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多么轻描淡写，仿佛她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表达自己对霍容景与苏若雨的真切祝福。

    当时霍容景是怎么说的？他想了想，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把将温澜抱起，直接扔进房间的床上。

    霍容景从没有想过，原来温澜将那些八卦周刊胡乱报道的新闻通通记下来了，记在了脑子里。其实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倘若她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将那些无聊的八卦新闻看得明明白白，连一丝错漏都没有。

    目光停留在温澜的脸上，他在心底斟酌着她字字铿锵的言语，看着她故作无所谓的表情，似在探究，又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她就像是一个谜，他无数次想要去解开谜团，却又在靠近她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败下阵来。于是到了最后，他恼羞成怒，将收拾不完的烂摊子抛到了脑后去。

    可是啊，该解的难题，总得解的，他虽尝试着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但却总是因为这样的谜题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却还是跟个小孩子一般，为了一些不应该纠结于心的困扰而困扰。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到了最后，赢也是输，输也是输。就像是现在，当他看见老太太这样刁难温澜，而温澜这样咬着牙为自己而战的时候，他竟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快感。

    即便老太太教训了她，可他还是输了，因为他会心疼。

    当他看见温澜咬着牙，硬着头皮在老太太面前为自己争一口气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心，紧紧揪着。

    霍容景盯着温澜，若有所思。

    温澜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这样掷地有声，即便老太太想要装作自己没有听到，都是不现实的。

    “你——你们不一样。”徐老太犹豫了片刻，才斩钉截铁道，“外界不知道容景结婚了，即便他真的和若雨闹出了绯闻，也不会影响到霍氏。”

    多不分青红皂白的老太太啊，温澜无奈地笑了。

    “那么你呢？外界不知道霍容景已经结婚，难道你也不知道呢？或者说，你是不是在假装不知道呢？”温澜的眼神是清澈的，即便受了这样多的伤害，她的眼眸中仍没有沾染上任何的浑浊之气，“或许在你看来，我和霍容景的婚姻，必定是不长久的。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的婚姻，是合法的，是受到法律保障的。只要一天没有领离婚证，那我便是霍容景的妻子，如假包换。”

    偌大的客厅里，温澜的话语带着回音，一遍一遍地回响，响彻整个霍宅。

    苏若雨拧了拧眉，似是感到了几分威胁。

    霍司年抿着唇，又没忍住，还是笑了起来。这才是温澜，那个他认识的温澜，那个敢作敢当的温澜。

    而霍容景则是眯起眼睛，似是深思。他将双手从口袋中拿出，交握着，想着什么意义深远的问题。

    每个人都是各怀心事的，只除了坦坦荡荡的温澜。

    徐老太从未考虑过温澜说的这番话。没错，霍容景与苏若雨那些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她不是不知道的，凭良心说，她甚至放心地去等待着这一桩桩绯闻的进展，甚至乐见其成。在老太太眼中，苏若雨是一个乖巧善良的女孩子，更重要的是，她懂得讨老人家的欢心。但她每每被苏若雨哄得一愣一愣的时候，总会在心里想，这若真是她的儿媳妇就好了。

    与那些阔太太打麻将的时候，她们总会说，看你儿子多有本事，找了一个这样好的女朋友，若是能懂点事，早点结婚，那就更好了。

    每当这样的情况下，徐老太总是摆着手说儿子还年轻，暂时不考虑婚姻大事。但是实际上，她也的确没有想到，其实儿子早就已经结婚了，而他的妻子，正是温澜。

    徐老太时刻准备着苏若雨可以代替温澜的位置，成为霍容景身边的女人。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被自己洗脑了，总想着，或许温澜的存在只是暂时的。

    可是现在，温澜却将自己刻意忽略的事实提了出来，摆在了台面上。

    温澜似乎在说，看，你这个不讲道理的老太太，你这个从不明辨是非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