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云烟泛起，将宁晚歌和骸骨祭坛一起包裹，宁晚歌不见任何慌乱，仍然静静盘膝坐在祭坛顶上，神色安然，双目闭合。

    完全由黑红二色交织构成的世界，这一刻终于涌现出不一样的色彩，但是只限于白色烟云本身，三人身处的大殿其他各处，仍然是一片黑红之色。

    汪林神识扫动间，见宁晚歌无碍，便即收回神识，转头向大罗说道：“大罗师弟，烦请你帮忙护法看护，我去那边的法阵处看看。”

    他身上光影晃动，那犹如岩石般的厚重铠甲，同他分离，铠甲内部光流涌动间，一个看上去极为雄壮的昂扬大汉现出身来，穿起铠甲，却是已经成就大乘级数的祖鳄神铠之法宝元灵，鳄神。

    鳄神身穿祖鳄神铠，站到了法阵之外，神色肃穆，静静看着汪林的大魔分身立于法阵中央。

    汪林信任大罗，让祖鳄神铠与自身分离，只是因为如此一来，更方便他的大魔分身揣摩那些碎片。

    大罗看着那白色云烟，略微有点出神，听到汪林的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汪师兄请便，我会注意周围动静。”

    说罢，他果然不再看祭坛方向，目光重新变得沉静，妖力神识一起向着四周围铺散开来，渐渐开始笼罩整片殿宇。

    汪林见状，便走到法阵处，眉心竖立的眼瞳，注视着法阵中央的碎片。

    这些散落在法阵中央的碎片，看上去犹如一片片晶体，在这黑红世界中，呈现为黑色，不过汪林隐隐感到，这就是这些晶体碎片的本来色泽。

    法阵如今虽还有阵纹留存，但是已经残破不堪，无法再用，徒留其形。

    直视这些晶体碎片中，隐隐还能感受到一些灵力气息。

    汪林盘膝坐下，然后拾起一块碎片，碎片看上去平凡无奇，汪林将自身法力注入其中，碎片不见动静。

    “嗯？”汪林大魔分身那没有五官，没有表情的脸孔上仍然平静无波，但是眉心处的竖眼中，红光变得愈发耀眼。

    静静思索片刻之后，汪林眉心处的竖眼里，红色光芒陡然转为黑色，然后这黑色光芒射出，落在那晶石碎片之上。

    碎片颤抖了一下，汪林的识海中，渐渐呈现出一幅不同寻常的画面。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渊，在深渊中，有万魔咆哮，魔气冲天，将整个天地尽数遮掩在黑暗之中。

    汪林静下心神，一步步向着深渊底下走去，魔气向着两边散开，诸多魔物魔头在深渊里躁动。

    所有一切，都显得扭曲而又诡异，充满了不自然，令人望而却步。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有发狂的冲动，灵台识海仿佛要被群魔撕裂成无数块。

    而此刻置身于其中，更是令人心旌动荡，难以自持。

    汪林发出一声狂暴的咆哮，整个人的气息，都如同群魔一样，嗜血而又疯狂，混乱而又暴躁，扭曲而又狰狞，凶戾而又邪恶。

    他似乎乐于沉入魔海之中，成为深渊的一份子。

    但在汪林内心中，却始终紧守灵台，保持一份清明，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便这样一步步在深渊中前行，吞噬魔气，也吞噬靠近自己的魔头魔物，自身变得越来越强大，成为群魔中最强大的魔头。

    汪林此刻的身躯已经完全扭曲的不成人形，瘦瘦高高，两条腿犹如竹竿一般一长一短。

    他的手臂此刻不止两条，而是像八爪鱼一样，多条手臂四处蔓延，粗细不一，其中一条最为粗大的，比他身体躯干都还要巨大。

    头颅已然不见，只在胸腹上露出一只独眼，露出血盆大口，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疯狂咆哮。

    但随着汪林一步步前行，越发强大，他的身体再次开始发生变化，身形渐渐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到了最后，整个人虽然极为巨大，身高万丈，但身形比例完全恢复正常人的样子。

    唯有面目，不见五官，一片混沌，只剩眉心处一只竖眼，熠熠生辉。

    此刻汪林的身躯不似之前那样狰狞恐怖，但是凶恶狂暴的气息，却又有过之，甚至让深渊万魔俯首，退避三舍，不敢靠近他。

    汪林一路来到深渊的底部，景象为之一变，混乱扭曲的魔头和各种景物景观，都尽数消失，眼前重新恢复平和。

    但就如同外面进来时那座发生变化的漆黑魔门一样，此刻眼前看似正常规整的景象，却反而蕴含了一种让人更加不自在的扭曲感觉，明明看上去正常无比，可是一切却似乎是完全颠倒的，以至于充满了一种撕裂般的矛盾感。

    深渊底部，有人影晃动，这些人影感觉到汪林的到来，一起转头看向他。

    在这一刻，汪林仿佛看到了众多他自己。

    这里的人影，一个个，全部都是相同模样，就如汪林此刻的大魔分身一样，空白的脸孔上没有五官，没有表情，一片混沌，唯有眉心处一只竖眼张开，一起直勾勾的看着汪林。

    汪林不为所动，继续前进，向着深渊更深处行去。

    那些没有五官的面孔，用眉心处仅存的一只眼睛，静静看着汪林的动作，没有人上来阻拦，没有人上来搭讪，但也没有人将视线移开，所有人都一起就这么漠然冷淡的看着汪林继续行走。

    汪林一路走着，就感觉这个深渊，仿佛一个倒立着的尖塔，而他一路向下走，就仿佛一路向着塔顶攀登。

    当眼前景象再变时，汪林突然感到自己眉心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眉心处的竖眼，眼瞳变得涣散，眼眶中渗出殷红血迹，在没有五官，一片空白的脸庞上流淌。

    这只竖立的眼瞳，在这一刻仿佛渐渐泯灭，有脓血从中涌出。

    一只眼睛，似乎要变成一条凄厉的伤痕！

    在汪林的意识空间外，现实的大殿之中，大罗和鳄神都面露震惊焦急之色，紧盯着汪林的大魔分身。

    就见现实中，汪林大魔分身手中抓着的那块黑色晶石，突然化作流光，飞射入汪林眉心处那只竖眼中，一下子将那只竖眼打瞎！

    竖眼化作凄厉而又惨烈的伤痕，血迹从中流出，伤口不停扭曲着，一道道黑光从伤痕中射出。

    大罗与鳄神见状，都不明所以，连忙上前，要助汪林一臂之力。

    但就在这时，大罗位于瀛海蓬莱仙山上的九气分身，突然听到林锋的法力传音：“大罗，暂时不要动他，静观其变。”

    瀛洲仙山上，林锋的战神分身此时已经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汪林的本尊。

    此时，汪林本尊的额头之上，眉心处赫然也裂开一道缝隙，缝隙扭动着想要扩大，里面有缕缕黑光向外射出。

    林锋静静看着汪林，汪林闭着双眼说道：“师父，我没事。”

    虚空战场中，汪林的大魔分身，端坐不动，但是却伸手一指，法阵中其他的黑色晶石碎片，这时一起落到了他面前，然后依次化作流光，飞入其眉心处那道竖着的裂痕中。

    大罗和鳄神都神色凝重的注视着汪林的大魔分身。

    而在大魔分身的识海中，继续向着深渊更深处前进的自己，眉心处竖眼已经完全化作一道细长的裂痕，竖立于额头上。

    这道痕迹一出现，汪林便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他继续迈步前行，步向深渊最深处，而在前进的过程中，那没有五官，没有表情的面孔上，渐渐发生了变化，不似之前那样一片空白，五官重新出现，外貌变回汪林自己的模样。

    唯一不同之处，只有眉心处那一道竖立的裂纹，裂纹漆黑，深处隐约有红光闪动。

    而此刻的汪林，一身滔天魔意震动整个深渊，在他身后，那些眉心生竖眼，面目无五官的魔头，齐齐向着他的背影躬身行礼。

    汪林自身，也只感觉自己完全化作魔中之魔，意识观念甚至都与往常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但他心中始终仍保持着最后的清明，不迷失，不困惑，不变化，不混乱。

    汪林在这条道路上前行，就见路上似乎还有别的人影。

    这些人影数量比起之前见到的魔头，又少了许多，但是一个个却也都强大了许多，每个人看上去都如同正常人一样，只是神色冰冷淡漠了一些，相同点皆是眉心处一道竖立的裂缝。

    汪林看着这些人，微微蹙眉，其中几人，他虽然素未谋面，但却见过神州浩土人族修真界流传的光影图像。

    “极乐魔尊舒应闲，寂灭魔尊郭开，杀戮魔尊康卓……”汪林眼睛微微一眯，眼前全都是中古纪元时，在神州浩土上掀起惊涛骇浪的魔道巨擘，原始魔主江烧阳座下的原始魔教顶尖强者。

    在这条道路上，这些人行走起来，有前有后，有快有慢，而在道路的最尽头处，则是一片耀眼的白光，放眼望去，只见白茫茫一片，倒是并不刺眼，可是却让人从灵魂深处升起颤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