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何立有些迷糊,本能地不想思考他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你能回到水师当差,难道不是因为你跟西太后服软了妥协了?你怎么还想着革新之事?”
杨青山摇摇头:“其中如何我难说与你,你只要知道革新极为凶险,我不愿让你参与其中便好。”
何立倏而抬头望着他:“为什么?”
他原本想问为什么杨青山一定执意要护着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他分担自己的难处,可在那人听来却变成了另外一番意味。
杨青山虚虚地笑了:“自商君而起,历代变革哪有不死人的?若此时我贪生怕死,将来有朝一日去了阴曹地府,我断然无颜面对当年牺牲的同袍。”
何立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些。”他望着杨青山:“我也与你说句实话,当年我身后有何家的牵扯,故而不得不违心小心,可如今不一样,我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的。”
“胡闹。”杨青山笑得有些无奈:“你也不是孩子了,要懂得分寸。”
“我没有胡闹。”何立有些气恼:“我第一次踏进海军学院大门的时候才刚刚十七,你也正是我如今这般年纪。那时你早已在朝廷陈书利弊纵横捭阖,你又凭什么觉得如今的我还要被你护着?”何立还记着季浔劝他的话,于是虽不甘地心死死盯着那人,却极力用了最柔和的声音:“杨青山我告诉你,世俗的烦扰纷争,官场上明争暗斗,甚至说世人的眼光与看法,我都未曾放在心上。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我吗?”
自然了。杨青山望着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他望着何立微微发红的面颊,忽而觉得很是佩服这人:世事艰险,何立并非没有经历过,可与杨青山不同,这人于千万险阻中迎来送往,身上的光芒却从未暗淡下去,如同初雪方晴,又像极了春芽绿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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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啊,”杨青山哭笑不得:“还这么年轻,又有海军管带的职务,想找什么样的没有?何必如此执着?”
何立望着他,心里苦恼得很,他想:这么多年了,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亮,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杨青山看向他,看着这人漆黑的眼眸在晦暗不明的夜色中望着自己,好似在熠熠闪光。两人挨得很近,近到让杨青山忽而发现,那人的双眸里,正无比清晰地映着自己此刻的身影。
杨青山以前从来不懂什么是满心满眼,可此时此刻,他却正置身其中。他年少为北安侯,风光时也结识过不少富贵人家的公子爷。那些人大多流连于青楼楚馆,遇着稍合心意的就使些手段把人要过来,技俩都高明得很,然而大多玩不了几天就腻了。可何立不一样,这人不会耍心机,但却极有韧性,认定的事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哪怕杨青山把所有弊端全都清楚摆到台面上,他也不为所动。
杨青山想不明白,他明明什么都给不了那人,给不了安稳与长久,有时甚至连最起码的陪伴与坦诚都做不到,他明明压根不值得何立为他付出。
“回去吧”何立轻轻笑了,见那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赶忙把自己的披风取下来为那人披上:“虽说入春了,可夜里依旧寒凉,老师得注意身子。”
季浔说得不错,何立仔细思忖着,觉得很多事确急不得,于是他一边宽慰着自己不要紧,来日方长,一边又想着法子哄杨青山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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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是学生,很多事自然有所局限,那时最在乎的不过是习题的解答与试卷的分数,”走在回去的路上,何立闲说着:“这几年我在海上待得久了才发觉,原来当初所学所记,很多东西竟是这般有用。”
杨青山感受着披风的温度,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便停下了脚步:“何立,你过来。”
何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着那人说的走了过去,只听得杨青山低声问道:“你怕不怕苦等一辈子,最终却一无所获?”
何立笑了:“老师这是哪里话?怎么就一无所获了?”他望着杨青山,此时月光正好,映得林木间一片亮堂,那人的面容神情在他面前展露得极为清楚:“我还有现在,还有无数如此刻一般的时光。有过这些,就算是朝生暮死,刹那光阴,我也毫无怨言。”
杨青山微微皱起了眉。何立看不出他如何心思,只得陪他站在原地。此时早已过了两人出来时约定的半个时辰,但是谁都没有急着回去。何立依旧笑着:“杨老师是心疼我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何立说得戏谑,可他没想到杨青山真是这么想的。那人忽地抬眼望着他,而后伸出手来掰住了他的肩膀。
何立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倏而停了一下,他愕然站在原地,浑身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那人逐渐凑近了,而后嘴上便传来稍显冰凉的柔软触感。
杨青山只是在他嘴唇上轻轻贴了一下便离开了。他对眼前这人珍视得很,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心里藏着,于是一向强硬果决的北安侯也不免丢盔卸甲刹羽而归。
没等何立从愕然惊诧中反应过来,杨青山便抓住了他的手。说来也是不寻常的,他们早已有过更为亲密的接触,可牵手这样简单的温存却还是多年来破天荒头一遭。
何立任凭那人牵着自己,跟在他身后往前走着。他听得那人说:“我确实是心疼你,心疼了很多年。只是后来我才明白,正是因为这份心疼,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直难以取舍。希望你日后不要怪我今天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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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山话音刚落便被何立死死抱住了,那人从身后抱着他,又把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真的吗?”何立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我怕不是在做梦吧?”
何立一说话气息便全都呼到了杨青山脖子里,惹得那人痒得很。杨青山叹了口气,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开:“假的,你就是在做梦。”
“你少唬弄我。”何立赶忙凑上去,又一次抱住了他:“我胆子可小了,经不住你欺负。”
杨青山皱起了眉:这孩子毕业这么多年,旁的没学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见长。他无奈地把何立推开,而后牵起他的手:“行了,赶紧走吧。”
这天何立在杨青山面前乖得很,陪他回了住处便独自走去乾安舰处理军务,只是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床上,来回翻滚间却困意全无。
何立生平头一次知道,原来辗转反侧不止能为了求而不得,多年所求终于夙愿得偿时竟也会满心欢喜得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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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床上躺到天明,以至于晨起后去了校场,季浔那家伙就像看见难得的奇景一般极为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最终把目光落在了他的眼眶上。
“很不正常嘛,”何立正坐在一边,季浔便俯身凑了过去,笑得不怀好意:“你黑眼圈这么重,怎么还精神抖擞喜笑颜开的?”
“你懂什么,”何立虽在笑,嘴却硬得很:“你都万花丛中过了,哪里记得什么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你这话说得不对,”季浔的笑意愈发浓了:“我虽然万花丛中过,但我也是用情很深的。”他忽而放低了声音:“只不过这份深情分给了好多人。”
何立匪夷所思地盯着季浔: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能做到把这么不要脸的话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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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交代,是不是得手了?”季浔的眼睛本就细长,笑起来更是眯成了一条缝,但他笑得开怀,没多少肉的瓜子脸上却也写满了喜庆:“我得是第一功臣吧?”
“如你所说,我得指正你一个错误,”何立满脸得意:“我可不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人,今儿晚上晚训取消,我请你去城里吃顿好的。”
季浔本想寻个合适的时候去跟杨青山仔细打听,没成想这天夜里杨青山便把他唤了去。
季浔作揖道:“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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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浔去时杨青山正在看书,伴着暖黄的烛光与稍作摇曳的烛火。见他来了那人便从书中移开视线:“近来可有什么事?”
“倒是没什么很要紧的,只是,”季浔强忍着笑意:“小的恭贺侯爷抱得美人归啊。”
杨青山的目光忽而变得极为冰冷,眼眸里没有半分温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自己先提起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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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浔一愣,怔怔地望向杨青山。
“你劳心劳力地把他往我身边推,当我都不知道吗?”杨青山冷冷道:“我跟你说过,不要把他牵扯进来,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执意想要利用他?”
“侯爷,你不想让他牵涉其中,可你想过他的心思吗?”季浔赶忙在杨青山面前跪下:“先前杜彦的事小人一直在查,那人行事隐秘,直到前段时日才有了成果。”他抬头望着杨青山:“这些年他对侯爷百般支持,而他背后的人正是何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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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写得好差啊,我除了菜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