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翠雪赶回去睡觉，盛清芸收拾一下，也躺去床上。

    昨夜内力耗尽，虽说后来调息后更充沛几分，可许是因为她年岁浅，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总觉疲乏还没彻底缓解。这不，早早就困了。

    躺在床上，脑中忍不住浮现出外祖的模样，盛清芸心中抽痛，一时竟不知过几日该用何种态度去见外祖。

    上一世，外祖对她和哥哥盛彦尤其好，虽常年戍边，但只要回京，便定会将她和哥哥接去府里亲自教导，教习武艺。

    记忆中，她第一次见外祖，还是四岁那年，当时哥哥六岁。

    那一次，外祖在京城待了很久。先教哥哥习武，等她五岁了，便连同她一起教。

    记得哥哥小时特别淘气霸道，还喜欢黏着苏氏，就是因为外祖的回京，哥哥一边哭喊着练武，一边性子改了不少。

    可好景不长，就在他们渐渐体悟到练武的乐趣，收了性子认真学习时，边疆又起战事，外祖匆匆离开。

    那时，她七岁，哥哥九岁。再后面几年，外祖倒也回来过，但每次都行迹匆匆，住不了多少时日便再次离开。

    虽然隔一两月便有书信寄来，可终究少了当面管束和教导，最终养成她愚蠢不自知，哥哥纨绔浪荡的性子。

    上一世生辰前见到外祖，她说了什么？哦，她说，您为什么才回来，哥哥不知羞耻干下龌龊之事，害她被满京城人耻笑，都怪你不管我们。

    后来，便有了外祖请皇上赏赐她的事。

    所以，究竟上一世娘亲是怎么死的，外祖又知不知晓？对她和哥哥好，是因为补偿还是内疚自责？

    盛清蕙“狸猫换太子”，抢了她的后位，外祖又知不知道？

    许多许多不解和疑惑在盛清芸心头，她秀眉微蹙，想着想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这一睡，竟入了梦。

    梦中场景是在杀伐震天的战场。

    两方交战处，印有苏字的大旗展风而立，裹着肃杀和战意，气势逼人。

    战事很激烈，却并不焦灼。

    许是因为敌方是偷袭，苏家军很快便将敌人击退。

    是的，印有苏字大旗的，正是大晏军队，外祖苏义平率领的苏家军。

    战事结束，开始清理战场。

    苏家军最前，一匹枣红大马上，坐着身披铠甲的威武男人。

    虽然男人比记忆最初的样子年轻了些，但盛清芸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外祖苏义平。

    只见，苏义平正不知和属下副将说着什么，后方有快马而来。

    待到近前，马上人一跃而下，单膝跪地一边行礼，一边呈上一封似是书信的东西。

    再然后，苏义平面色大变，跳马而下拿过书信展开，几眼之后竟是站都站不稳，一下朝旁倒去。

    “外祖！”

    盛清芸一声惊呼，猛的从床上坐起。

    梦醒了，满室昏暗。

    她呼吸有些急，发丝挡了眼，抬手去撩，才发现脸上不知何时沾了泪，竟是哭了。

    “谁？”

    就这时，外间传来响动，盛清芸目光一凛，厉喝出声。

    之所以是厉喝出声，而不是掠起戒备，是因为她听得出，响动来自寻常人。

    没人回答，但房门被极轻的敲了下，“叩叩叩。”

    盛清芸美目微眯，兴味的勾唇，起身下床，披衣朝房门处走去。

    “吱呀”，房门打开，还未看清来人，当先便有血腥气冲入鼻腔。

    盛清芸唇角的笑更大了。

    她看着面前捂住头脸，一身宽大衣袍，看不出身形的人，“既然到了，那便进来吧。”

    她道，转身率先朝房里走去。

    也不管来人有没有跟上。

    来人倒是没让盛清芸久等，略一迟疑后，豁出去般踏进房间关上门。

    “说吧，你是谁，三更半夜前来，是有何事？”盛清芸道。

    “咚咚咚”，随着她话落，远处隐隐传来三声打更声，三更天了。

    “咚”，又是一声，却是来人重重跪去地上，一把扯掉头上布巾。

    她也不说话，视线对上盛清芸的下一瞬，便开始磕头。

    盛清芸挑眉，“冬春姐姐，你这是何意，可是母亲有什么事吩咐我？”

    没错，来人正是冬春，虽然发髻散乱，一张脸尤其下颌肿的老大，但盛清芸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唔唔唔！”冬春闻言摇头，使劲儿摇。

    许是从盛清芸口中听到了苏氏，她眼里立刻涌出嗜血恨意，看的盛清芸简直满意的不行。

    “不是母亲让你来的？那……清芸可就不明白了，这三更半夜不睡觉，你前来是……”

    心里早都猜到冬春前来是为何，可盛清芸就是不说出口，只等看冬春想要如何。

    冬春眼中恨意更甚，迎着盛清芸的视线，忍痛将红肿的嘴张开。

    “唔！”她疼的哼一声，伸手指缺了齿的牙床。

    “嘶！”盛清芸作势抽口冷气，“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歹人，竟敢对冬春姐姐动手？好歹你也是盛府夫人的贴身大丫头，简直是——无法无天！走，别怕，我带你去找母亲，定将那歹人打杀了解恨！”

    话里一派正气，可盛清芸眼底的嘲讽却再明显不过。

    冬春眼泪一个劲儿的涌，僵着手从怀中摸出张纸，跪爬着来到盛清芸面前。

    “这是什么？歹人的画像吗？”盛清芸做戏做上了瘾，伸手接过。

    打开，一张写满字的纸。

    奴婢忠心侍主，奈何主子不将奴婢当人看，求大小姐替奴婢报仇。

    奴婢无以为报，只有一事可告知小姐，求小姐报仇！

    字写的很大，笔画也不连贯，还有别字在其中。但总的来说，意思表达的还算明白。

    盛清芸于是做不敢置信状，“什么，冬春姐姐的意思，你的牙竟是母……”她似震惊的说不下去。

    冬春使劲儿点头。

    “竟是这样，可……母亲毕竟是清芸之母，冬春姐姐确实让人怜惜，但不过一个下人，我实在是……”盛清芸佯装为难。

    冬春见此，急急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硬塞去盛清芸手中。

    “奴、婢，不、傻，”她捂着嘴，为使吐字清楚，说的很是艰难，“大、大小姐近日所、所为，应是查、觉了什么。这上面，是夫人近、年一直不停暗中、寻找的人，愿能帮、上小姐。”

    她话落，再次重重磕下头去。

    盛清芸却没功夫理会，她闻言急急打开手中纸条，下一刻秀眉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