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临近尾声，秋老虎悄然退场，夜风微凉，林西成买了杯热乎乎的黑糖牛奶等文文下课。

    有小提琴老师和文文一起下课，见林西成已经等在路边，很大声地羡慕裴老师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文文害羞了，跑来说：“以后别接我了，我妈不可能再跑来找我麻烦。”

    “饿了吧？”林西成把牛奶递给她，打开车门让文文坐进去。

    他也进车后，却听文文问：“好香啊。”

    “牛奶吗？”

    “你，还有车里。”文文凑过来，在林西成的肩头闻了闻，“沐浴露的味道，家里换沐浴露了吗？”

    林西成笑道：“和唐姚去洗澡了，新康里附近新开的大浴场，你有兴趣去吗？”

    文文不懂：“小时候那种澡堂吗。”

    当年周围的弄堂还没拆迁时，家附近有很多澡堂，很纯粹洗澡的地方，没有池子都是冲淋的，顶多在更衣室放两张沙发，反正林西成从来没轮上坐过。

    冬天时，大家经常结伴去洗澡，林西成和唐姚当然会被爸爸领去男生浴室，文文一个人在家，就会被带着一起去，跟着老妈还有姚阿姨她们去女生浴室。

    林西成解释了现在的大浴场，是以娱乐餐饮为主的聚会场所，洗澡反而是次要的，他自己并不太喜欢在一个所有人都很懒散的空间里。

    但是文文很好奇，她对什么都新鲜，今天小朋友给她介绍了喜欢的偶像，而她对明星的认识，还停留在超级女声。

    当年为了帮娇娇给李宇春投票，她趁爸妈睡着时，用他们的手机发短信，那是她做过最刺激最冒险的事之一。

    林西成说：“下次叫上唐娇一起吧，不然你一个人去女生更衣室，我不放心。”

    文文喝着黑糖牛奶，不服气地说：“我一个人行的，难道我上课，你也来陪我吗？”

    林西成没接话，这不是需要争论的事，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到家洗完澡吃了饭，已经快十点了，文文在厨房打扫，林西成过来说：“明天上午没课了，去把手机卡办了吧。”

    文文说：“我知道，不过这几天没电话接，也很清静。”

    她放下洗好的碗，想到什么，看向林西成：“今天……又有什么事吗？”

    林西成说：“你妈妈回拘留所了，她昨天晚上拿隔壁床的东西吃，我妈被半夜叫去医院，发现你妈妈是装病的。今天上午医院再给你妈做了检查后，派出所决定带她回去了，至于是否追究她装病逃避拘留的事，我还没得到通知。”

    文文问：“为什么半夜找汪阿姨？”

    林西成解释说，因为妈妈白天代表居委会去交钱，顺手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文文难以置信：“她拿别人的东西吃？”

    林西成说：“因为要装病，护工喂饭她都不好好吃，已经好几天了，能不饿吗？”

    文文手里的抹布叠了又叠，过了片刻，很轻声地问：“可以往拘留所送点吃的吗？”

    林西成心头一软，但现实是无情的：“拘留所不可以送食物，除非之后去了监狱。”

    “我明白了……”文文转过了身去。

    林西成说：“还有一件事。”

    “嗯，你说。”文文没回头，她需要消化一下情绪。

    “本来派出所今天，是要让你爸把她接回去，他们的态度你知道。”林西成说，“我就拜托了郭旭东，他又托了银河的ceo……”

    文文立刻转过来：“绕这么大的圈子？”

    林西成说：“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只是一个电话的事，我们不是徇私枉法，反而是要求他们按照法律来做，所以你不要不安。”

    文文说：“我没有不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计算这里头的人情，我不想娇娇因为我们而亏欠郭旭东。”

    林西成笑着摇头：“这件事和唐娇没关系，是我把自己卖掉了。”

    “卖掉了？”

    “郭旭东帮我，是有条件的，他希望我去银河，但是要从头开始，从小职员开始。”

    文文愣住了，这显然不是坏事，甚至是好事，可她为什么这么心疼。

    林西成说：“我的履历和年纪，包括我的学历，其实换个地方，几乎不可能达到在袁氏的高度，在袁氏完全是靠袁又晴给我机会。接下来求职，我很可能高不成低不就，四处碰壁后，产生挫败感、自我怀疑，又或者这样那样。现在郭旭东直接叫我重新开始，我倒是觉得很轻松，我愿意接受。”

    文文走过来，抱住了林西成：“可是之后工作里，也会遇到挫折，甚至有人知道你曾经拿过高薪坐过高位，嘲笑你排挤你，你看娇娇都被人欺负。”

    林西成说：“工作里的摩擦和矛盾，我完全可以接受，如果被恶意攻击，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就算把自己卖了，我也是卖给郭旭东卖给白纪川，我又没卖给那些同事。”

    文文紧紧抱着他：“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真的愿意去银河吗？”

    林西成笑道：“你知道唐娇花了多少心血才进去的吗，就算是个小职员，我的薪水也足够养家的。文文，托动迁的福，其实我们不缺钱，我们的问题不是钱，是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文文说：“如果做得不开心，不要勉强，我也可以去还这个人情，我可以教白总的孩子钢琴，教他们英文，我不收钱。”

    林西成亲了文文一口：“别激动，说卖了自己是玩笑，难道我们不应该感激，郭旭东和白总给我机会，我们应该感恩。”

    “为什么……全世界只有妈妈对我不好。”文文哭了，“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我放过她就好了，我不告了，我和解好不好？”

    “不行，如果那天你没被救下来，很可能真的一头撞死了。”林西成说，“那你妈面对的会是10年以上的有期徒刑，现在她顶天只有3年，可能一年半年就出来了，文文，你已经放过她了。”

    文文很痛苦，情绪一度不稳定，林西成把她抱去客厅，坐在沙发上互相依偎，过了很久，怀里的人才平静下来。

    “冰箱里有雪糕，想吃吗？”

    “今天冷，不吃了。”

    “明天办好电话卡，去买几件秋天的衣服。”林西成说，“马上天冷了。”

    “我想见汪阿姨，约她出来吃饭好吗？”文文说，“我想让汪阿姨知道我们的状态，她一定很担心。”

    林西成笑道：“明天早上约，顺便你也可以听听，你妈妈到底怎么样。”

    此刻，汪美丽仰天躺在床.上，已经不记得数到第几个人从路口走过，她睡不着，因为昨晚老公说的，让两个孩子出国这件事。

    林国庆翻了个身，发现妻子还醒着，睁开眼问：“不舒服吗？”

    汪美丽摇头，侧身背过去：“睡吧，很晚了。”

    林国庆却坐起来，说：“我给你捏捏，哪里酸？”

    汪美丽没兴致：“我没有不舒服，你快睡吧。”

    “是为了小孩出国的事？”林国庆问。

    安静了好久，汪美丽才说：“其实我也觉得，出国是最好的，在这里，早晚会碰到的，张春出来后，肯定要报复文文、报复裴厚德，没完没了。”

    林国庆说：“下次见了面，跟他们谈谈，你不要自己瞎想。”

    汪美丽哽咽着说：“可是我舍不得儿子，我不想他去国外。”

    林国庆安慰道：“只是我们现在说说，你不要当真呀，他们一个字都没提过。”

    汪美丽说：“可能他们已经在考虑了，我听林西成说过，文文要读书，她拿了动迁款，就可以出国留学了。”

    林国庆想了想，从枕边拿起手机，给儿子发消息，问他睡了没，林西成很快就回电，以为张春又出什么事，派出所找爸妈。

    林国庆说：“儿子，你和文文有没有想过要出国？”

    汪美丽猛地坐起来，责备丈夫：“你瞎说什么？”

    林西成这边，很是莫名其妙，问道：“你们吵架了吗，怎么啦，谁要出国？”

    汪美丽抢过电话说：“你爸爸发神经，别睬他，这么晚了快睡吧。”

    “汪阿姨……”然而文文的声音响起。

    “文文啊，你还没睡吗？”汪美丽立刻变得温柔，“爷叔打电话，是不是吵醒你了。”

    “汪阿姨，我和林西成不会出国，你放心。”文文说，“汪阿姨，我舍不得你的，我和林西成哪里都不去。”

    汪美丽的心瞬间踏实了，哽咽着说：“好好，你早点睡觉哦，身体要紧。”

    林西成接过电话：“明天一起吃个中饭吧，我过来接你们。妈妈，你不要瞎想八想，傻不傻？”

    笑呵呵地挂了电话，汪美丽嘚瑟起来，对老公说：“你看你，我就说儿子不会丢下我们的，你瞎说八说。”

    林国庆无奈地摇头：“好好好，我错我错，我给你捏内好不好？”

    汪美丽立刻趴下了，懒洋洋地说：“背上面，又胀又酸。”

    林国庆手法熟稔地为老婆活络筋骨，汪美丽舒坦了，很快就迷糊起来，林国庆给妻子盖上毛毯，摸了摸她的脸颊，亲了一口老婆，也安逸地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