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雅明白，西成哥哥该是判断出对方条件不错，担心唐娇被金钱蒙蔽，换做别的男人她肯定也担心，但那是郭总监，是把娇娇宠上天的人。

    “我去练钢琴了。”裴雅抱着衣服，生硬地接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跑回小房间。

    “吃晚饭，我不问你了。”林西成无奈地说，“唐娇的事不说了，出来吃饭，酒都冰好了。”

    裴雅终于打开门，满脸的不好意思，径直跑去厨房，麻利地盛菜盛饭，又打开冰箱问林西成：“你真的不喝？”

    林西成说：“我年底前不喝酒，给我可乐就好。”

    这个时间，医院里的晚饭早就吃好了，陪床的家属陆续离开，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张春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一个病房里六张床，她最年轻，病得最轻，但也是唯一一个没家属照顾的。

    裴厚德中午来了一趟后，趁她睡着又走了，只有微信上的留言，说单位里有事，明天一早再来。

    吃过苦头，张春已经懒得愤怒和生气，就想着身体赶紧好起来，要出去把裴厚德和裴雅一个个都弄死。

    此刻给几个朋友发了一圈消息，她觉得脑梗是很丢脸的事，不愿告诉任何人，只说自己去旅游，之后再联系。

    护士来查房，提醒她早点休息，张春没办法，给手机充上电，准备躺下，却看见床头柜上的保温桶。

    护工已经帮她把保温桶洗干净了，里面的鸡丝青菜粥她也吃了，那粥可真好吃啊，张春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但是想想，多可悲，她竟然落到让死对头来施舍自己的地步，她费尽心血培养的女儿，她一心一意对待的丈夫，一个玩失踪，一个连饭都不给她订，还不如一个和她吵过架的汪美丽。

    张春烦躁地用被子裹住头，不去管什么汪美丽了，她要快点好起来，要弄死姓裴的。

    事实上，裴雅不是不知道妈妈找到她会弄死她。

    这会儿一罐果酒下肚，双颊绯红，从自热小火锅里挑藕片吃的姑娘，情绪激昂地说着：“在我身上，光是各种各样学费就花了很多钱，我最贵的钢琴老师是两千块一个课时，考演奏级前，学了三十个课时，她是真舍得花钱。”

    林西成帮文文把藕片夹起，送进她碗里，说：“你有点醉了吧，要紧吗？”

    裴雅笑：“没事，我不是醉了耍酒疯，就是很兴奋，这喝着像果汁，到底还是酒嘛。”

    林西成说：“放下一件事都很难，何况放下父母，你不要压力太大，大不了回去。”

    裴雅摇头：“被我妈抓到，她会弄死我的，不能回去，我只能往前走。”

    林西成起身去调了一杯柠檬苏打，让文文醒醒酒，温和地说：“我妈说，他养大我，从来没想我回报什么，我好好活着，将来过得幸福美满，就是对她的回报。”

    裴雅眼眶湿润：“汪阿姨多好，为什么她不是我的妈妈。”

    林西成说：“这些话，不是要你不开心，是想让你明白，你不欠他们的。”

    裴雅呆呆地一笑：“所以，我一直想把命还给他们。”

    林西成说：“命是你的，不属于任何人。”

    裴雅含泪点头，又难为情地笑了：“西成哥哥，对不起，我好像醉了。”

    “你刚刚当果汁一样，喝得太急，休息一下，说说我的事吧，我和袁又晴的事。”林西成喝了一口苏打水，缓缓说道，“我和她感情出现问题，后来想想，应该还是那天晚上，同事为我庆功把我灌醉的那天。”

    裴雅记得那一天，喝醉的林西成跑回了新康里。

    林西成说：“我醉了之后，是几乎不说话的，但如果要说，说的都是真心话，那天晚上的事，我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但是我被她丢在马路上后，竟然自己打车回了爸妈家。”

    裴雅说：“我听见你喊汪阿姨，在窗口看见了。”

    林西成苦笑：“很狼狈是不是？”

    裴雅摇头，继续安静地听着。

    林西成说：“又晴很喜欢我，也很爱我，如果不是把她逼急了，她不会把喝醉的我丢在马路上一个人跑开，我猜想是她要带我去酒店，而我坚持要回家，把她惹火了。也是从那天晚上起，她就知道，我对她的喜欢，不是她所期待的。”

    裴雅无法去判断事情的对错，就不轻易插嘴。

    林西成继续道：“错过了又晴，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再遇见像她这么喜欢我的人，可如果再有感情，希望可以遇见我喜欢对方更多一些的人。”

    四目相对，裴雅心跳得很快，但西成哥哥的眼睛是澄澈的，不含杂质的，果然是她多虑了。

    他们现在这样多好，可以喝喝酒聊聊天，说心里话，可以笑也可以哭。

    裴雅知道，她不可以喜欢林西成，这不是在演韩剧，她一定要有分寸。

    林西成看着文文，内心很平静，自从文文搬来后，他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就消失了，迷茫忧郁的情绪也消失了。

    本以为辞职回家，如果不及时找到工作，会一整天对着天花板发呆，会变得越来越颓废，然而并没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像这几天这么踏实而轻松地活着。

    林西成说：“我很对不起又晴，但既然都结束了，希望自己能尽快放下，之后找到新的工作，一切重新开始。”

    “袁小姐，也会有新的开始。”裴雅温柔地说，“西成哥哥，等我开始教钢琴课有收入了，你这边要是找不到工作，就收我房租吧，好歹也是收入。”

    林西成说：“故意的是吧，看不起我，觉得我找不到工作。”

    裴雅笑得很灿烂，举杯要和他干杯，林西成也拿起了杯子，两人轻轻一碰：“文文，我们都要好好的。”

    这天晚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中秋节前快递多，唐姚在快递站帮忙扫件，姚玉芬催了几次儿子都不回去，担心儿子没饭吃，又怕下雨了他回来打伞不方便，就带着饭菜，跑来快递站接儿子。

    唐姚怪妈妈太麻烦，匆忙吃了饭，扫完最后的件，带着她回去了。

    为了大腿的伤恢复得更好，他这几天都是打车往返，今天也是，母子俩坐车进弄堂，到家门前的小路口才下车。

    一前一后进去，半路上姚玉芬的手机响了，她上楼梯前拿出来看了眼，是唐红霞发来的微信。

    心里本就一阵厌恶，谁知打开看见的照片，更让她震惊，一个身上就几块布的女人，在和男人跳那种不三不四的舞。

    唐红霞发语音骂道：“这是唐娇吧，你女儿怎么这么不要脸，丢我们唐家人的脸。”

    说实话，照片上的人，眉眼真的有几分像唐娇，可是妆太浓了，一时半刻也不好辨别。

    姚玉芬心里一慌，抬脚上楼梯的时候踩空了，倒下去撞在小腿骨上，疼得她闷住了发不出声。

    唐姚在楼上听到动静，赶紧下来看，就见妈妈抱着腿坐在台阶上，见了儿子还说：“你手臂不好乱动的，叫你爸爸下来。”

    当唐志明和儿子送老婆去挂急诊拍片子，唐娇还在郭旭东家玩游戏笑到肚子疼，她手机丢在厨房岛台上，在客厅根本听不见声音。

    现在是郭旭东去接工作电话，唐娇才想起来找自己的手机，一路找到厨房，打开看到唐姚的消息，说妈妈摔伤了去看急诊，吓得不轻，着急忙慌地跑出来，对在讲工作的郭旭东比划，她要走了。

    郭旭东见她跑出去，赶紧结束了电话，追出来时，唐娇又开门进来了，问：“你没喝酒吧，可以开车送我吗，我妈妈去医院了。”

    郭旭东拿了钥匙就出来，车子开出小区时，唐娇总算和哥哥联系上，唐姚说：“没事，已经回家了，爸爸怕妈妈摔骨裂，一定要拍个片子才放心，片子出来了，什么事都没有，回家休息两天就好。”

    唐娇问：“她在哪里摔的，大半夜跑出来干什么？”

    可是没等哥哥回答，妈妈突然把电话抢过去，着急地问：“娇娇，你在哪里，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唐娇看了眼边上的郭旭东，回答道：“我在回家路上，你怎么了，急什么？”

    姚玉芬说：“你真的在回家路上？”

    唐娇不耐烦起来：“我马上就到家了，你们呢，也快到了吧。”

    哥哥又把电话接了过去，说道：“我们已经进弄堂了，你先回来，回来再说。”

    唐娇觉得莫名其妙，但隐约能感到，老妈摔倒和她有关系，可她什么都没做呀。

    “没事就好。”郭旭东安抚看起来懵懵的女朋友，温和地说，“让阿姨以后小心一些，动迁后买房子，也尽量挑电梯房，再过几十年，年纪大了，两级台阶都是负担。”

    唐娇点头：“我知道，可我妈刚才声音听起来，好像我要死了一样，我哥说叫我先回去，大概电话里讲不清楚。”

    郭旭东说：“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唐娇看着他，不安地问：“会不会发现我们在一起了，可怎么发现的呢？”

    她心里一颤，慌张地打开手机，再三确认只给文文发了照片，但文文绝对不会背叛她的，才松了口气：“应该不是。”

    郭旭东问：“如果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