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

    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的女子靠在他怀里，目光诀别，问道，“燕知非，你难道……真的没有心吗？”

    他呼吸一紧，却见她眼神开始涣散。

    “如果，有下一辈子，我宁愿忘记你……如果能重来，我希望不会再遇见你，不会再爱你……”她眼角划过晶莹的泪珠，眼神涣散得已经看不见他的脸。

    他想大吼不要死！求你不要死！可是喉咙发紧，竟发不出一个字来。

    “燕知非……爱你真的好痛苦……明明……就在眼前，却永远碰不到……比看不见……还艰难……好在，我解脱了……”

    细碎的语言随风飘散，她的手与泪一起无声垂落。

    原地，悲伤暗无天日。

    ……

    “你听说了吗？予大巫陨落了！”一个庄外息栈，几名修士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怎么会？予大人怎么可能陨落？”旁边桌上一个青衣修士听见，立即不可置信的站起来。

    周围一片哗然。

    原先谈论的黑衣修士说道，“还不是为了那个男人……”

    “嘘！”同桌的修士立即拉住他，“你不要命了？那人可是帝尊……”

    另一个一直不说话的蓝衣修士突然冷声说道，“帝尊又如何？予大人为他身陨道消可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他倒好，从没看予大人一眼……”

    语气里是浓浓的怨气，可是却没有人反对。

    青衣修士喃喃自语，“予大人，可是我们这些散修的守护神啊……本人能修炼，甚至能来到这片天外，还是予大人的知遇之恩……”

    说着，竟落下泪来。

    所有人都默然，黑衣修士有些怅然的说道，“说起来我们或多或少的都得到过予大人的恩惠。”

    “予大人的法事做了吗？”又有人问，“葬在何处？”

    充满怨气的蓝衣修士又嘲讽道，“死无葬身之地！那人不允许予大人入葬！各大联盟去讨个说辞，却都被打发了。”

    这句话却引起众怒，可那人是帝尊，他们又默然无语。

    二楼雅间里，一名白衣青年捏紧了玄真锁魂袋，勾唇低笑道，“没想到，你竟得如此拥戴。”

    说罢，眼眸又黯淡下来，低低说道，“三魂七魄，还缺一魂，究竟在哪？”

    玄真锁魂袋一如既往的沉默。

    一闪身，他已经回到无上殿，却见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殿前，是钟离槿。

    见到他回来，钟离槿温顺的福了一礼，说道，“知非，你回来了。”

    燕知非无视。

    钟离槿却自顾说道，“这些时日，有几个大宗门前来讨要说法，说你……霸占了予大巫的福泽魂灵，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钟离槿斗胆，已经将他们都打发了。”

    燕知非脚步一顿，眼里升起一抹冷淡的戾气。

    “无上殿轮不到你说话，回你的无始天去。”燕知非声音无一丝感情的说道。

    钟离槿微微抿唇，眼里有些委屈，“知非，够了，已过七日，找不回的那一魂，说不定早已消散在天地间了！”

    燕知非缓缓转身，漠然的说道，“钟离槿，就算你不赠与我这玄真锁魂袋，我也会不惜杀了你，夺到此袋……若你懂得，就应知道，不该以此来要挟，赖在无上殿外！”

    钟离槿心尖微冷。

    他竟然，想过要杀了她？就为了一只玄真锁魂袋？

    燕知非不看她表情如何，转身就走，无上殿的结界合起，钟离槿依旧踏不进一步！

    “她已经死了！”钟离槿失控的喊道。

    一股铺天压地的威压，钟离槿噗的吐出一口血，惊骇的发现自己已被扔出了无渊天的边界，而她毫无反抗之力！

    钟离槿眼里有些慌乱，急忙说道，“我知道最后那一魂在哪里！”

    话落，燕知非的身影猛然出现在她眼前，钟离槿心头划过一丝恼恨，可是除了这个，她没有其他办法接近燕知非！

    “就算找到那一魂，也不一定能送她入九天轮回，即便能轮回，归来的也不一定还是那个人啊。九天轮回，希望渺茫……”钟离槿缓声劝道。

    “无需你操心。”燕知非道。

    钟离槿柔声道，“好吧，就算有希望，可是你要携她尸身过阴魂河、闯嗜魂魔雷……你的心脏还没归位，会身陨的！”

    燕知非不语，钟离槿深吸一口气，心里不甘，发狠说到，“逆天改命，轮回之后极易死于非命，一旦死于非命，她的魂魄依旧难逃消散的命运！你能时刻守得了吗？”

    燕知非暗光叠叠的眼神深处，划过一丝坚定。

    钟离槿心里嫉妒得很，语气一软，劝道，“如果你过不了轮回柱，身陨了……她也不会允许的啊！放弃吧，知非，她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你如此的。”

    燕知非阖下眼眸，掩掉他眼底的狂妄。

    为了她，没有他过不去的地方！

    钟离槿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就在她以为燕知非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笑道，“她若不允许，那我回来便是。”

    “回来便是？你说得轻巧！你……”钟离槿急道。

    燕知非却漠然打断，“最后那一魂在哪里？”

    钟离槿沉默，良久才咬唇说道，“曾经，她为了修补你的心脏，撕下一道元婴，把它坠入凡尘，以身养出一汪虚无乳泉……”

    燕知非指尖一颤，声音蓦然嘶哑几分，道，“哪片凡尘？”

    钟离槿摇头，“这我真的不知道了。这件事我还是无意间得知的，三千凡尘，谁知道会在哪……”

    燕知非脚尖微动，“那便一处处寻找！”

    他墨发无风自动，钟离槿看迷了眼，但知道他这是又要消失了，连忙说道，“带我一起吧，我修轮回道，能帮到你！”

    燕知非道，“本尊不需要他人相助，尤其是你。”

    眼前一晃，已经不见了燕知非的身影。

    钟离槿咬牙跺脚，知道他是看穿了她心里的算计，所以连一丝机会都不给她！可笑的是，她若没有这个信息，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原以为以她的魂来要挟，你就会……呵，也对，你从不是一个受人要挟的人。”钟离槿喃喃自语，眼里的痴恋更甚。

    接着她又愤恨不甘，“没想到，你死了，我竟还是需要通过你，才能和他说一句话！”

    但钟离槿再不甘也知道，若不是她和予大巫有过交情，她早就被燕知非杀了不止一次了！可正因为这样，又让她心里更加妒恨！

    ……

    一骑红尘，白衣胜雪。

    三千凡尘，只为寻一人之魂。

    似魔似仙的面庞染满霜华，唯独一双狭长的眼眸填满执念。

    飞燕崖。

    燕知非的脚步刹那间停下，瞬间出现在地下五千尺的一个血契结界前。

    结界里，一汪乳泉在丝丝冒着泉水，周围有九个玉池，已经满了八个，还剩下的一个空池子里，蓦然立着的，便是那最后一魂。

    燕知非空荡的心口蓦然一痛，声音干涩嘶哑，满眼都是柔和，用他前所未有的温柔说道，“我来了，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