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芹并没有发现郭大壮就是郭大强这件事，因为郭大壮每次都是趁夏小芹不在的时候下床活动。

    这一趟火车的速度很慢，从商都到羊城要走20个小时，火车到羊城站时是第二天凌晨4点，夏小芹还以为田卫华不会到这么早，但她一下车就看到接站的田卫华了。

    夏小芹赶紧朝田卫华在的位置挤，郭大壮想趁着人多的时候把夏小芹拽走，但他刚伸出手，就被田卫华发现了。

    “你住手！”田卫华隔着人群大声喊道。

    郭大壮赶紧松手，缩着脖子混在人群里跑了。

    人海茫茫，夏小芹扭头的时候，郭大壮已经成功融入了人群里，夏小芹连个特殊的背影都没发现。

    “嫂子，刚刚有人想偷你的钱！”

    田卫华误会了郭大壮的用意，夏小芹更没往其他地方想，真以为郭大壮是想偷钱。

    “嫂子，咱们先去招待所吧，我哥在招待所等着呢！”

    夏小芹还没见过田卫华的哥哥，在京城的时候，夏小芹问过谢川和田卫华的关系，谢川解释田卫华的哥哥田卫国是他的战友，卡式录音机就是田卫国从他在的厂里进的。

    见到田卫国的时候，夏小芹才明白为什么跑腿的事儿是田卫华在做——田卫国的右裤管是空的。

    “嫂子好。”田卫国对夏小芹的称呼和田卫华一致。

    “让你们从鹏城跑来，这……太麻烦你们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和卫华正好要到羊城销货，厂里的工人都在等我们把机子换成钱，这样才能结算工资。”

    夏小芹好奇地问：“你们还压了多少货？”

    “还有600多台。”

    “80一台的价格应该很好消啊，怎么还剩了这么多？”

    田卫华抢话道：“厂子大啊，余货压了2000多台，要不是卖出去俩大单了，我哥得愁死。并且，对外我们是100块钱一台出的，只有俩大单是80一台出的。”

    夏小芹听出田卫国是厂子的中流砥柱，她又问：“港商厂长死了应该还有副厂长或者他家人吧？怎么厂长一死厂子就要完了？”

    “副厂长也是港商，现在躲在香港不敢露面，只放话说厂子不要了。这些港商家大业大，一个厂子还不放眼里，只苦了厂里的工人，我哥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工人们的主心骨，这些工人都扒着我哥发工资，我哥为了卖机子，还得跑羊城来销货。”

    夏小芹对港商的态度不敢苟同，80年代的电器多赚钱啊！

    这么好的一个厂，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过，夏小芹转念一想又能想明白，赚钱和命打对等号的时候，肯定是命更值钱。

    夏小芹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到就说了出来：“卫国，厂子解散你也没工作了，以后想干什么？有没有想过自己开厂？”

    “自、自己开厂？”

    “对！你们厂解散了，工人有现成的，厂子里的制度你也清楚，现在租个简易的厂房就能开工，前期不用做大件，先搞点小电器。夏天眨眼就到，先弄一批电风扇赚点儿快钱，有钱了再招技术骨干，研发自己的产品！”

    夏小芹三言两语就给田卫国兄弟画出了一副蓝图，激起了兄弟二人的雄心。

    但，眼前还有最现实的问题，建厂的钱从哪里来？

    “我们兄弟的家底加起来只有3000块钱。”田卫国拘谨的说。

    夏小芹指向堆在墙角的卡式录音机：“咱们用这批货来生钱，余下的等厂子租好手续办好，可以跟银行贷款。”

    夏小芹说出来的每一条都令田卫国兄弟感到新奇，他们只听说过往银行里存钱，原来还能跟银行借钱呢？

    “真能借出来吗？”

    “能，不过前提是咱们得有办厂资质，让银行看到咱们的潜力！”

    要是弄个闲散的草台班子，让银行看了觉得你两三月就得倒闭，能把钱贷给你才怪。

    坏账多了也很烦的，影响晋升！

    “如果把厂办在鹏城，我能把手续办下来，但要是办在羊城……手续可能要复杂些。”

    “那就办在鹏城！”

    田卫国兄弟都是鹏城人，人脉都在鹏城。田卫国曾是二连出色的通信兵，一场突击战让他失去了右腿，从此结束了部队生活。

    他被港商招进电器厂，凭着出色的技术，很快就成为了厂里的技术骨干。

    但他虽然退役了，还有兄弟战友在那呢！

    他有战友在鹏城当营长，还有退役兄弟转业到了鹏城各部门。

    华国正处于改革开放时期，鹏城更是四处在招商开发。

    大胆的尝试、努力摸索出更适合自己的道路，有何不可的？

    田卫国有人脉、有技术、还有现成的工人，他觉得自己办厂没有困难，唯一困难的就是钱了。

    夏小芹也发愁钱，所以她说：“咱们把这批货带去商都吧，在那里卖的价高！”

    600多台卡式录音机，夏小芹一个人带去商都很困难，田卫国行动不方便，田卫华踊跃举手，和夏小芹买了当天下午去商都的票。

    郭大壮躲在招待所外面守夏小芹一天，发现她和田卫华带着两大包东西往火车站去，感觉自己找不到夏小芹落单的时候了，失望的离开了。

    组织还等着他去报道，他要把夏小芹的事儿告诉组织，让组织想法收拾她！

    范存建还在鹏城给李香莲闹出来的事儿擦屁股，又听郭大壮说见了夏小芹，范存建抬起脚就踹了过去，怒瞪着郭大壮道：“你见到她还不赶紧绕着走，还想去招惹她！你他妈想去吃牢饭老子不拦着你，但是你敢把老子爆出去，老子把你全家的皮都剥了！”

    “我、我、我没招惹她！她也没发现我！”

    “你脑子里是不是装满屎了！她要是发现你了，你还能站我面前说话吗！”

    范存建话刚落，歌舞厅包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光头慌慌张张的说：“四哥，公安来突击检查了！”

    范存建抬腿又给了郭大壮一脚：“你他妈还真被发现了！！还不赶紧给老子滚，留这里想让老子把你丢海里喂鱼吗？！”

    郭大壮是逃犯，不能被公安发现，光头赶紧引着郭大壮从后门离开，郭大壮刚一走，公安就到了范存建在的包厢。

    范存建是京城人，除了他的亲信之外，没人知道这家歌舞厅他是幕后老板，更不知道歌舞厅里的陪唱小姐，都是被李香莲这样的人贩子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