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沐枫听着杨文宇说的话，似有把剑往青年心口猛地戳了一下，疼痛难忍。他一直觉得杨文宇才智过人，是个可用之才，所以在军中相处的数月时间，他早已经把杨文宇当成自己为数不多的心腹手足。他知道杨文宇爱慕他的四妹，也给过杨文宇很多机会，让他多多表现，倘若日后杨文宇真要成了自己的妹夫，那岂不就是一家人了。可是，如今杨文宇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不免让柳沐枫一阵心寒。
    柳沐枫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 我…从未这样想过…”
    “哦？是吗？” 杨文宇显然是不相信柳沐枫的话，继续说道：“ 那柳大将军，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这是我在军队里数月，听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军队里的那些日子，杨文宇每天都在和将士们打交道，上到将军柳沐枫，下到最普通的步兵。无论是兵痞子还是驯马奴，都梦想着能够有朝一日一战名八方，从此封官加爵，飞黄腾达。军队里的人，都信奉着一句话：“ 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 他们军师营的人，除了一两个稍微年长点的，跟随军队征战多年的军师，会被军队里的士兵客客气气地对待外，其余他们这些年轻的，都或多或少被士兵们轻视。更何况，杨文宇是最新加入军师营的，且很快便受到了柳沐枫的青睐，很容易被别人联想到走后门托关系进来的。
    “莽夫就是莽夫，军队没什么前途，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杨文宇把玩着手指，淡淡地说道：“ 白翎羽能给我我想要的，所以我自然是站在他这一队。”
    柳沐枫听到这话皱了皱眉，问道：“白翎羽此人冷面无情，喜怒无常。能给你什么？”
    “他能帮我成为柳家军的将军，能回皇城封官加爵，步入朝堂！” 杨文宇说道：“ 柳将军，既然你喜欢领军打仗，那我就让你战死沙场好了。也算是了了你的夙愿。至于封官受爵的事情，还是我来替你完成吧。”
    柳沐枫眼睛已经瞎了，他看不见杨文宇的表情，但是仅仅从声音中，他就能听出杨文宇的怒气，对世道不公的悲愤，但是他却什么也说不了。柳沐枫知道，自己的一番成就，的确是建立在宗族荫蔽之下的。
    最后，柳沐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说道：“ 我领兵无方，用人不善，甘愿以死谢罪。”
    杨文宇冷笑了一声，说道：“ 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活着，看着我凯旋归朝，看着我封官加爵，看着我迎娶娇妻。然后，我会站在最高处，俯视在深渊里挣扎的你，让你好好体会一下我的感受！”说完，便拂袖而去。
    诺大的牢房，漆黑一团，只剩下柳沐枫一人，无声叹息。
    ……
    “后来，杨文宇为了折磨我，将我的魂魄囚禁在这把妖刀里，让我永生永世不得转世轮回。再后来，听闻杨文宇杀了白翎羽，没了主帅的白家军不足为惧，杨文宇便率领柳家军一举攻破了信城，回了皇城封官加爵。当时的我刚被转移至这柄刀中，魂魄虚弱，不能移动。后来通过吸食人血，我能够驾驭这把刀移动了，自然，我也背上了累累血债……”柳沐枫说道。
    “等等！”南辞忽然打断了柳沐枫的话，说道：“你刚说，白翎羽被杀了？当真？”
    柳沐枫点了点头，说道：“ 千真万确，否则柳家军怎么可能那么快攻下信城？”
    江、南二人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且不说柳沐枫是如何被囚禁如何杀人，单单是白翎羽被杀一事，就值得细细琢磨。自古以来，天界的仙神都是凡人历经天劫而飞升的，但是天劫即便是再厉害，也不会致死，倘若在天劫中死去，便说明没有经过上天的考验，是不能飞升的。倘若柳沐枫说的是真的，且白翎羽就是战神翎羽，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就是当初杨文宇杀害白翎羽一事就是后者的天劫，那个时候白翎羽并没有死，而是飞升了。要么、白翎羽飞升上神一事，就大有猫腻了。
    江煜叹了一口气，但愿翎羽的经历是前者，不然的话，恐怕即便是天帝，也要动怒了。
    江煜看着面前的一团绿影，说道：“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继续靠吸食人血来维持灵力恐怕是不行了。”
    柳沐枫思虑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 我罪孽深重，血债累累，不求能够安然转世，只希望能不再害人，也算是为那些被吸食了血气的人…赎罪吧。”
    江煜点了点头，抬起手臂释出了灵力，轻轻地按在了柳沐枫的额头上。那团绿色光影满满变浅，灵力越来越弱。到最后，已经看不出亡魂的人形了，只剩下稀稀疏疏地绿色荧光，随风飘到了半空中，渐渐散开，不留痕迹。
    江煜放下了手臂，心中五味交杂。
    这个无辜的年轻人，又有什么错呢？或者说，人世间是是非非，谁对谁错，谁又能拎得清呢？江煜没有去怨恨故事中的那个叫杨文宇的书生，总归个人有个人的立场，立场不同，无关对错。
    江煜捡起地上的常鸣刀，如今这把刀，刀柄处空了一块，没有了原先那张青面獠牙的脸，也再也不会发出凄惨的哀鸣了。
    江煜将手里的刀收进储物囊中，转身对南辞说道：“ 走吧。”
    黑衣青年点了点头，二人并肩向府外走去。一路无言，却在府门外遇见了一人。白衣飘飘，面色清冷。
    江煜看见来人，不由得想起方才柳沐枫说的话。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定，青年开口说道：“ 翎羽，你来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