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慕听张志茹这般说，嘴角便泛起几丝自豪，不过想到他走过的路，又是一阵感伤：“他很强大，也是一个可怜人。”

    “能走到这一步的，谁不是可怜人呢？”张志茹这般说着，站了起来，距离林雨慕很远的地方终于将香烟点燃。他想到了他的父母，也想到了那个倒在高速服务站旁的小姨，想到那些朦胧不甚美好却又难以忘怀的往事。

    林雨慕回头看向张志茹，那个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的面庞似乎并不像先前想象的那般可恶。他也有自己的故事，如果没有陈昊天，他的才华和性格足以让他成为任何小说或者戏剧的主角。

    这是一个英雄频出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南海，刀宗门驻地，停车场。

    一辆奔驰轿车在停车场缓缓停下。身着白衬衫蓝色职业裙的玛丽提着密码箱从轿车下来，抬头看看比海还蓝的天空，她拂了下长发，冲前来迎接的文雯笑道：“南海很美。”

    “南海一直都是大华最美丽的海滨城市，玛丽阁下以前没来过？”文雯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前在俗世没时间四处看，远深药业成立后更没时间。”玛丽扭头看看文雯略显憔悴的面庞，轻声道，“文阿姨在南海这么久，恐怕从未好好看过南海的天南海的海吧？”

    一声阿姨旋即拉近了彼此之间的关系，文雯看着玛丽略带些疲惫的面庞，悄声道：“你比先前更像上位者了，也比先前更累了。”

    玛丽朝远方看了眼，无奈的道：“不像首领也要像首领，他走了，这个担子我得扛，其实你看看他，表面看起来比大家都轻松，实际比大家更累，如果没有他在前面冲，哪有我们的现在。”

    文雯顺着玛丽的目光看去，突然挽着玛丽，小声道：“你们俩都不容易，不过在我来看你最不容易，小小年纪就承受那么多不应承受的东西，他有时太狠心了。”

    玛丽赶紧道：“文阿姨，他对我不狠，如果所有事都放到他肩头，他肯定会垮，能为他分担我很幸福。”

    幸福？文雯蹙蹙黛眉：“玛丽，你瞒不住我的，我不止一次的看到你孤零零坐在椅子凝着眉头思索，直觉告诉我，在这个位置你并不快乐，你要思考的太多，要承担的也太多，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

    “如果没有阁下，我肯定不会在天决继续呆下去，有阁下另当别论，没他我的生命很久之前便划上了休止符，我这条命是他的，人也是他的。”玛丽嘴角泛着几丝微笑，“活着本身就是幸福的，能和他一起活着更幸福。”

    “玛丽，我最后一次劝你，不管怎样的恩德都不值得你用一生去偿还。”文雯正正脸色，无比严肃的道，“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要选择最愚蠢的，那样你不会幸福，也会为他增加心理负担。”

    玛丽赶紧摇摇头：“文阿姨，不是这样的，我......我不是那样想的。”

    “不是那样就好。”文雯停下脚步，仔细端详面前这位金发碧眼的美女，摇头叹息，“那么多女娃子宠着他爱着他，其实你真没必要趟这趟浑水，你跟她们不一样，跟那个吉野亚衣也不一样。”

    “其实......其实我原本没想搀和，是她们......她们硬要我搀和的。”玛丽低着头，脸上写着西方女子罕有的羞涩，“不过如果阁下不喜欢，我可以退出的，现在这样和以前好像没什么区别，只要能看到阁下，呆在他身边就好了。”

    “你感受不到区别是因为那臭小子不够温柔，根本不知如何去哄女孩子开心，他其他方面都很好，就这方面差，那么多出类拔萃的女子都不介意，也不知道他矜持什么。”文雯想到陈昊天跟玛丽等人相处的场景直摇头，这还是男人吗？怎么一点侵略性都没有。

    女人有时也需要拥抱，也需要男人的蛮横，需要心爱的男人拉着她的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即便她知道那些地久天长海枯石烂全都是扯淡，可能连十来岁的小女孩都不相信。

    陈昊天站在别墅门口，见文雯挽着玛丽从远处缓缓而来，笑道：“怎么老是这一身装扮，就不能换换吗？”

    文雯恨不得一巴掌扇到他脸上，那么久没见面上来就这句，再不会说人话也不能这么玩。

    玛丽耳根红了，咬着红唇道：“我现在的身份是天决首领，三方会谈又决定隐秘世界的未来，如此正式的场合必须穿职业装的。”

    也对。陈昊天挠挠头，见文雯面色不善，轻咳一声，掏出手机看了看，对玛丽道：“距离三方会谈还有一个小时，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玛丽恭恭敬敬的回道：“大部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还有些小问题需要细细斟酌一番。”

    “这样啊。”陈昊天眸中划过一丝失望，笑得略有些不自然，“那你忙。”

    玛丽见陈昊天眼神有些不对，赶紧走到陈昊天身前，很紧张的问道：“阁下，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我没什么吩咐，你忙你的，正事儿要紧。”陈昊天略有些慌张，转身沿着鹅卵石路朝前走。

    见他这般，文雯推了下玛丽，使了个眼色，陈昊天情感方面是白痴，你难道也是？

    玛丽俏面一红，几步跟上陈昊天，小声道：“其实都准备好了，只不过有些不放心，三方会谈是大事，必须谨慎对待。”

    话一出口，玛丽恨不得将空气咽回去，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合适吧？

    “也不需要太谨慎，铁板钉钉的事儿了。”陈昊天指着前方天海一线间，“一直都没时间在南海驻地四处看看，很快就要离开了，陪我走走。”

    “好！”玛丽回答的非常干脆，或许是回答的过于利索，她赶紧道，“阁下其实错过了很多美好的景致，想你在驻地大都关在密室吧？”

    “再好的景致我也欣赏不了，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还不清楚？就我这文化水准能看出个什么道道儿？”陈昊天这般说着，眸中突然掠过一丝伤感，不过很快伤感就被平静取代。

    玛丽看看陈昊天，低着头跟他并肩前行，心里某个角落像被刀子重重剜了下。

    丹门还是很会选地方的，南海驻地周遭的景致确实不错，沙滩很软很干净，比起所谓的景点好过太多。

    陈昊天穿着鞋子朝着大海一步步走去，玛丽看他这般模样，停下了脚步。

    陈昊天一步步朝前走，海水漫过他鞋子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静静感受着略带些凉意的海水，过了一会儿继续向前，当海水漫过膝盖，他突然扭转头来，指着远方冲玛丽喊道：“看那边，水天一线，水是蓝的，海也是蓝的，多漂亮。”

    玛丽顺着陈昊天指着的方向看了许久，终于回道：“确实漂亮。”

    然后她沿着陈昊天的轨迹一步步走到陈昊天身边，任凭海水打湿短裙，挽着陈昊天抬头看天：“如果这是夜晚，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皎洁的光华打着海水，更漂亮。”

    “是啊，更漂亮。”陈昊天对着大海深处凝视许久许久，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昊天叹了口气，扭头对玛丽道：“时间应该到了，回去吧。”

    “好。”玛丽拉着陈昊天朝岸上走，眼圈有些泛红，“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想太多。”

    “我知道，以后不要叫我阁下，我有名字的。”陈昊天低着头，突然紧紧拉着玛丽的小手，“不要跟她学，我们的命运在我们自己手里，只要我们命够硬，老天都奈何不得，明白吗？”

    “我不会的。”玛丽紧紧握着陈昊天的手，吸了吸鼻子，话语略有些哽咽，“我们都没错，错的是命运，走到最后它还要左右我们，凭什么？！”

    “那我放心了。”陈昊天看看玛丽几乎就要浸湿的短裙，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你装扮的好好的，现在看来还要重新打扮一番，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里是刀宗门驻地，说白了是咱们的地盘，重新换套衣服不是大事。”玛丽冲陈昊天浅浅一笑，“你什么时候走？”

    “会谈一结束，我就走。”陈昊天想了想对玛丽嘱咐道，“三方会谈我们要做出极大的让步，但也要做好必要的防范，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些武者作威作福惯了，鬼知道骨子里想什么？我们不把人想的太坏，却也不要想的太好，世间最险是人心。”

    玛丽听陈昊天这般说，长舒了口气：“这些王一统会做的很好，有他在，谁要玩花活儿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终于到体现他真正价值的时候了，随着情势的发展，很多原来的老兄弟都要退出历史舞台。”陈昊天想到天决前方的路，略带些许感慨，“不过这样也好，原本他们就不该继续搀和隐秘世界的事儿，是我硬生生将他们拽过来的。”

    “新人上老人自然要下，不管天决、东蛊门还是宗门世界，都要改变思维理念，先前我们跟人打，以后跟理念和意识打，后面这场仗更难。”玛丽目光冷冷，“任何人想阻拦历史的车轮，都会被碾压的粉身碎骨，即便是阁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