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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毒酒惶惶 医者除暴 (5)

      慕容苏惨淡一笑,“东境之极,至帝都之心,何止千里。阿璃闻知东海战败的消息,亲率王宫禁军五千,星夜疾驰奔赴东海沙场。于血河白骨间寻了七天七夜,直至寻得青门姐弟,已然损失将士千余。又以千乘之军护送青门姐弟返还越都,阿璃仅率不足二千的兵力赶往帝都陈情!路遇莫家军将阻杀,损兵折将又过千余,至帝都时连带伤兵残将亦不过五百人。若非路遇郊野刑场……我是后来听护送若伊至南海慕容家的将士所言,阿璃本欲以此五百将士杀入帝都,杀进皇宫,杀到天子面前,问一问他,青门一案,罪证何在!我不知如此境遇该算若伊之幸,还是阿璃之幸。若是阿璃之军不过刑场,若伊断不能活;而正是阿璃全军皆殁于刑场之上,才免了她带军杀入天子大殿之祸事,否则,整个蔚王族亦不能再存于世。”

    盛奕皱眉,“史书未载此段。只言青门以下‘夷三族,满门皆斩’。

    慕容苏冷笑凄然,“何等惨烈,试问史家何以落笔?截杀法场,尽斩天子之兵八百人,无一放过。阿璃亦折兵过半,为惑追兵,又遣精锐健全之兵百人分四路往四方密送长嫂与若伊出皇境。从越都带出的五千王军,至此所余也不过百人。阿璃令人就地掘坟筑墓,告谕所余将士,此回入帝都一为与王上王后聚合,一为力证青门之无辜。而私放青门姐弟,又劫法场救下青女母子,天子必治以死罪极刑,皇廷上下朝臣也必以严刑逼问青门之子下落。总之,前路死地,必无生机。为免众将士再受酷刑之苦,蔚璃恳请诸君自刎以示忠心,筑墓于此,蔚氏永记。”

    夜玄也不曾于史书上阅得此段,早已听得热血沸腾,倒也忘了毒酒之事,急切问道,“后来如何?竟都死了?”

    “仅七人,自视尚有余力,仍要护送阿璃入帝都,直至大康殿上面朝天子时,此七名忠勇之士尽都自刎于阶下。后来的事,想来史书有载,‘越国王族奉旨入霜华宫,囚困四时,如临寒冬’,再后来,越王得赦归国,留阿璃为质,霜华苦寒又是三载,寒侵骨髓,冰入筋脉,险些断送性命。若伊母子被越王禁军所护,各处辗转,飘零三载,直至八岁那年才被送回慕容家。可怜长嫂思夫心切,悲恸难抑,为兄长设灵之日自刎于灵前,只留下若伊孤女一人。至那时我慕容家方知事由始末,故倾半府家资,入京打探蔚族消息。后得知阿璃仍被囚霜华宫内,便使尽银钱,上下疏通,才至得来凌霄宫一点回应,有内侍小臣愿冒险一试,往霜华宫私递些棉衣羽被之物。后来又说置万金可使人接出阿璃,另寻替身假困寒宫。我父念其为我慕容氏存血脉之大恩,再倾家资数回,终筹得万金送往凌霄宫中。我也是后来听闻,接她出霜华宫的竟是凌霄君。我不知他是何居心,或是出于他权术制衡之须,或是……”慕容苏一时顿语沉思,片刻才道,“他竟以半生所学遏止了阿璃体内冰寒。后阿璃归国,我又居越都三载,亲自诊脉煮药,才至去她寒疾,总算生活起居宛如常人。”

    夜玄听他讲至此处,便明了八分,“所以蔚璃有恩于慕容氏,此回她被我抛落寒水险丢性命,你便是来替她复仇的?”

    慕容苏冷笑,“我说过复仇这事还轮不到我出手。只是我曾闻一位智者言:‘礼者,君子也。无礼,无以立;失礼,无以安。故无礼者乱天下之始,祸民生之端’。如公子这般行事鲁莽,言辞粗鄙者,自然无以称君子,却然是乱天下之始,祸民生之端,试问留之何用?”

    “荒唐!”夜玄急怒之下拍案而起,厉声指点,“慕容苏,你算得甚么东西!竟敢评断本公子!本公子有礼无礼与你何干,与这天下何干?你只认了自己是东越之贱奴本公子便也无话可说!那蔚璃要杀我又何须搬弄这些冠冕堂皇之辞!”

    “阿璃不知此事,苏一人所为。”慕容苏从容起身,又叮嘱道,“此毒名为:一盏香。入血归心,无痛无痒,只须十二个时辰之后,公子自会闻得一缕奇香,则魂归阴府,安然入梦矣。如此温和之毒,也算厚待公子王室之名。”

    夜玄跨步欺上,怒道,“何须十二个时辰,本公子即刻便能杀了你……”只一拳击出,却是绵软无力落在上前拦阻的盛奕肩上,盛奕更是焦急惶恐,一面拉住夜玄苦劝,一面作揖俯首央求慕容苏,“慕容少主如此行事未免苛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得半点瑕疵便要以命相偿岂非更是要乱天下祸民生?还请慕容少主宽和行事……”

    “盛将军何苦为他求。依我说倒是早些打点,想想生前尚有哪些憾事未了,惜取这最后之光阴,尽力而为才是。”说罢提着药箱出了隔间。

    盛奕还要去追,却被夜玄一把拉住,回头看时只见他已面色乌黑,两眼无神,一幅伟岸身形更是失力跌扶在自己臂上,只听他沉声道,“他们一心要杀我,求又何用?都是那蔚璃,太过狡诈……”

    “公子还敢妄言!”盛奕又急又恨,“蔚璃长公主若要杀你,何须用毒?只青姑娘一人一剑,我等拼死亦不能挡。当下惟有去求长公主问慕容苏拿回解药才是!”

    “要我求她?除非日出西方,江水倒流,山崩地裂……”夜玄虽则自觉四肢乏力,头晕目眩,可却然志气不减,扶着盛奕叫嚣不止。气得盛奕恨不能挥拳将他打晕。

    好在他也未闹几时,身子已是愈来愈重,言语渐渐含糊不清,最后只喃喃一句,“好哥哥,恐怕我是真的中毒了……”便一头栽倒在盛奕怀里。